第六百二十七章 官家心裏,什麽最重要?
趙桓從來沒有覷過守舊派的力量,就連自己最忠誠的仆人趙英,都選擇了守舊。
自己反複叮囑了他不讓盯著重臣,但是他還是按照既定的曆史習慣,來完成自己的職能。
“我們現在的軍糧大概能持續到明年的三月份。”趙英笑著回答道。
經過了最初的驚訝之後,趙英反而臉色非常輕鬆的道:“現在不同於官家當初了。”
“官家當初禦駕親征河東路時候,朝中局勢雲詭波譎,誰都不知道大宋的未來到底在何方,甚至連太原城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一個問題。當時人心思動,所有人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
“所以當初八門進京的事,大家都是一種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事情不落到自己頭上之前,一個個都是縮頭烏龜。”
趙英臉上的笑容,讓趙桓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也是乍一聽,有人要搞事,就想到了當初的八門進京之事,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逼上了絕路的八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但是這件事在趙桓心口上留下的傷疤,可不是那麽簡單。
“到底是什麽人?”趙桓疑惑的問道。
趙桓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從來不喜歡強權壓人。
就連孔端友這種除了讀書一無是處之人,宇文虛中都把辦孔端友的鐵證都做好了,就等著官家下手。
可是盛怒之下的趙桓,依舊忍到了過完年之後,才徹底查清楚所有的案情,開始了一波清晰。
“現在還不清楚,山海關的守將劉善滄州、津口、燕京的軍糧已經遲緩了數日遲遲不見到山海關。”趙英將劄子放在了趙桓的麵前。
數日?
趙桓打開劄子看了半,緩緩的合上了劄子道:“宇文相公和李太宰的劄子給朕找出來。”
宇文虛中的劄子上,還是一副表麵平和的模樣,是梅雨季節江南船隊出海不便,延緩幾日,不是大問題。
而李綱的劄子,是一封很簡單的問安劄子,並沒有提到糧草延緩之事。
“他們這兩本劄子言無實處。”趙桓將劄子仍在桌子上,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三本劄子。
難道李綱和宇文虛中野摻和到其中了嗎?
趙桓眉頭緊蹙,打開了大皇帝係統,外臣之中,李綱對趙桓的個人忠誠度已經位居榜首高達9點,90點的忠誠度是可為皇帝赴湯蹈火。
而宇文虛中也是9點緊隨其後,這個在金國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的皇城司監事,現在對趙桓有點個人崇拜的味道。
誰惹了官家,宇文虛中會動用自己的力量,對忤逆或者觸怒了官家的大臣,進行構陷。
趙桓始終不認為這樣的個人崇拜有利於大宋,所以當初才流放孔端友,而不是借坡下驢的殺了孔端友。
之後一大票的90分以上的官員,滾動條翻了好幾頁,都找不到對皇帝忠誠度低於70點之人。
70點是一個很高很高的分數,雖然對政令有些不解,但是會嚴格的執行政令那種。
趙桓翻了半,也想不出是誰在搞自己。
“朕已經仁至義盡了。”趙桓靠在躺椅上,手裏把玩著一個羊毛線球,逗弄著阿寶。
趙桓總覺的自己這隻白額大蟲,算是徹底養成了貓,每都是懶洋洋的,現在氣熱,他就待在趙桓身邊一動都懶得動。
因為這裏有趙英準備的冰鑒,這地方最涼快。
“吃吃吃,一到晚就知道吃,再吃下去,胖的就走不動路了。”趙桓看著阿寶碗裏的肉,仔細的查閱了一下糧草。
趙英的半年的糧草,省著點吃的話,差不多能支撐趙桓手下這些人吃上一年有餘。
而且現在關外也不是不產糧,熬一年大家都緊緊腰帶,日子也能過下去。
“嗷!”阿寶不滿的看了趙桓一眼,大腦袋在趙英身上蹭了蹭,繼續吃著碗裏的熟肉。
趙桓不給阿寶吃生肉,它也不喜歡那個味道。
“到底是誰,這膽子也忒大了!”趙桓看著巨大的堪輿圖,愣愣的問道。
此時的汴京城裏一片祥和,絲毫沒有當初八門進京時候的劍拔弩張。平常人似乎都不知道有人要對禦駕親征的皇帝出手,甚至期盼著大宋的皇帝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好消息。
李綱端坐在匯英閣裏,李清照看著手中的劄子道:“我們要動手,是不是要告訴官家一聲?”
