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海上絲路 52、趁火打劫
沈琦曾給大家算過一筆賬,如果以南京、月港、馬尼拉和阿卡普爾科這條航線,開闢一條新絲綢之路,往返一個周期,需要長達四年之久,其中必要的周轉貨款,將高達三百萬兩之巨,加上打造遠洋航運大寶船、及其他人工等費用,至少還得兩百萬兩白銀。
就算把沈琦和月空長老的家底加起來,尚不足兩百萬,這還沒算在阿卡普爾科建設絲綢織坊,開設學堂等經費,更沒考慮商船橫渡重洋時,所面臨的巨大風險。因此,如果沒有林風手裡的這筆錢,這項宏偉計劃可能就會夭折。
林風被關押在比叡山延歷寺期間,文濤曾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能逼出他手中的那筆巨款,因此,朱輝等人也不想再逼迫林風,只要藉助凈明等人的尋寶行動,就有機會迫使他主動交出那筆財富。
去月港之前,羅氏姐妹想把這座燒酒坊賣掉,林風表示,當初酒坊的開辦經費,就是她們的父親羅文龍出的,算不得林家的產業,她們姐妹倆想怎麼處理、就這麼處理。
琉球國商人主要從事對日、朝、南洋及明朝的轉口貿易,富商主要集中在那霸港的那霸埠頭、泊埠頭和安謝埠頭,這三個埠頭分別由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勢力所把持,因此,能拿得出現銀購購買這家酒坊的,無非來自這四家士族。
消息傳出后,前來洽談購買這家酒坊的絡繹不絕,給出的價錢也大同小異,和阿萍估算的差不太多,最終,她決定以六十萬兩現銀的成交價,選擇了一家那霸士族的商人。
就在準備成交之際,馬良弼突然出現了,進得門來,他對許靈兒和羅阿敏視而不見,直奔著羅阿萍問道:「羅家二小姐,生意做不下去了吧?你們這是多少銀子成交的?」
「原來是馬相國駕到,失敬、失敬!」羅阿萍起身答道。
馬良弼點了點頭,大大咧咧地站在買家的近前,問道:「經營一家酒坊,和經營你們那霸埠頭大不相同,你可知道,為何以前這家酒坊的生意如此紅火,而如今卻門可羅雀?」
未等買家答話,羅阿萍紅著臉講道:「自我家公公過世后,生意確實不如從前了,這都怪奴家不會做買賣,所以,想找個行家來經營。」
馬良弼聽罷放聲大笑,以不屑的口吻答道:「二小姐真會巧言令色,但卻瞞不過老夫,以前,這家酒坊有王宮裡的那個死太監罩著,上自琉球王、下至各路客商,大家都給留點情面,所以,那時的生意看起來紅紅火火,其實早已經敗落,現在,那個老太監也死了,你們這生意一落千丈,也在意料之中,呵呵,今後不管誰來經營,要是還能賺到一文錢,我這馬字倒著寫!」
買家一看這位前國相、尚永王的親舅舅來者不善,趕忙起身拱手作揖,客氣地講道:「鄙人拜見相國老爺……」
馬良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嚴肅地講道:「咱們倆家在那霸港為鄰,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夫不能眼睜睜看你往火坑裡跳,你非要買,我也攔不住你,今後若是還想和我們馬家來往,現在就給我出去!」
這位那霸士族的商人,可不敢輕易得罪首里士族的馬良弼,唯唯諾諾地給他深施一禮,都沒再給羅阿萍等人打聲招呼,就急匆匆離開了。
這時,許靈兒氣憤地講道:「馬良弼,沒想到至今你還如此囂張,不要忘了,這家酒坊還有正妃娘娘的一份。」
馬良弼依然底氣十足,笑著問道:「呵呵,老夫就是想來問問,你們擅自處置這家酒坊,可曾問過娘娘千歲?」
「請馬大人息怒,遵照我家公公的遺囑,奴家已經寫好了文書,賣掉這座燒酒坊,我們和娘娘千歲平分……」
未等羅阿萍把話講完,只見馬良弼把手一擺,高聲答道:「娘娘千歲不缺這點銀子!」
「相國老爺請坐,咱們有話好好說。」羅阿敏說著,上前道了個萬福。
「不必了,老夫現在也不是什麼相國,和你們也沒什麼可說的,這就得走,先給你們撂句話,這座酒坊老夫買定了,最高出價十萬兩銀子,還得是分三年付清!」說著,馬良弼轉身就走。
