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目浦城堡被毀后,不少人投靠盤踞在伊岐島的鄧碧川。
在小西隆佐的協助下,林一官從堺町來到伊岐島,把他們召集在一起,這些人當中有曾經的海盜,也有侵犯過大陸沿海的倭寇,當然,更多是被遭海盜搶劫而落難的商人。
聽說林一官出資,派他們重回大陸沿海做生意,大家都很興奮,紛紛表示願意賣命,鄧碧川趁機推薦幾個自己人,其中有個南京商人頗引人矚目,林一官當時就想把他派往戰略要地——寧波。
接下來,對於每個據點掌柜候選人進行嚴格考核,了解到這位南京商人貪生怕死、毫無節操,林一官改變了主意,於是,鄧碧川趁機推薦自己的親信——松浦元化。
這松浦元化原名叫陳元化,本是伊岐島上一個腳夫,因善於交際,攀上了平戶領主松浦隆信,被賜姓松浦。
在秋目浦時期,為了能在平戶建立據點,林一官可謂費盡心機,但始終沒能得到松浦隆信的信任,因此,他決定啟用此人,讓他以寧波據點,展開與平戶的貿易。
按既定計劃,林一官率領團隊前往朝鮮,在釜山、全羅道、王京、開城和平壤等地設置據點,把那南京商人留在全羅道,秋目浦的胡九官被安置在開城,接著,他們馬不停蹄,一路跋涉來到遼陽,這時,已到了冬至。
羅阿萍被李如松救下之後,害怕被人認出是犯官羅文龍之後,謊稱自己是海商的女兒,因商船出事、父母遇難,而落入海盜之手。
李成梁可憐其身世,又聽說她曾在日本幫助過許靈兒,自然十分感激,便讓她和榮兒拜成乾姊妹,把她帶到了遼陽。
武狀元李如松被朝廷授予指揮同知,隨父在東北與蒙古人作戰,立下赫赫戰功,現已遷署都督僉事,為神機營右副將,在京城與馬家小姐完婚後,便直接帶兵駐防山西。
長子已經成婚,對每天都在疆場廝殺的李成梁來說,算是了卻一件心事,眼下,如柏也到了出征的年齡,便開始籌備他和榮兒的婚事。
自許靈兒走後,榮兒每日悶悶不樂,天天都在如柏面前念叨姐姐,不斷埋怨李家父子,由於不知道許靈兒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榮兒便萌生一個念頭,想讓阿萍帶著自己去日本。
她們倆的行為被陳素兒所覺察,素兒本來就對阿萍的身世有疑問,私下裡把她審問一番,得知她竟然是羅文龍家的二小姐,心中猶如打碎了五味瓶,卻也沒出賣她,對她和榮兒看得更緊了。
李成梁選好黃道吉日,把榮兒和如柏的婚禮定在冬至這天,眼看著日子快到了,田榮兒心急如焚,害怕成婚後,就再沒有機會尋找姐姐了。
冬至前的這天晚上,總兵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外出買東西的阿萍突然聽說,遼陽客棧來了一群日本客商,回家便告訴榮兒,想趁著素兒放鬆警惕,她們跟隨這幾位客商去日本。
事到臨頭,榮兒卻猶豫了。
「我們兩個女孩家,跟著這些異國客商出遠門很不安全,明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如果李大人發現我跑了,恐怕我們走不出遼東,就得被逮回來。」
阿萍問道:「榮兒姐姐,那你說怎麼辦?」
從柜子里拿出書信和銀子,榮兒遞給阿萍,哭著講道:「好妹妹,姐姐求求你,你帶上這封信找他們去吧,若能找到靈兒姐姐,讓她趕快回來……」
「請姐姐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把書信送到靈兒姐姐之手,只是今後咱們姐妹不能相見……」
說著,阿萍也已是涕不成聲。
總兵府大門兩旁,懸挂著碩大的喜字燈籠,送禮的賓客絡繹不絕,並無人注意阿萍,她隨著人群跑出府門,直奔遼陽客棧。
此刻,林一官和羅阿敏正在客棧外徘徊,突然看阿萍跑來了,二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羅阿敏做夢也沒想到,剛到遼陽,妹妹就找上門來,上前去一把抱住阿萍失聲痛哭……
林一官頓時大鬆一口氣,趕緊返回客房,命手下人立刻收拾行李,一行人連夜離開遼陽直奔山海關。
冬至這天,遼陽城總兵府隆重舉辦如柏和榮兒婚禮……
與此同時,遠在堺町的陳申也迎來了王沖和郭奕,他們追殺林一官未果,不得不返回日本。
郭國強也來了,給大家帶來了兩個消息:文濤已在比睿山延歷寺出家,石川五右衛門流落到薩摩秋目浦,如今已被降服。
包餃子的時候,大家聊起那面銅鏡,雖然知道就在猴子之手,對此卻沒什麼好辦法。
一提起尾張,就讓郭奕怒不可赦,只見她扔下餃子皮,厲聲講道:「我這就赴清州城殺掉這隻猴子!」
