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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原諒(雙更!)

  我沒有想過要原諒他那一天的離開,因為所有我們彼此難受痛苦的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


  ——遲歡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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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時裝周已近尾聲,奢侈繁華的展覽即將落下帷幕,所有的頂尖媒體和評論家都在等待最後一場“West”品牌的表演。


  司徒蕭如是在巴黎時裝周結束的前一天去見顧方西的。


  紅色驕傲的高跟鞋,濃妝掩蓋的歲月倦容,她依舊美豔成熟,風情萬種,手挎鉑金包,她所擁有的背景,地位,錢財都是像她這個年紀的女人無法匹及的。


  在對顧方西說第一句話前,她的手機是開著的,免提,對方正是被她派人強製聽著電話的遲歡。


  算不得綁架,她隻是想幫那個照片中看起來大方溫和的女子認清楚,她的丈夫已經不在了。


  顧方西的工作室很幹淨,但不明亮,窗戶都有窗簾掩著,司徒蕭如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的額前發紅,有擦傷的痕跡。


  “那批人幹的?他們的做法一向有些偏激,你至於嗎?!”司徒蕭如挑眉,眼底深幽一片。“就為了個女人值得嘛?”


  顧方西沒有出聲,隻是淡漠的整理了酒精和消毒棉花,半晌,坐在桌前,麵前有許許多多小方塊的布料和珠片的前麵,他淡淡的擺弄,低沉著聲音道:“你呢,瑪利亞夫人,當初為了報複我舅舅嫁給一個年過五旬的男人,你覺得值得嗎?”


  臉色一變,司徒蕭如澀澀的僵直了身體,然後,嫵媚風情一笑,摟過他的頸項,在他的耳邊低語:“顧方西,你對我太狠心,你忘了嗎,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眼神冰冷,瞬間,全身僵硬。


  她在下一秒被他掐著脖子的時候,再也笑不出來了。喉嚨生疼,她望著顧方西那一雙猶如困獸陰狠的眸子,頓時心裏忐忑倉皇一下,本該無所謂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


  “顧……顧方西!放開我……”她尖銳的聲音揚起,抓著他結實的臂膀咳得發疼。


  “你信不信,司徒蕭如,我曾經想過殺了你。”


  話落,他終於還是放開了她,可手掌盡是冰冷極致的麻木,邪魅冷漠的眼神盯得她渾身發涼,司徒蕭如深吸一口氣,噙著勉強不算難看的笑容,挑著他的下顎柔著嗓音說:“West,可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如果不是因為我怕身材走樣,打掉了他,如果不是你事後去結了紮,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有一個更可愛的孩子……”話落,她暗自關上了手機,笑容詭異。


  在巴黎古老碎石的路上,那個在大白天的太陽下都有些出奇陰暗潮濕的角落。


  終於,鉗製著遲歡的兩個黑衣服的男人放下手,徑自離開,那包裹在溫潤肌膚下,一點一點的冰涼將血液凍結,她喘著氣,平複,卻抑製不住胃間不住升起的嘔吐感,一陣又一陣,折磨得她唇色蒼白。


  很久很久,她哭著抱著她的丈夫說,怎麽辦,孩子沒了,我還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抱著她安慰,沒關係以後還會有的。


  她說,她喜歡孩子。


  他回答,我也喜歡。


  可是孩子呢,他曾經答應過她的孩子,他又給了誰,給了誰。


  真真是冷到了極點,她忘了是怎麽回到酒店的,她在靜謐的衛生間發笑,笑得連臉都是僵硬麻痹了。


  她已經對他死心了,四年前就是,可有些東西即使你死了心還是能狠狠的刺進你的傷口,扒開,撒鹽,然後拚命的讓你流血。


  因為曾經擁有過,所以才更恨自己當時對他的癡。


  ……


  冷漠的,顧方西甩開了司徒蕭如的手,站起。


  “我說過,我厭惡孩子。”


  居高臨下的俯看那個風韻猶在的女子,眼眸深幽冰霜,侵略感極強的走過她的身邊,在窗外點起了煙,星芒點點,在陰暗的角落裏有一絲隱約的暖意。


  “瑪利亞,你這樣有意思嗎?”


  他磁性的嗓音忽然略帶沙啞的響起,淡淡的,薄薄的漫過她的耳際。


  不禁蹙眉,她斂下笑容,怔怔的問:“你想說什麽?”


