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小谷城淪陷
織田信長火燒比叡山，林風落在猴子秀吉之手，由於戰爭還沒有結束，只好派人把他抬下山，從琵琶湖登船，把他送往京都。
文濤一路悄悄尾隨，發現林風被安置在京都奉行官邸，於是，他便在附近找家客棧住下，等待時機把他哥哥帶走，一連等待好多天，卻沒能找到機會。
這日清早，官邸門前來了幾輛馬車，在一大群衛兵的陪同下，林風從裡邊出來了，被關押三年的林風顯得很消瘦，但面色已不再憔悴，他們一起上了馬車，就迅速離開這裡。
文濤跟蹤到二條城附近，突然發現有個姑娘剛走出將軍御所，越看越像許靈兒，於是，便追了過去。
「靈兒姑娘，靈兒姑娘……」
這時，許靈兒已經拐進一條小巷，聽見喊聲，便駐足轉身觀瞧，只見和尚打扮的文濤跑來了，立刻變得十分羞澀，等他來到近前，才低聲問道：「文濤，你為何會在這兒？」
「我也正想問你。」
這位雲遊四方的南光坊天海，越來越像個高僧，已不再是當年並肩作戰的文濤，許靈兒內心宛如打碎五味瓶，長嘆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文濤早對靈兒懷有愛慕之心，但比較自卑，總覺得配不上人家，此刻，不免有些慚愧，空氣頓時凝固了……
因擔心追不上那幾輛馬車，文濤這才打破沉默。
「不用說我也知道，鹿兒島上的四位勇士已魂歸故里，只有陸大人的遺骨還在一乘院，你一定是為此事而求助於足利義昭。」
「雖說足利義昭感念我們曾救過他嫂子，但現在織田大軍完全控制著京都，他確實有心無力，不過，幕府老臣細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正在想辦法。」說著，她發現文濤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文濤，你要去哪兒？」
「織田信長這個混蛋火燒比叡山，我哥哥落在猴子之手，現在不知要把他送往何處？」
於是，二人一起去追，文濤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
許靈兒仿若觸電一般，只感覺輕飄飄的，不由自主跟著他一路奔跑，眼睜睜看著馬車出城，等他們追出城外時，馬車已經沒了蹤影。
文濤這才鬆開她，無奈地講道：「這人渣若是回國，不知又會禍害多少人！」
許靈兒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頭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要回國？」
「據我所知，他在琉球詐死一事，沒能瞞過王公公，只要他敢再回去，官府絕不會輕饒；如今鄧碧川已經被剷除，猴子天天打仗，島津義久也和他鬧翻臉，松浦隆信、宗義純更不會收留他，除了回國，他別無去處。」
「不錯，沿海一線有他數十個據點，他肯定回去，那麼，請你想一想，猴子會通過什麼渠道把他送走？」
「你是說猴子會把他交給小西隆佐？」
許靈兒點點頭。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這一次，決不能再讓這惡魔重見天日！」
文濤說罷，便辭別許靈兒，直奔堺町方向而去。
眼下京都全是織田信長的勢力，儘管細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很幫忙，但他們仍被明智光秀所控制，沒能力運出陸雲龍的靈柩，因此，許靈兒只能繼續等待時機。
甲斐之虎武田信玄暗中聯絡幕府，準備起兵上洛，趕走織田信長，讓許靈兒多少看到一絲希望。