許儀后勸道:「請郭千戶不必著急,冬至這頓餃子必須要吃的,要不然,就會凍掉耳朵。」
「我們並不是沒採取行動。」許靈兒講道:「姐姐有所不知,那猴子十分狡猾,他做了無數個假銅鏡,讓人真假難辨,若把他殺了,那面真的可能永遠也找不著了。」
郭奕仍心有不甘地問道:「難道就抓不著那隻猴子?」
朱輝連忙解釋:「姐姐,我和彌次郎在清州城住了小半年,發現猴子平時深居短出,都是那些堺町商人去見他,偶爾他也跟隨織田信長外出辦差,都會有眾多家丁前呼後擁,而他從不單獨出門,我懷疑那面銅鏡就在他身上;雖說顯如派去不少僧兵試圖綁架猴子,但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這時,王沖問道:「彌次郎是不是還在清州城?」
朱輝點頭答道:「是的,哥哥,我也剛從清州城回來。」
郭國強明白外甥的意圖,擔心她為報仇而喪失理智,急忙轉移話題。
「請問陳掌柜,最近可有林一官的消息?」
陳申答道:「我在眾合會聽到一些風聲,林一官與那小西隆佐勾搭連環,不知他們想幹什麼。」
「如此說來,他應該就在堺町?」
王沖頓時來了精神,派許靈兒、朱輝繼續監視清州城的猴子,郭國強返回秋目浦之後,請石川五右衛門幫忙,繼續調查林一官的下落。他和郭奕負責追捕行動。
轉眼就到了永祿九年春天(公元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朱輝時常回來彙報猴子的情況,仍沒找到機會下手,王沖和郭奕全都等不及了,想親自前往清州城,許儀后、朱均旺、許靈兒和陳申等人輪番勸阻,堅決不讓他們倆去冒險。
猴子不可能一輩子不出城,於是,王衝決定再等待些時日,只要能抓到猴子,便能索回那面銅鏡。
時光飛逝,八月十五就快到了,大家都在焦慮地等待戰機;此時,織田信長也對猴子失去了耐心。
皓月當空,秋高秋爽,織田信長把秀吉叫到家裡,氣憤地罵道:「你真是一隻又丑又懶的猴子,從去年到現在,你答應我的那些新式佛郎機火繩槍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其實,林一官早已布設完成數十個據點,通過他本家叔叔林道乾,從台灣購置了上千支新式佛郎機火繩槍,剛剛運到秀吉之手。
發現織田信長真急了,秀吉胸有成竹地答道:「主公,墨俁築城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織田信長冷冷一笑,厲聲問道:「交給你?你何時能建造一座城堡?」
「用不了半個月。」
連派好幾員大將全失敗了,聽他誇下如此海口,卻又不像說著玩的,織田信長勃然大怒:。
「好,到九月初一,你若完不成任務,我取你項上人頭!」
「如果到九月初一造不出來,任憑大人發落;如果築城成功,請問大人如何賞我?」
此刻,儘管織田信長壓根就不信,但還是忍不住答道:「打下美濃,賜你武士姓氏,封『筑前守』之官位,賞長濱當你的居城。」
「羽柴筑前守感激不盡,請大人九月初二巡視墨俁!」
「羽柴筑前守?什麼意思?」
秀吉匍匐在織田信長的腳下,慷慨激昂地答道:「羽是丹羽長秀的羽,柴是柴田勝家的柴,羽柴秀吉希望將來能像丹羽長秀、柴田勝家一樣,成為大人麾下的一員大將!」
織田信長聽罷放聲大笑:「那你還不快去!」
於是,秀吉急忙爬起來,辭別信長,連夜把蜂須賀小六找來,問道:「這些年來,我們結交不少朋友,還曾在筑前救過一個黑衣少女,那天,你說我還沒有官稱,可還記得此事?」
「當然記得,你好像說想當筑前守。」
「不錯,如今我就是『筑前守』,羽柴筑前守,呵呵。」
蜂須賀小六馬上就明白了,問道:「莫非要把你派往墨俁?」
「小六,把那些浪人全部召集起來,拿出十萬兩銀子分給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九月初一,給我在墨俁築造一座城堡。」
「惟筑前守大人之命是從!」
蜂須賀小六回到木曾川,立刻召集來好三千多名浪人,對他們承諾,到九月初一,如果能在墨俁築建一座城堡,他們都將成為尾張國新貴、長濱城大名羽柴筑前守麾下的武士。
秀吉毫不吝嗇,拿出現銀分給他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見到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那些浪人個個興高采烈,對「羽柴筑前守」充滿了敬意。
能像猴子一樣成為武士,意味著將來有自己的居城和領地,對於這些浪人來說,是他們一生的夢想!