  “你給每一個你中意的男人名利,財富,地位,因為你根本已經不缺,因為你根本就恨這些東西。瑪利亞,我曾經恨我舅舅,可是我能對他做什麽,他也是個可憐人,他到現在都對你惟命是從,為什麽,因為他沒有忘記過,他曾經辜負了你而讓你選擇了最糟蹋自己的方式報複他。你和那個老頭子結婚了以後,他回來就生了一場大病,舅媽在他們結婚不到一年就因為飛機失事死了,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找你,可你沒有給他機會,也許是他根本沒勇氣,所以才不知不覺等到你結婚的那一天,然後,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熄滅了煙,他緩緩走到門旁,打開門,淡淡禮貌,似乎從未有過任何的情緒,像對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沒辦法容許自己和我舅舅一樣,沒有一個人能知道放棄時能得到什麽,我也不能,從前不能,今天也不能,但無論如何,我不會重走我舅舅的老路。我想要和她好好的過餘下我能給的全部日子,即使她不同意,我也希望能看著她好好生活,就是這樣。”


  “……瑪利亞,你走吧。”


  那個削瘦挺拔的身軀站立在門邊,司徒蕭如有一瞬間想哭的衝動,她想,他真的很像他舅舅,但又想,其實又極其不像,她很早就知道,他不是方正陽,他是顧方西,她想要占為己有卻摸不到他心的男人。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溫柔,靦腆,幹淨,她想要,很想要,可她錯了,這個男人身上沾染著曾經跟他共同生活的妻子的痕跡,根本無法抹去,即使她再怎麽控製,堅持,他都隻會是屬於那個女人的男人。


  誠然,司徒蕭如沒有見過遲歡,可在顧方西的身上,她隱約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也許,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他愛的女人也會是自己身體裏的一部分,有著那個女人的氣息。


  “……你不想要‘Season’了嗎,這是當年你母親最愛的品牌,你說過,當年你們在維也納的時候,你母親舍不得買衣服,你曾答應過你母親,總有一天會把這個牌子的所有衣服都送到她的手裏。隻要你跟我結婚,‘Season’就會是你的。”


  幹澀的開口,司徒蕭如濃妝修飾的臉上有些慘淡的迷離。


  噙著笑意,顧方西眼眉冷靜,陰柔英俊的臉龐幹淨分明。


  “四年前我以為我可以兩全其美的做所有的事情,不辜負她,也不辜負任何一個我的家人,四年後,我很明白當時的我有多天真,也許還是會辜負一些人,包括我母親,但這些人當中我不希望再有她。我想,可能她到現在都不會原諒我當時欺騙她的離開,也許她永遠都不可能再接受我,但沒關係,我隻想做回她的顧方西,那樣就夠了。”


  ……


  當天晚上,顧方西並沒有見到遲歡。


  他在陽台等了她很久,卻再沒等到跟她說一句“晚安”。


  遲歡回國了,巴黎時裝周還差一天結束,她的主編羅茵剛巧在她這一天通知她回國準備工作,而羅茵會親自來看最後一場的服裝秀。


  她收拾好心情,溫和平靜的在回國的時候跟蘇暖暖道了別,而蘇暖暖怔在自己家樓下很久,然後眼角濕潤,對遲歡說:“遲姐,也帶我走吧,我很早就想回國生活了。”


  她有護照有簽證,其實已經準備了很久,隻是一直都割舍不下,而當碰見遲歡要走了以後,當那個自己最脆弱的時候依靠的人突然要離開了,她終於下定了決心離開這承載她所有快樂悲傷的城市。


  其實,蘇暖暖在機場突然很想問遲歡,West呢,他跟我們一起走嗎?

  可終究,潛意識告訴她,她不該問,盡管她很想知道。


  距地麵一萬尺,白霧圍繞。


  遲歡閉眼休憩,蘇暖暖失神凝視著這張白淨溫雅的臉龐,想著那一天在自己家中,那個男人專注極致的眼神,本該魅惑,本該不羈,可卻在當時那麽溫柔似水,仿佛望著的是隱忍珍藏在心中的寶物。


  “遲姐,那個,我是說,上次把你喝醉把你從我家帶走的男人是你的……你的誰啊?”


  蘇暖暖猛抽一口氣,等到回神才驚覺自己出了聲,她問出了。


  淡淡的瞥了眼有些緊張的蘇暖暖,遲歡沒有太過在意,她有些累,無形說不出的疲乏,轉了個身,蓋上從空姐那兒要來的毛毯,埋在被子裏淺淡清亮的嗓音響起:


  “我前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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