沒過太久，文濤回到京都，告訴許靈兒，在全羅道控制了林風，把他交給朝鮮通度寺敬岑長老看管，相信這一次他逃不出去了，但林風畢竟是其親哥哥，準備關他幾年，等他徹底悔悟，再放他回南京和羅阿敏母女團聚，同時追回他手中那筆巨款。
接下來這段日子裡，文濤經常往返於薩摩、堺町和京都之間，許靈兒發現，他和郭國強、石川五右衛門等人來往頻繁，似乎在執行一項神秘任務，卻沒讓自己參與。
在此期間，來自南京的月空長老率領商船東渡，每年能到日本跑上十來趟，由於堺町受「眾合會」所控制，來自南京的貨源，大都被林文靜弄到地內町販賣，因此，顯如的日子現在很好過，而陳申的買賣卻越發艱難。
林文靜想把生意擴展到京都，又十分忌諱陳申染指，於是，便纏著許靈兒給他幫忙。
許靈兒知道，月空長老正在籌集經費，將來攜帶朱輝、宋河和張狗兒等人遠渡重洋，前往新大陸與西洋人一比高低；而如今，朱輝在南京負責看管羅阿敏母女，張狗兒救了徐鯤的女兒，幫助朱輝對付東廠惡霸黃炳文，大家都盼著自己儘快救出徐鯤和朱均旺，因此，哪有心情去幫他做生意？
為了捍衛斯波氏家族的榮譽，郭國強通過石川五右衛門等人，在執行一項秘密行動。許靈兒猜測，他們準備刺殺織田信長，但郭國強不肯承認，更不讓她參與任何行動，讓她留在地內町給林文靜幫忙，派出文濤雲遊四方，暗中考察各地大名的品行，希望找一位宅心仁厚、有勇有謀之人，將來作為取代室町幕府的人選。
就這樣，許靈兒在地內町住了一段時日，就被林文靜派往京都，轉眼之間，一年又過去了……
元龜三年（明隆慶六年，公元1572年），織田信長和「淺井、朝倉」兩家聯軍不停打仗，隨著朝倉氏不斷有武將投降，戰局對織田氏越來越有利，對許靈兒來說，待在京都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此時，許靈兒對形勢已有所洞悉：即便石川五右衛門等人殺掉織田信長，京都依然被控制在猴子秀吉等人之手，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的狂徒，比織田信長過猶不及，一直等到十月份，終於又看到希望。
原來，武田信玄和北條氏政聯合起兵、準備上洛，加上朝倉義景和淺井長政兩家聯軍，相信很快就能把織田大軍趕出京都。
一個月後，聽說武田、北條聯軍打垮織田氏的盟友德川家康，這時，「越后之龍」上杉景勝也開始起兵，五家聯軍合兵一處，奪取京都勝利在望。
年關前，又傳來更加令人振奮的消息，武田鐵騎採用風林火山戰術，在三方原大敗織田、德川聯軍，史稱「三方原合戰」。
但春節剛過，形勢急轉直下，據說武田信玄突患重病，朝倉義景和上杉景勝兩家按兵不動，給了織田、德川聯軍喘息之機。
元龜四年二月，傳來武田信玄病危的消息；三月，武田氏鐵騎退回三河長筱城休養；四月，一代戰神病死在返回領地的途中。
聽到這個消息，守候在京都的許靈兒近乎崩潰……
接下來的消息還有更加令人震驚：織田信長馬上就要攻打小谷城！
由於許儀后還在淺井長政家中，為了搭救父親，許靈兒決定豁出性命，也要到小谷城去一趟，就算死，父女也要死在一起。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許靈兒就把店鋪還給林文靜，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京都……
此時，織田大軍已把小谷城團團包圍，朝倉義景自顧不暇，他有兩萬大軍本想去解圍，卻被困在大獄城下，將士紛紛投降。
為了所謂「天下布武」，鐵石心腸的織田信長，對他親妹妹也不心慈手軟，他把攻城任務交給秀吉，只見他在陣地上手指小谷山，惡狠狠地講道：「他們要是不投降，就放火燒山，全部燒死，一個不留！」說罷，他就返回了岐阜。