李綱無奈的道:“官家在前線作戰,本來就是事務繁多,這種事,就不用麻煩他了吧。”
李清照合上了劄子,盯著李綱搖了搖頭,笑著道:“李太宰是怕官家連坐?”
李綱用力的點了點頭,李清照這個女子,格外的聰明,坐鎮尚宮局,儼然已經有點垂簾聽政的味道了。
朝臣們就是擔心李清照變成武則再世,所以才反複的攻訐她。
但是這絲毫無法撼動李清照的地位。
“然也。”李綱將一個茶杯端在手裏,失神的道。
李清照抿了一口茶,笑著問道:“官家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連坐的人。”
“官家剛登基的時候,親事官夥同趙楷、曹林、王琛、郭奉幾人作妖,官家並沒有連坐親事官。那六千親事官還活著的,大多數都在軍中和軍校在職。身居要位,官家沒有為難他們。”
“八門進京都是隻誅殺首惡。城外十四萬軍卒盡數歸田,絲毫沒有連坐他們。”
“官家從登基以來,以仁善寬待我大宋臣民,難道這些在李太宰眼中,官家還是不夠仁善嗎?”
“他還要做什麽,才能證明自己足夠的仁善?!”
李綱麵色發苦,李清照這一連串的發問,讓李綱不出話來,官家很仁善,尤其是對待宋人的時候,格外的願意多給他們一個機會。
“人總是會變的。”李綱歎氣的道。
李清照緊緊的盯著李綱字正腔圓的問道:“那個頑劣子,就那個樣,還能變成什麽樣!”
李綱不知道該怎麽給李清照解釋,凡是涉及到趙桓的事,李清照就格外的不好話,而且言辭之凶,宛若坊街潑婦一般狠辣。
李綱想了很久,才道:“官家是仁善的,這一點某甚至和官家上過劄子專門過這件事,仁善要區分對待,的話比較難聽。但是官家依舊我行我素,不為所動。”
李清照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臉上再次浮現出了笑意,道:“太宰和官家的那次奏對,我倒是有所耳聞。他就那個樣子,李太宰也別多放在心上。”
李綱看著李清照滿臉笑意,就知道總算是站在了一個立場上,這樣自己的話,李清照才能聽得進去。
他笑著問道:“李宮正認為,官家心裏,什麽最重要?”
李清照思慮片刻道:“女人。”
“你看他!去個來州!那是禦駕親征?還帶這個朱鳳英,日夜宣淫!哪裏有個明君的樣子!哼!”
李綱喝了半口茶差點噴了出去,強行咽下去之後,用力的咳嗽了兩聲。
這是官家的家務事,輪不到他這個外臣話,而且官家和朱鳳英這事,不清楚的。
他連連搖頭,李清照終歸是個女人,涉及到趙桓,就顯得有些感情用事。
李綱笑著道:“官家心裏對宋人的仁善,希望給他們一個機會,是希望大宋的百姓們日子越過越好。”
“官家勤於政務,不恥下問,也從來不搞一言堂,這都是明君的表現。也是為了讓大宋蒸蒸日上。”
“但是某認為,在官家心裏,極度的渴望著對金作戰的勝利。”
“而且是那種不擇手段,一切以勝利為主的渴望。甚至達到了偏執的地步。這種渴望很可能讓官家在處理此次軍糧延誤之事上,一反常態。”
“哦?偏執?”李清照疑惑的問道。
李綱在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一本劄子道:“這是種少保當初留下的種家遺錄上最後一頁,上麵記錄著鼠疫和花兩種病的威力和後手。”
李清照拿到手裏看了半,才滿臉驚訝的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