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遺恨玄界灘
許靈兒緊急離開龜山城，騎快馬直奔平戶，再渡海前往伊岐島……
與此同時，郭國強派心腹之人，乘快艇去追趕王沖和郭奕……
伊岐島位於對馬海峽中間，南北長不過三十多里，東西也就十來里寬，周邊還有很多無人居住的島嶼，屬於平戶藩主松浦隆信管轄。
約三十年前，為了尋找馬可波羅筆下的黃金之國，佛郎機人的大船在琉球種子島擱淺，被五峰船主王直所救，就把他們帶到了這裡。
天文十八年，耶穌會創始人之一、聖方濟各-沙勿略來平戶傳教，受到松浦隆信的盛情款待，在他的支持下，沒過幾年，竟有半數居民都改信基督教。
在松浦隆信的庇護下，海盜勢力開始逐漸壯大，他們引倭寇侵犯大明沿海，遭到沿海民眾的奮起反抗，以戚繼光為首的愛國將領英勇抗倭，但強盜永遠也殺不完，在浙閩總督胡宗憲的主導下，派蔣洲、陳可前去招撫海上霸主、自稱「凈海王」的王直，專門找來海盜巨頭徐海的同鄉、翰林院太學生羅文龍，讓他去「誘惑」徐海的夫人王翠翹，海盜集團受招安后，全部遭到鎮壓，朝廷因此而拒絕接納日本客商，這些事件給松浦隆信很大刺激，也讓他陷入困境，在這種形勢下，他們只能與西洋人貿易。
自此以後，對逃亡而來的海盜和倭寇，松浦隆信多有約束，因此，鄧碧川團伙很難有所作為，主要盤踞在伊歧島北部玄界灘一帶。
在平戶花重金租下一條漁船，許靈兒渡海來到伊岐島，登岸之後，便躲在村外的山坡上，仔細觀察海盜窩點的動靜。
這時，林風已經穿過關門海峽，島津氏安宅艦即將到達玄界灘碼頭。
在村外的小路上，海盜正驅趕著一群少婦、還有幾個老嫗和孩子，許靈兒不禁想起了湯景，但不知其中有沒有他的家眷？於是，便登高遠望，看見她們被關進村后的監牢。
見此情景，許靈兒判斷，或許兩位老人也被關押在此，於是，她不再猶豫，趕忙跑下山坡，直奔這座高牆大院而來，發現只有院門有間哨所，而四周並無人把守，便翻牆進了院子，躲在一堆亂石后，只見一排監牢大門緊閉。
監牢里時而傳來陣陣哭泣聲，時而有人放聲大笑，忽然，就聽院外有人敲門，看守把門打開了，押進來一群老人、婦女和孩子。
有個小頭目問道：「有很多逃跑的家眷沒抓完，還能關得下嗎？」
看守搖著頭答道：「別再往這兒送了，那兩個老頭兒也要關這來，他們還得分別關押，確實沒地方了。」
原來，權三郎回來后，私下去找兩位老者，企圖帶著他們逃跑，當許儀後知道權三郎的身世后，拒絕了他的蠱惑，致使這個倭寇惱羞成怒，他就開始挑撥離間，導致鄧碧川把希望寄托在徐鯤身上，決定把他們二人關進監牢。
此刻，許靈兒正躲在亂石堆后以待時機，靜心傾聽牢房裡的談話。
鄧碧川在一間單人牢房裡密會徐鯤，當他了解到湯景的家世后，狠狠地罵道：「沒想到這王八蛋竟然是開國功勛的後代，怪不得整天謹小慎微、貪生怕死，他可真夠狡猾的，等我再抓住這個老烏龜，決不能輕饒於他！」
「湯景是夠狡猾的，這麼多年他都不敢回家，現在突然回去了，肯定聽說隆慶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放開海禁，准販東西二洋。鄧大舵主，如今大好局面，難道你不動心？」
「我是朝廷的欽犯，動心有什麼用！」
「大舵主，我勸你不要躲在這孤島上當海盜，跟我回松江府，我保你平安無事。」
鄧碧川豈能輕易上當，反駁道：「與其跟你回去，不如你跟著我干。你也好好考慮、考慮。」
「怎麼干都行。請大舵主先把我放出來，咱哥倆好好合計一番。」
因為這徐鯤是林風送來的，鄧碧川不敢擅自把他放了。
「放了你也沒問題，但你得把全家老小，接過來做人質。」
「難道說，你想把我全家老小，弄到這座荒島上來坐牢不成？」
「你以為我想困守在這座孤島上？若是你能像嚴世蕃那樣，運來成百上千萬金銀財寶，咱們全都搬到堺町，像林大澳主一樣干大買賣，不知你意下如何？」
「堺町在什麼地方？」
「堺町就像金陵、廣州一樣，客商來自普天下五湖四海，是一個豪商巨賈雲集的花花世界。」
正在他們彼此考驗對方時，忽然傳來一陣吆喝聲，許靈兒探頭望去，只見海盜把兩位老者押來了。
她忍不住想衝過去，又怕海盜傷及老人，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等待王沖和郭奕的到來，只待薩摩兵燃起戰火，她就能立刻劫牢反獄。
過了一刻鐘左右，鄧碧川走了，許靈兒仔細觀察，發現只有兩個看守，終於忍無可忍，想去殺掉他們，就在這時，村裡突然殺聲一片，哭喊聲震天……
島津義弘率虎狼之兵衝進村莊，就開始燒殺擄掠，任憑王沖和郭奕如何阻攔也沒用……
郭奕見狀，厲聲喝道：「島津義弘，我們是來抓鄧碧川的，並沒有讓你殺人放火，快去阻止那些士兵，不要濫殺無辜。」