不管織田信長說什麼，猴子明白疏不間親的道理，他沒敢輕舉妄動，更何況他早就對阿市夫人垂涎三尺，想通過圍城相威脅，在小谷城找個內奸幫忙，既要逼死淺井長政，還得保護阿市夫人的安全。
秀吉連夜構築作戰工事，迫切等待著小谷城方面的消息，不知是否會有人出來投降，以便制定應對之策和作戰計劃，因此，他們故意在要塞京極苑附近，留出一條通道。
許靈兒來到京極苑要塞，本以為要經過一場惡戰才能進城，完全沒想到，如此輕而易舉就上了山。
與此同時，武士夢未醒的權三郎可不想死，他悄悄下山投降，希望在秀吉門下成為武士。
對於權三郎的到來，秀吉十分高興，答應了他一切要求，共同密謀一番，讓他回去當內應，等待大軍攻城時，尋機殺掉淺井家的兩個兒子。
黎明時分，秀吉指揮大軍攻打京極苑，並放火燒山，淺井長政抱著赴死的決心，率領眾家臣前來迎戰……
站在小谷城望樓上，阿市夫人看見山下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沒過太久，就發現夫君獨自一人回來了，心中已經明白，要塞即將陷入敵手，他是來和家人道別的。
這時，許靈兒已經來到淺井長政的家裡，既沒有找到她父親，也沒見著阿市夫人，陪著茶茶三姐妹默默流著眼淚……
過了許久，淺井長政夫婦一起回來了，在這危難關頭見到許靈兒，阿市夫人既震驚又欣慰。
許靈兒給長政夫婦見過禮，就聽阿市夫人問道：「妹妹，你可知道，我家夫君為何要與我哥哥對抗？」
「長政君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忠義之人……」
沒待許靈兒把話說完，阿市夫人抹著眼淚講道：「我家夫君希望天下和平、兵戈無用；而我家兄長野心勃勃、天下布武，他想取代天皇陛下，將來征大明、降印度。如今大勢已去，我將追隨夫君共赴黃泉。」說著，二人把手緊緊握在一起。
鬆開許靈兒的雙手，阿市夫人與夫君四目相對，二人憶起曾經的約定，他們將與這座城池共存亡……
茶茶察覺到父母之間的暗示，她立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望著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淺井長政準備在切腹之前，先給夫人和兒女介錯，這時，他忽然流露出對妻兒的眷戀之情，強作歡顏把三個女兒拉到近前，與她們一一道別，然後，他讓許靈兒把阿市母女帶走，而此刻，誰也不知道許儀后、還有那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子身在何處？
然而，阿市夫人依然決定追隨夫君，拜託許靈兒照顧茶茶三姐妹及兩個幼子，面對這悲慘的場面，許靈兒忍不住黯然淚下……
就在阿市夫人想要先走一步時，權三郎突然出現了，跟在他身後的是懷抱著兩個嬰兒的許儀后，見此情景，許靈兒一個箭步衝過去，想解救自己的父親，卻被幾個凶神惡煞的浪人控制住了。
原來，權三郎已經和秀吉有了約定，他企圖先殺掉淺井長政的兩個兒子，再去綁架阿市夫人，而許儀后寧死保護這兩個孩子，讓他暫時沒能得手，如果不是看見阿市夫人將要切腹，他可能就要對許儀后動手了。
在這危急關頭，阿市夫人決定放棄自殺，她把夫君攙扶到榻榻米上，給他關上門……
「二十九載人生，幻若浮華一夢……」
悲哀的和歌聲傳來，阿市夫人倒地昏迷不醒，茶茶三姐妹撲在母親身上痛哭流涕……
權三郎害怕阿市夫人出意外，急忙趕走三個孩子，把阿市夫人拉起來大呼小叫……
「夫人，是羽柴筑前守大人派我來保護你的……」
阿市夫人頓時清醒了許多，抬手就給他一記耳光，罵道：「該死的叛徒！」
在阿市夫人的強烈抗議下，權三郎不得不釋放許家父女。