就這樣,三千多浪人立刻展開行動,他們當中有船夫、樵夫、木匠、石匠和工匠,也有隻靠賣力氣的莽夫,分成三十多個小組,分別負責挖土、堆石、擔土、砍木和運輸等任務,把木曾山上砍伐下的大樹扔進河裡,綁成木筏,裝載石料,順急流而下送往墨俁,這夥人沒日沒夜拚命幹活,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不到十天,就做好築城的一切準備。
八月二十八這天,猴子在蜂須賀小六等人的保護下,悄悄離開清州,前往墨俁準備戰事。
朱輝發現猴子的行蹤后,立刻帶領本願寺僧兵前去追趕,試圖抓捕他,雙方在城外展開一場惡戰,終因寡不敵眾而沒得手。於是,他急忙返回堺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王沖。
王沖、郭奕和許靈兒立刻行動,他們來到墨俁一看,只見眼前一片大工地,好幾千人正在拚命幹活,哪還能找得到猴子的蹤影?
但是,三人都注意到一個奇怪現象:在工地對岸,美濃方面集結有上萬名戰士,似乎正等著看笑話,只要尾張這邊把城堡築造完成,便可以直接奪取、據為己有。
三人雇了一條小船,躲在墨俁下遊河岸,觀察著這荒唐的一幕。
八月三十夜晚,就見木曾川兩岸油松火把亮如白晝,數千名浪人開始築城,而對岸的齋藤軍歡呼雀躍,他們準備隨時渡河奪取城堡。
東方開始發白,齋藤軍驚奇地發現,就在一夜之間,墨俁城堡居然已經建成了,於是,他們開始發起進攻……
突然,墨俁上游漂來數十條戰船,在城堡下的河面上一字擺開,只見秀吉身披羽織,站在高大的船頭上指揮若定,數百名火槍手擺好架勢,做好射擊的準備。
木曾川對岸,齋藤軍團身披鎧甲、手持彎刀,乘渡船呼嘯而來……
忽聽秀吉一聲令下,頓時槍聲大作,河面上升起滾滾硝煙……
按照以往攻打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和丹羽長秀的經驗,齋藤龍興認為,這些火槍不足以抵擋上萬人進攻;但這一次,卻沒了以往的幸運。
數百支火繩槍齊發,一排槍手撤下,接著又一排補上,彈藥直接穿透齋藤軍的盔甲,幾乎槍槍命中……
中彈的士兵不是倒在船上,就是栽進水中,哭喊聲連成一片,任憑齋藤龍興如何發威,再也沒人敢渡河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戰鬥,秀吉命令浪人軍團向對岸反擊……
望著狼狽逃竄的齋藤軍,秀吉立在船頭放聲大笑,轉過身來,看著這座一夜築起的城堡,盼著織田信長快來巡視。
等了許久,秀吉很失望,便掏出那面銅鏡,照著自己的這張猴臉,在心裡默默禱告:佛祖,今日我立下不世功勛,快顯顯靈吧!
許靈兒等人躲在下游岸邊,時刻注視著猴子的一舉一動,見他手拿著銅鏡照過來、照過去……
於是,三人潛水前去襲擊猴子,要把這件國寶奪回來。
河面上漂滿浮屍,浪人紛紛跳進河裡,去搶齋藤軍的盔甲,無人注意他們三人的行動。
許靈兒的水性極好,游得也快,不一會兒便來到秀吉的船下……
就在這時,織田信長突然出現在城頭之上……
「猴子,你在幹什麼?」
此刻,秀吉手捧銅鏡,趴在船幫上浮想聯翩,忽聽一聲高喊,頓時嚇得打起哆嗦,一失手,銅鏡掉進木曾川,正好在許靈兒眼前沉下。
許靈兒見狀,一猛子扎進河底,王沖、郭奕也都看見了,二人拚命往前游……
就在許靈兒伸手觸及銅鏡時,河床下忽然冒起串串水泡,眼睜睜看著它沉進淤泥……
這時,王沖、郭奕也游到了,三人使勁往下挖,挖出一隻大烏龜,再也找不見銅鏡的任何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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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面神秘的古銅鏡能否失而復得,請看本書第四卷「海上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