「這些無恥的海盜，給我當奴隸都不配，要他們何用！」
說罷，島津義弘放聲大笑，任憑薩摩兵胡作非為。
這群禽獸見房子就燒、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王衝心中暗自後悔不已，催馬攔住了島津義弘……
島津義弘不敢和欽差身份的王沖對抗，轉過身來，揮舞著彎刀發布命令。
「一定要抓住鄧碧川，砍下他的首級，讓明朝皇帝給我們通商優待，我們要爭取朝貢的資格。」
王沖和郭奕在途中接到通知，知道許靈兒、許儀后和朱均旺等人都在伊岐島，面對眼前無法控制的局面，二人都快急瘋了，只好沿著村莊高聲呼喊：「許大叔、靈兒妹妹，你們在哪裡？」
聽見王沖和郭奕的聲音，許靈兒有了底氣，立刻殺掉那兩個看守，正準備打開監牢，權三郎帶領一大群海盜突然來了，她不得不再次躲在堆亂石后。
海盜把監獄里的人全部押出來，打開院子後門，慌慌張張往海灘跑去，許靈兒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在他們身後緊緊相隨。
這伙薩摩兵一連燒掉好幾座村莊，島津義弘騎馬來回奔走，高聲喊叫著要捉拿鄧碧川……
王沖和郭奕抓住幾個逃難的村民，一打聽才知道，鄧碧川早就帶著親信跑去玄界灘碼頭……
海盜紛紛逃亡，朱均旺和徐鯤被人押上一艘大船，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而權三郎控制著許儀后登上一條漁船，此刻，鄧碧川帶著沉重的細軟來到海灘，在他的身後，是一群被薩摩兵所驅趕的村民。
許靈兒、王沖和郭奕等人追到海灘上，與逃亡的海盜戰在一起……
狼狽不堪的鄧碧川游到漁船附近，趴在船幫上，抹了把滿臉的海水，生氣地罵道：「權三郎，你這該死的混蛋，還不快幫我一把？」
這時，許靈兒等人已經殺退逃亡的海盜，跳下水直奔鄧碧川而來……
權三郎冷眼打量著鄧碧川，轉身問道：「你們是想繼續跟他當海盜？還是想跟我到小谷城當武士？」
只聽船上的海盜齊聲回答：「當武士！」
鄧碧川這才明白，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便趕緊哀求：「權三郎，我平時待你不薄，你、你可不能這樣對我。」
「幫我照顧好許神醫，不得放肆，我帶你們到小谷城去當武士。」
說罷，權三郎手起刀落，鄧碧川的首級掉進大海。
眼看著那艘漁船駛入大海深處，許靈兒高聲喊道：「請放了這位老人，他是我父親。」
權三郎站在船頭答道：「為了令尊的安全，我們已經殺掉罪魁禍首鄧碧川，現在必須離開這兒，請到近江小谷城來找我們。」
漁船在茫茫大海上漸漸消失了，許靈兒心如刀絞，只能在心中為父親祈禱，洶湧的海潮襲來，浪花掠過她的頭頂，王沖和郭奕知道追不上了，撿起鄧碧川的人頭，一起把許靈兒拖回海灘。
數百名婦孺老幼齊聚在沙灘上，跪朝大海哭聲一片，王沖、郭奕和許靈兒無言以對眼前的慘狀，仰望著蒼天不住嘆息……
突然，王沖拔出寶劍跑進村子，高聲呼喊島津義弘，許靈兒和郭奕也起身追過去，來到到村口一看，發現薩摩兵正在搬運「戰利品」。
於是，王沖攔住島津義弘，厲聲質問：「你們只知道燒殺擄掠，可曾抓到鄧碧川？」
島津義弘的親兵衛隊倒沒去搶東西，他們把彎刀指向王沖，一場危機即將爆發……
到現在連鄧碧川的影都沒見著，有頭無腦的島津義弘幡然醒悟，推開身邊的士兵，開始強詞奪理。
「是你求我們發兵伊岐島，現在，海盜全被趕進大海，欽差大人，快跟我去甄別哪個是寇首鄧碧川，我要砍下他的首級，交給皇帝陛下邀功請賞，將來我們到寧波貿易，可不能再收我們的關稅啦！」
王沖被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頓時說不出一句話……
許靈兒提醒道：「島津義弘，由於你們胡作非為，讓鄧碧川從海上……」
未等她把話講完，一聽朝廷欽犯逃跑了，島津義弘大驚失色，急忙問道：「鄧碧川到底在何處？」
「這賊子已被殺掉……」
「可惡，你竟然敢跟我爭功！」島津義弘大吼一聲，把佩刀指向許靈兒，命令道：「快把那賊子的首級拿來，我親自前往大明京師，送給皇帝陛下邀功請賞！」
這伙虎狼之兵一聽鄧碧川死了，全都撒丫子四處亂躥，有人跳進大海去找，有人挨個搬起屍體檢查，還有人在沙灘上繼續搶劫、甚至在逃難的人群中搶女人……
單憑王沖、郭奕和許靈兒三人之力，根本就無法制約這伙禽獸，最後，連島津義弘都看不下去了，跳著腳高聲怒罵……
「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先給我把鄧碧川的人頭找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