馬良弼垂涎這座燒酒坊,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郭奕在場,以成國公老王爺的乾女兒、正妃娘娘的乾姊妹、朝廷錦衣衛左千戶的身份,或許還能壓他一頭。
忍無可忍的許靈兒亮出了底牌:「不要欺人太甚!你現在跟我到王宮去一趟,請娘娘千歲來主持個公道,如何?」
「呵呵,竟然還跟老夫玩這一套?」馬良弼似乎也不想惹事,轉身來到了羅氏姐妹的近前,沉著臉問道:「你們知道老夫平生以來,最後悔的是什麼?」
姐妹二人不明就裡,神情慌張地搖了搖頭。
「告訴你們,最後悔的就是在朝鮮通度寺,放走了朝廷欽犯、海盜頭子林風。」馬良弼說著,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姐妹二人,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可是聽說他回來了,應該就在府里,咱們要不要到永王千歲的駕前去說說?」
眾人聽罷全都大驚失色,看得出他是有備而來,現在不想再賣也得賣,羅阿萍不想讓大家為難,毫不猶豫地講道:「相國老爺,就按你你的辦。」
馬良弼回頭一笑,轉身出了會客廳,帶著兩名僕人離開了林家酒坊,三人有說有笑,騎馬出了村莊。
突然飛來三支冷箭,射中了他們的坐騎,僕人乘坐的那兩匹馬騰空躍起,把他倆甩出了十丈開外,馬良弼的這匹坐騎直接趴在了地上,就在他剛倒地的一剎那,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馬良弼快被嚇傻了,哆哆嗦嗦地問道:「大爺,你、你可是那、那傳奇英雄林風大人?」
身穿一身黑衣的湯景答道:「少給我廢話,你不是捉拿林風、威脅他的家眷嗎?嘿嘿,我這就帶你去見林風。」
馬良弼本以為馬五改行后,村裡的團練已經散夥了,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於是,他對著那兩個僕人喊道:「你們先回去吧,給家裡報個平安,我、我沒事。」
僕人想走又不敢走,救人也沒法救,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人把馬良弼押往安里河畔,把他塞進了一條漁船。
這時,林風鑽出船艙,舉起大拇指贊道:「湯大官人,在伊岐島上待了六年,你算沒有白混,看你剛才這箭法,可比小李廣花榮。」
湯景趕忙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還望大澳主多多提攜。」
馬良弼定睛觀瞧,果然是海盜頭目林風,在他身上已經栽過不少跟頭,儘管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但又不得妥協,閉目安靜了片刻,問候道:「山海關一別,不知不覺已過去了三年多,林大澳主別來無恙!」
「呵呵,你少給我廢話,本澳主如今身患重恙。」說著,林風甩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馬良弼摸著火辣辣的臉,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海盜頭子,知道落在他手肯定不會有好下場,於是,便可憐巴巴的哀求道:「林大澳主,小人知錯了,我這就寫封書信,讓家裡拿七十萬兩現銀,來買下你家的酒坊,成交之後,饒我一命吧。」
林風冷笑了一聲,反手又給了他一記耳光,罵道:「混蛋的東西,剛才那一巴掌,是因為你攪合了我家的買賣,這一巴掌你是替你那狗兒子挨的。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讓老子替你爹再教訓你一回。」說著,一腳將他踢翻在了船艙。
馬良弼一聽,不知為何扯上了馬峰?他不是跟徐鯤去了松江府嗎?這一去將近一年音信全無,難道這小子出了什麼意外?怪不得徐鯤再也不到琉球來了,給他寫信也是石沉大海……
