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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自然之下,人人平等

  趙承佑拖著自己的幾房妾,並沒有逃離鄂州,就被鄂州百姓找了出來。


  什麽是不得民心?這就是。


  “宗少卿,趙承佑總算是抓到了,這鄂州之事,終於才算是了結了。”楊幺一臉興奮的牽著宗澤的車駕,向著鄂州府大牢而去。


  押解歸京前,宗澤需要確認一遍人犯。


  “結束了嗎?才剛剛開始呀。”宗澤在車駕裏閉目養神,聽到楊幺的辭搖頭道。


  宗澤這話,到底是指的鄂州水疫之事完美收官,還是指的大宋的士大夫和宗親的聯袂與官家的爭鬥。


  “那是,勸民下山需要一些時間,複產厘清地畝,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才是麻煩事。”楊幺點頭道,他並不清楚朝堂的鬥爭,廟堂之高,離他還是遠了一些。


  “荊湖南路死了逾實逾十萬人,北麵不知道情況如何。多災多難呀。”宗澤感慨良多。


  來州鼠疫,鬧得比荊湖水疫之事要很多。


  “這玩意兒毒性這麽大?!”韓世忠愣愣的看著手中的數字,他聽了官家的指示,截斷了這鼠疫的傳播途徑,但是看到死亡數字的時候,依舊撓頭。


  “得病的幾乎都死了,國丈已經到了山海關,被攔在關內。”胡元靜靜的拿著存目鏡,觀察著玻璃瓶內的一團血紅色的溶液,裏麵有他提取的青黴懸濁液。


  胡元在嚐試用青黴素溶液殺死從病人身上采集的須彌蟲。


  但是療效不太好,須彌蟲生龍活虎。


  “我以為我帶過來的聖藥會有用,但是顯然不太行。”胡元歎氣的道。


  “你把這東西離我遠點!”韓世忠看著胡元擺弄這些玻璃瓶,就覺得害怕。


  他親眼看到過有個軍卒,打碎了胡元的玻璃瓶之後,沒過多久就生了病,到最後付之一炬。


  在他眼裏,這哪裏是什麽須彌蟲在作怪,分明就是官家乃是閻羅轉世的鐵證!

  連胡元這種醫道聖手都成了奪魂攝魄的模樣。


  “這種瓷瓶是王三品親自給我做的,輕易摔不破,用力砸才能砸碎。”胡元解釋了一句。


  密室之物,是怎麽出現在了那名軍卒的手中?為何自己討要的時候,那人推三阻四?又是怎麽摔碎了玻璃瓶?


  這些胡元都沒有計較,現在不是時候,而且他相信,韓世忠比他更明白那人的身份。


  “國丈就要出關了,要取走朱孝孫的屍骨,可是我們那裏有什麽屍骨給他,人都燒成灰了。”韓世忠眉頭緊蹙的道。


  朱孝孫在北地,朱孝章跟著種師中在秦鳳路,兩兄弟表現的都很不錯。


  這次朱孝孫帶著人清理疫區,染病,並沒有像大宋皇帝的那樣,因為年輕力壯,還有神醫在側,從鼠疫瘟神手中逃脫,而是當就走了。


  按照官家的指示,韓世忠將朱孝孫的屍首就地燒成了骨灰。


  “國丈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胡元有些心灰意冷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瓶,帶上了鷹嘴兜鍪道:“你來應付吧,我去村寨裏看看,這病,眼下沒得治。”


  “你還要去?朱孝孫都死了!讓我一把火把這些寨子燒了得了。”韓世忠渾身一哆嗦,自從朱孝孫出了事之後,韓世忠就停止了軍卒入村清理疫區的行徑。


  他決定放火燒掉那些村寨!不是有老鼠嗎?燒不死它們也熏死它們!

  事實上的村寨外的滅鼠,不僅僅是放蛇那麽簡單,軍卒們幹的最多的就是找耗子洞,水淹、煙熏,無所不用其極的滅鼠。

  “那寨子裏麵的人?”胡元帶著清理幹淨、用草木灰清洗過的鷹嘴兜鍪,披著牛皮甲,甕聲甕氣的道。


  “全須全尾的活人都遷出來了!”韓世忠也站了起來,給胡元掀開了簾子,胡元這一身衣服行動多少有些不便。


  胡元走出了門,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裏麵還有病人。”


  “可是得了這個病!就沒有治好的人!放棄吧!燒了,也就清淨了。”韓世忠左右不了胡元的決定,當然胡元也無法影響韓世忠的決策。


  韓世忠已經準備將所有染病的村寨,共計十八處村寨,付之一炬。


  這次的鼠疫就算是止住了禍根。


  胡元走進了已經一片死寂,堆滿了草料木料的村寨裏,看到了村裏的慘狀。


  他並沒有挨個進屋,而是看著屋舍窗欄上的食窗,凡是沒有動過食窗食物的,裏麵的人,就已經死了,或者離死已經不遠了。


  胡元越走,越是心灰意冷,沒有任何一個食窗的事物被動過。


  過了一夜,這些病患都走了。


  “什麽狗屁的神醫!”


  胡元突然怒吼了一聲!

  馬上就要燒村了,但是他從汴京來到沈州,又來到這些村寨,並沒有救治好任何一人,連官家的大舅子,都死在了他的麵前!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籠罩著他,他還記得當初救治王稟那夜裏,他問自己的話,人的性命,隻能交給上來決定嗎?


  但是這場已經控製的很好的鼠疫,告訴了他答案。


  胡元走出了村寨,到了村頭的密閉房間,一步步的取下了身上的防護用具,失魂落魄的看著村寨,無能為力。


  “放火吧,人,死幹淨了。”胡元對等在村口的韓世忠道。


  他無力的看著村寨,他沒有救下任何一個人,所有人都死了。


  “放箭!”韓世忠怒吼著,將卒們將箭鏃點燃,射向了村寨。


  “官家來之前就跟我,這病不好治,我還不信。”胡元愣愣的望著村寨燃起的大火,用著將近空洞的語氣道:“遠望羊群時,偶爾有那麽一隻羊在樹蔭下久久徘徊!”


  “它吃起草來也無精打采,或者正值吃草養肥的好時節,卻躺下休息,磨磨蹭蹭在黃昏時分最後離開草場!”


  “聽我的話,不要猶豫,快用刀將它體內的惡魔驅除,不然整個羊群都要遭受惡魔的荼毒!”


  “如冬風朝大海咆哮般,疾病裹挾著惡魔來的急速又凶猛。”


  “灼燒的痛苦沿著羊兒和牛兒的血管蔓延,腐蝕著原本強健的肉體。”


  “先前溫順的狗變得狂躁不安起來,豬也被費力的喘氣,折磨的痛苦不堪,馬兒忘記了奔跑,聳拉著耳朵用蹄子使勁蹬著大地。”


  “死亡正一步步的逼近,最終它們全部倒地,就此長眠。”


  胡元絮絮叨叨的是當初在上京路的時候,草原上套馬的漢子們,唱的一首民謠。


  把動物比作是人,動物染病的時候,最好的手段,就是殺死並且將染病的羔羊或者牛馬燒成灰燼。


  “什麽狗屁的萬物之靈。”胡元站起身來,他第一次對自己心中那份成聖的信仰,產生了動搖。


  “你沒事吧。”韓世忠看著胡元的模樣,總覺得他跟丟了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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