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毒從何來

  這是夏侯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無條件的關心她,很單純的一種關心,這讓他早已冰冷的心至此焐熱了起來。


  他笑容加大,依舊是那不正緊的模樣,「我這人生來薄情,這裡……」


  他指著自己的心窩處,玩世不恭的背後有著一抹凄涼,讓她竟有一種鼻子酸酸的感覺。


  「從來都是冰寒肆虐,還沒有人讓它暖和過……你若是想探究……可要當心……」


  他眨了眨眼睛,卻讓她下意識的歪了歪頭,眉頭緊皺,「當心什麼?」


  他的眼睛垂到她的手腕上,她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立刻鬆開手。


  可是她的手才鬆開,他卻抓住她的柔夷,她略微掙扎,卻掙不開他的大手。


  「你……」她抬起頭怒目圓睜。


  可是他卻彷彿沒看見她眼睛里簇簇不息的小火苗,依舊我行我素,「當心焐熱了,就讓你坐立難安了……」


  「坐立難安?」她還不懂他想說什麼,只是隱約知道他曖昧的語言裡面充斥著調戲……


  「因為是我的東西,我從來都是攥得緊緊的,誰也掰不開,搶不走。」


  他的話陰陽頓挫,他手上的力量讓她感受到了他的認真……


  她莫名的讓他對她產生了好感,是嗎?


  只是這種好感從何而來,她還沒想明白……怕是這種事情,她的頭腦也不夠明白。


  畢竟上一世,她只是單純的感恩蕭逸,後來蕭逸說兩個孤苦的人在一起吧……她覺得自己的名聲早就敗光了,有人肯要她已經是萬幸……


  當時也沒多想,就跟蕭逸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她記得有句話,蕭逸觸動了她的心,讓她真正的從湊合變成了認真。


  「你和我都像是沒人要的孩子,都是喪家之犬……只能相濡以沫,互相取暖。」


  這句話彷彿一盞明燈,照亮她本已經暗淡無光的生命。


  那感覺……像是有一個真正的知音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與自己可以共享那情緒起伏,共享那人間繁華……


  只是當時她找到了共鳴,卻沒找到忠誠……以至於權力變遷,讓她死在了權力的黨同伐異上,死在了任性妄為的孤軍奮戰中……


  如今聽到這句霸道的話,她的心中竟然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她看向這個不正經的傢伙,淡淡一嗤,「倒是有趣,想不到你這含笑的面孔帶著惡魔的本質,竟然不許任何人闖入你的領地?」


  「那是因為我這人屬狼的,我的領地絲毫不容侵犯,闖入領地的人……若是我願,我一定據為己有,若是不願,我一定粉碎徹底。」


  夏侯靖的眼睛里染上了霸道,這是一種偏執的佔有慾,而她卻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也許無欲無求的她,看破了紅塵,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吧?

  人都有自己的慾念和領地觀念,而他只是更強一點。


  「怎麼?你不怕?感覺你的眼睛裡帶著認可。」夏侯靖挑起眉,玩世不恭的彎起嘴角,「或者你從軍多年,已然覺得這便是弱肉強食的真理?」


  「我只是覺得,你的領地界限不明,我得想好怎麼徘徊邊沿,盡量少碰,省的你張開血盆大口,嚇到我。」


  「你會被我嚇到嗎?」夏侯靖挑眉,顯然不信她的話。


  「你若是想嚇我,我自然會配合幾分,一定不會讓你做獨角戲,若是你自己自導自演,你說那多無趣,對嗎?」


  南宮翎的話讓他的笑容加大,「看來你已經不想知道我的毒如何而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話語裡帶著失望。


  「如你所知,我外祖家世代行醫,我自小的熏陶讓我做不到見死不救,所以你的毒,我必然會管。」


  「可是你若是非要管,可就踏入了我的領地了。即便你想徘徊……那也有句民諺讓你必須要好好思考一下。」


  夏侯靖的笑容讓她想要更深層次的探究一番,「是什麼?」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好諺語。」


  「確實。」


  「所以,你覺得這能讓我知難而退?」南宮翎掙開他的大手,將手繼續搭在他的脈搏上,挑起眉,「只是你的毒,如此霸道,若是不快些解除。我怕你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夏侯靖點點頭,「倒是一句恐嚇。」


  「所以,你被我嚇到了?」


  「不,我只是覺得這裡……」他又戳了戳自己的心窩處,「有點暖。」


  南宮翎望著夏侯靖,他這般明白的跟她說,只是調戲她而已吧?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排斥這樣的過於接近,她後退一步,清了清喉嚨,「嗯,你覺得暖就暖吧。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毒……」


  夏侯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心口不一的女孩,可是沒辦法,她害羞,不是嗎?