船家搖動槳擼朝下游而去,馬良弼也不知要去往何處,沉默了許久,哀求道:「犬子若是有得罪林大澳主之處,亦或是出了什麼誤會,敬請大澳主海涵,老夫給你賠罪了,看在咱倆在朝鮮通度寺結下的緣分,求大澳主大人大量,饒小人一命吧。」
林風平靜地答道:「湯大官人,給他筆墨紙硯,先讓他給家中寫封信,把七十萬兩現銀髮往月港,等馬五簽收之後,將酒坊移交給他們馬家,到時候再放了他不遲,這買賣還算公平吧?」
於是,湯景把筆墨紙硯拿給馬良弼,此刻,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趴在搖搖晃晃的小船上,拿起筆來刷刷點點、一口呵成,寫了好多頁,雙手呈給林風和湯景觀瞧。
發現馬良弼還挺有文采,湯景忍不住認真地看了起來,這時,林風卻在一旁提醒道:「看仔細了,別讓他給我們使絆子。」
一連看了兩遍,湯景把這封信交給了林風,講道:「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這粗人就不看了。」說著,林風微微一笑,把這封信還給了湯景,忽然,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他娘的這落第秀才也是個草包,本來兩句話就說清楚的事情,他為何啰啰嗦嗦地寫了這麼多?我看其中必有緣故。」
這時,湯景偷偷看了一眼馬良弼,發現他打了個哆嗦,於是,便將這篇洋洋洒洒的雄文撕了個粉碎,扔到了他的臉上,講道:「寫的什麼狗屁文章,三句話寫完,懂嗎?」
馬良弼不敢耍花樣了,趕忙磕頭如搗蒜,哭著講道:「就算你們打死我,家中也拿不出七十萬兩現銀來,乾脆,你們殺了我吧,只可憐我兒馬峰年少無知,還望二位大人放他條生路……」
湯景不禁暗自佩服林風,朝他舉起了大拇指。
林風微微一樂,拍著馬良弼的臉,矜持地講道:「既然如此,這封信就不必寫了,跟我們到平戶城去一趟,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教訓兒子的,倘若你們馬家還有家教,不失為孔門弟子,本澳主將原諒你的所作所為,並報答通度寺救命之恩,馬老相國,不要再有任何疑慮,願佛祖保佑,希望我們這一路之上平平安安。」
聽罷這番話,馬良弼吃了顆定心丸,知道災禍出在了兒子身上,想來應該是與尋寶有關,難道說這小王八蛋從徐鯤家跑了?但他又不敢多問,只好聽天由命。
就在他們從那霸港碼頭登船之際,林家酒坊沉侵在一片悲哀之中……
買賣沒談成,被琉球國權貴馬良弼威脅一番,羅氏姐妹委屈地抱頭痛哭,許靈兒、朱輝和韓小玉在一旁不停相勸,忽聽有人來報,剛才湯大官人在村外把馬良弼給抓走了,羅氏姐妹知道惹下了彌天大禍,頓時昏厥了過去……
這時,許靈兒就想進宮找正妃娘娘解決,被朱輝給勸住了,他已經意識到,林風極有可能把馬良弼劫持到平戶,以阻止螞蜂窩等人的瘋狂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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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馬良弼為何放走林風,請參考本書的第一卷《錦衣衛海外傳奇》第七十四章「馬良弼犯渾」,關於馬良弼為何丟官罷職,以及他織田信長、正妃娘娘、林家燒酒坊的關係,請參考第三卷《暗戰》的後半部分。
馬良弼簡介:1609年日本侵略琉球,主和派馬良弼與主戰派的鄭迥針鋒相對,在侵略大軍兵臨城下之際,馬良弼前去敵營議和,遭到扣留,首里城被佔領后,尚寧王被虜至鹿兒島,馬良弼投降了薩摩藩島津家,被釋放回了琉球,同另一主和派大臣毛繼祖,共同管理首里城。1611年尚寧王歸國,馬良弼出任三司官,自此,琉球國淪為薩摩藩的傀儡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