不一會兒，猴子秀吉也到了，他並沒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只見他雙膝跪倒在淺井長政的遺體旁，默默致哀……
突然，阿市夫人起身就要撞牆，秀吉這才把她死死拉住。
「請夫人節哀！在下羽柴秀吉拜見夫人，受織田彈正大弼大人之託，前來保護夫人及孩子們的安全。」
由於阿市夫人使勁掙扎，秀吉提升嗓門講道：「夫人，為了孩子，你要活下去。」
等待了許久、許久，阿市夫人終於妥協了，問道：「羽柴筑前守，你想怎麼樣？」
「但不知夫人今後有何打算？」
「我想從此一心侍奉佛祖。」
「悉聽夫人尊便，在下這就把夫人和孩子送往岐阜。」
權三郎想跟隨大家一起下山，被阿市夫人罵個狗血噴頭，非要把他給趕走不可。
於是，秀吉親自護送她們下山，由於阿市夫人悲傷過度，已經無法走路，只好用轎子抬著她，茶茶、阿初和阿江跟著許靈兒，兩個幼子萬福丸和萬壽丸抱住在許儀后的懷中。
走在半道上，權三郎等人突然給許儀后使個絆子，把他摔倒在地，萬福丸、萬壽丸躺在地上哇哇直哭，許儀后摔傷了腿，被兩個士兵強行架走了，就這樣，這兩個幼子落在權三郎之手。
山下已經準備好了馬車，阿市夫人上車后，卻找不見兩個兒子，又開始尋短見，秀吉只好陪在她的身旁……
此時，阿市夫人心中明白，今生再也見不著兒子了，心如刀絞一般，又昏死過去。
由於離岐阜城還很遠，天近黃昏，秀吉命令安營紮寨，要在山下住一晚再走。
紮好營寨，秀吉巡視一圈，跑來對許靈兒講道：「看那紅土道邊，到處是紫色桔梗和黃色的菊花，你帶著孩子去采些回來，編成花環獻給她們的父親。」
由於阿市夫人還沒蘇醒，許靈兒便帶著茶茶三姐妹走出帳外，在芒草叢裡採摘桔梗和野菊花，直到天黑才回去編織花環。
月光下，許家父女帶著茶茶三姐妹堆起一座假墳，把花環擺放在墳塋之上，一起給淺井長政祈禱默哀……
不一會兒，突然傳來阿市夫人的哭泣聲，緊接著，還有打鬥的聲音，許靈兒立刻跑進營帳，只見猴子已把阿市夫人按倒在地……
許靈兒怒火中燒，上前一把抓住瘦小的秀吉，把他給提溜起來，轉身扔出帳外。
猴子站起身，抹著臉上的泥巴，氣憤地問道：「你可知道，這正是信長公的本意？」
這時，忽然跑來一群士兵，把許靈兒給包圍了……
見此情形，阿市夫人高聲喊道：「羽柴筑前守不得無禮，快放了她！」
大家都把目光都投向秀吉，只見他抹著臉上泥巴沉默不語。
可能擔心再次惹惱阿市夫人，她極有可能還會自殺，這要是讓織田信長怪罪下來，可就完了。
於是，秀吉命令道：「還不遵照夫人之言，放了這個姑娘！」
等許靈兒安全了，阿市夫人勸道：「妹妹，你快走吧，我已皈依佛門，以後不會再尋短見，諒我那兄長也不會難為我。」
許靈兒卻不願離開，動情地喊道：「夫人……」
「請不要擔心，我誓死也要保護令尊的安全。」阿市夫人急切地催促道：「妹妹，快走！」
許靈兒這才後退幾步，給阿市夫人和孩子們揮揮手，凝望著老父親心如刀絞，悲傷地講道：「請夫人保重、請爹爹保重！茶茶、阿初，你們多加小心，咱們後會有期。」
「靈兒姑姑……」
夜幕下，茶茶三姐妹凄涼的呼聲，劃破了寧靜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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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錯：在切腹儀式中，有可能會失敗，介錯人為了讓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為切腹者擔當補刀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