  若是南宮翎知道夏侯靖此時心裡所想,恐怕會暴走打人了。


  她不是害羞好不好?她是不相信他和她會有一段緣分。


  「我的毒其實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不過是我的母……」夏侯靖頓了頓,將後邊的話改了個腔調,「母親因為中了歹人的毒,所以把毒傳給了我。我只打娘胎里出來,便帶著這個毒……」


  「你的父親沒有找人看過嗎?」她剛開口就覺得哪裡不對,若是他家有錢看病,又如何能落到被人過繼的結局?


  「我父親?」,夏侯靖挑了挑眉,又恢復玩世不恭的模樣,「他一直都暗中幫我找郎中,可是這郎中醫術不精,再說那歹人的勢力盤根錯節,有些人怕了那歹人的權力,自然不敢用心。」


  南宮翎總覺得哪裡不對,能找郎中,便是家境不錯,怎麼會過繼?

  難道當初她猜得不錯,這夏侯靖其實跟蕭逸一樣都是蕭家的男兒,是皇族子弟?


  如果真是這樣,莫非夏侯靖是當今陛下的私生子?

  要說這私生子,她倒是記起了一段往事,這是後來榮登皇后之後,她閑來無事在後宮閱讀存書看到的。


  這當今陛下曾經要冊封一個皇妃,可是大臣們百般阻撓,說著皇妃是個醫女不配為妃,只能為嬪。


  陛下很愛這位女子,不想委屈了女子,便讓女子住在了皇宮之外。


  後來這女子親身試藥,沒有及時吃下解藥,香消玉殞。


  這段風流佳話坊間雖然流傳,可很多時候不過是普風捉影的一件事。


  但是皇家的文案記錄在冊,那便是確有此事了。


  她當時還在感嘆陛下竟然沒有護住那個醫女,還曾想過那醫女和母親樂橙的關係。


  只是後來都無從考證,只有那短短一段話,冷冰冰的放在那裡。


  可如今想來……怕是這便是那段秘聞的關鍵點……醫女試藥中毒……那麼醫女在煉製什麼葯?又是為了誰煉藥?煉藥為什麼是毒藥?毒藥是用來害人還是來救人?

  南宮翎的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準確無誤的指著他身上的瓶子,「你身上的瓶子里有華麟,這華麟的藥效成分有支烈草……」


  南宮翎的眉毛緊緊皺起來,幾乎是斷定的說法,「你也中了冷霜凝?」


  冷霜凝……那漸凍的模樣,只是為什麼他看上去什麼問題也沒有?


  「嗯,你倒是鼻子靈巧,確實有支烈草的成分,想不到你還知道華麟……」


  「你臉上的刀疤是迎面被人砍得,看著刀疤的傷口癒合度,怕是有些年頭了……是不是……你少年的時候遇到過伏擊?」


  南宮翎用的是伏擊而不是刺殺,這說明她聯想到了他的身份。


  而他則是挑高眉,似是而非的說道:「說實話當時可嚇死我了,就差尿褲子了……不過好在沒有開瓢,只是毀了容貌……沒了媳婦……」


  嘖……這不正緊的說辭,讓她差點就信以為真……只是她卻不信他的胡言亂語。


  「你既然承認了被伏擊,而我記得蕭逸很針對你……所以……你的身份我大略知道了……」


  「知道了嗎?」夏侯靖挑高眉,那笑容不改,讓她有些質疑自己的猜測。


  「我想,我猜測的應該錯不了。」


  「若是你猜測的不錯,我又如何成為了你名義上的堂弟呢?別忘了閆氏認了我。」


  這句話又讓她動搖起來……若真的是龍子鳳孫,確實怎麼甘心認了這南宮家……


  怕是驕傲的皇嗣絕對不會在臣子家伏低做小……


  可是哪裡有有些不對……


  南宮翎看著夏侯靖,整個人都在思索,此時夏侯靖的臉色微變。


  他突然緊扣住她的手腕,「轉過臉去……」


  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他點住了穴道……


  只聽身後傳來悶哼的聲音……這聲音是一種壓抑的疼痛……像是入了骨髓……


  她甚至能聞到充斥出來的血腥氣……比方才的血腥氣更重了一些……


  那粗重的呼吸帶著一種倒抽氣的冰涼,讓她不知不覺心揪緊了起來……


  她竟然有些害怕……怕他會突然昏迷不醒……甚至會毒發身亡……


  胡思亂想讓她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唯恐他哪一刻氣息差了,亂了心神,毀了血氣走向。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飛逝,她這一刻感覺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悶哼聲音越來越大,她看著石壁上的影響,能夠清楚的看到他哆嗦的模樣……


  這便是冷霜凝的毒嗎?真的像是被霜凍了一般……


  她彷彿看到床榻上母親病痛的模樣……心再次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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