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趙桓示意李綱坐下。
大宋朝是一個封建王朝無疑,畢竟自己這個皇帝真實存在,不是封建又是什麽?
大宋朝的封建和蟎清的封建又不太一樣,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特點,大宋朝的特點就是造反等招安。
大宋朝的百姓的確有血性,而且這個血性並非隻用於內訌,這一點在金兵南下的時候,大宋朝的百姓如何奮起反抗可見一斑。
曆史上,南宋初年,隻要要打金賊,那都能拉起一支隊伍,由南向北的打過去。
比如嶽飛連結河朔,就在河東、河北兩地,搞了四十多萬的起義軍。比如辛棄疾,喊一嗓子,眾人影隨,熙熙攘攘。
這都是大宋朝百姓的血性的具現。
“李相,你以為朕這故事講得不好?”趙桓勝券在握的笑著道,他是大宋皇帝,對大宋和李綱一樣了解,既然將這本狂人日記拿出來,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趙桓看著李綱思考的模樣,十分嚴肅的道:“李相呀,朕在的時候,的確無礙,朕不在了呢,十年、五十年、百年、千年之後呢?”
“李相以為,介時,這吃人會是何等的模樣?我們的確可以,死後哪裏管他洪水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問題,可是這個問題已經在我們手裏出現,我們不去解決它,難道要交給後人嗎?”
“這和之前蘇州知府,鄂州趙承佑捂蓋子,越捂越嚴重有何區別?”
“難不成等到大唐上下皆懷念唐太宗的時候,才追悔莫及嗎?”
李綱拱手道:“是臣著相了,這日記裏,寫的內容太過駭然,臣自以為見過了大風大浪,世事沉浮,猛然間聽到如此暴論,才一時間才亂了心神,官家聖明。”
趙桓點頭,略微有些悵然的道:“病不治,大病難醫,若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時候,再去醫治,豈不是為時已晚?這病症已經有了,那朕、你們公卿都抱著耳朵不聽,捂住眼睛不堪,閉上嘴巴不,那朕和蔡桓公諱疾忌醫,有何區別?”
蔡桓公諱疾忌醫是個典故,的是扁鵲三次覲見蔡桓公,次次都在警告蔡桓公生病,蔡桓公就是自滿不應,最終病入膏肓,再尋扁鵲,扁鵲已經遁走。
趙桓看著朝臣們擲地有聲的道:“所以朕才會從律法開始,這反剝削的核心,不能動搖!”
“官家聖明。”諸位朝臣們倒是山呼海喝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趙桓看著朝臣們,總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是有不知道哪裏不對勁,他琢磨了很久,也沒有個思緒,索性暫且放下。
“李尚書,塘口又沒錢了。”趙桓切入了下一個議題,何栗送到京中的劄子,朝臣們都在看了。
其實塘口的問題,在趙桓看來,就是大宋朝整體的發展,跟不上塘口的發展速度,作為最合適的港口,塘口的發展速度甚至比津口還要快上許多,它的發展領先於整個大宋朝,以至於塘口無錢可用。
換句話,就是塘口的發展速度超過了大宋朝印錢的速度,並且是遠遠超過,才出現了如此問題。
“官家,戶部這邊因為今年嶽將軍突然停了進兵,原來在大鮮卑山礦山的一些投入可以轉移到塘口去,這邊能擠出來一些銀錢。”李彌遜帶頭表態,既然官家親自問詢,那他要是沒錢,他這個尚書就算是幹到頭了。
畢竟國帑真的有錢。
範嵊站了出來道:“官家,其實戶部的賬麵上還有些錢,但是眼下是缺糧,臣聽連黃龍府缺糧,都是嶽將軍和韓將軍自行解決的。臣以為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海糧司,專門管理海糧。”
王稟一聽這話眉頭一皺,盯了範嵊一眼,這話的挑撥之意,連王稟這根木頭都聽出來了。
大宋朝控製軍隊從兩個方麵入手,一個是軍卒忠心,地是大宋皇帝給的,俸祿是大宋皇帝發的,軍卒們是給大宋皇帝賣命,給大宋朝賣命。
第二個方麵,就是糧草上,大宋軍隊行軍的糧草皆來自於大宋朝的糧倉,這自籌糧草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信號,讓人不得不想起唐末與五代十國的藩鎮割據之亂象!
文人這張嘴,看似好聽話的時候,就給人下了一個大橛子。
而且範嵊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這段話的效果簡直完美,看似在塘口之事,但是借著塘口之事,在官家心裏埋釘子!
而且有一種者無意,聽者有心的效果,這恐怕也是他根本的目的。
趙桓又不傻,手中動作一滯,他當然聽出了範嵊話裏有話,他伸手阻止了王稟話的念頭,王稟不是這些文臣的對手,他隻需要王稟坐在朝中告訴朝臣們,城外有五萬個大刀片子等著他們就夠了。
他看著範嵊道:“黃龍府的糧食是賑濟黃龍府災民,嶽將軍給朕的軍報裏,此事已經報備過了。十五萬糧草由雲中、燕京、遼東送往黃龍府之前,宇文相公的劄子在朕的案前已經數日了。”
“你的海糧司這件事,朕覺得不錯,商部侍郎陳子美陳少卿,這件事你來督辦,海貿畢竟是商部的事,做好和戶部的交接,確保大宋糧食安全不能僅僅依靠海貿,戶部厘清下田畝的事,還是要抓緊些。”
李彌遜略顯迷茫的眨了眨眼,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範嵊,海糧司的事,他這個戶部尚書當然知道,這也是他們戶部的一步重要的棋子,但是他從來沒讓範嵊夾雜私貨!
這一句不僅僅惡了官家,還把本來屬於他們戶部的海糧司給丟了。不僅如此,他還挨了一頓訓誡!
他帶著怒其不爭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範嵊,道:“是,微臣領命。”
範嵊還是太年輕了,軍卒在官家心裏就是個寶,誰都不能碰的那種,太皇太後被砌在福寧宮裏的教訓還不夠大嗎?
想要打壓武將,從忠心這倆字下手,完全是個錯誤的角度!
趙桓多少知道一些戶部尚書準備籌建海糧司一事,本來他也打算交給戶部打理,但是誰讓範嵊突然陰陽怪氣,趙桓最煩這個,尤其是涉及到黨爭和文武之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