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海盜傳奇 21、人之初
奧塞亞王城位於兩面環水的山頂上，站在酋長的宮殿往下觀瞧，蔚藍的大海盡收眼底，青山碧水相依，港灣套港灣的旖旎風光美不勝收。
王城的山體被改造成「梯田式」的平面，每一層都布滿木柵欄和塔樓等防禦工事，旋轉式的梯下，挖有很深的壕溝，在其上方是一道道陡峭的土壘，用於保護後面的建築，為防止土壘上的沙石塌陷，使用大量的亞麻植物纖維來加固。
被防禦工事所包圍的平台上，各種生活和戰備設施一應俱全，所建造的房屋，以家庭為單位居住，每戶人家的庭院前後設置著柵欄，作為防禦工事和生活居住的場所，即保障家庭的私密性，又能起到擾亂敵人進攻路線的作用。
這種築城方式是白海山發明的。白奧雷托酋長帶領大家來到山下的大門，白海山不禁心潮澎湃，回憶起那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當年，奧塞亞人剛剛在部落之間的爭鬥中，取得一次難得的勝利，當耶穌會的探險隊漂泊到新幾內亞海灣時，酋長奧雷爾發現，那些白人都在閉著眼睛祈禱，當時誤以為他們在施展什麼魔法，便懷疑這是敵人請來的巫師，於是，就把他們全部抓走了。
回到奧塞亞部落，那些西洋人就開始反抗，白海山居中調解，卻沒人聽他的，忽然，他發現酋長肩上有個傷口正流膿血，就從懷中取出一包草藥，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掙扎著來到酋長的近前，比手畫腳的教他如何使用。
按白海山所教的方法，酋長把草藥抹在傷口上，不一會兒，膿血就消失了，感覺十分舒服，於是，便將白海山留在身邊幫忙換藥，那些西洋傳教士和水手則沒那麼幸運了，他們被奧塞亞戰士押上祭壇，對於這些敵人請來的「巫師」，必須得食其肉、飲其血，方能解心頭之恨。
給奧雷爾酋長治癒好傷口，白海山前去尋找他的同伴，只見血流成河、白骨累累，那慘不忍睹的場面，讓其嘔吐不止……
由於不能和奧塞亞人用語言溝通，白海山被關押在一座尖頂的茅草房裡，當時他在想，如果還能繼續活下去，今生只能生活在這座島上了。於是，他偷偷返回大帆船，想把書籍和筆記取回來，但船上的物品都被搬空了，只有那個藏得嚴嚴實實的水晶身軀還在。
次日清晨，白海山攜帶水晶身軀來見奧雷爾酋長，他連說帶比劃，提出想用這個「神物」換回書籍和筆記。
奧雷爾酋長不解其意，白海山就在沙灘上寫出兩個字，分別是「人」和「心」，然後拍著自己的胸膛，並拿出一包草藥，表示「人」只有靠用「心」來做事，才能醫治好創傷。
酋長大概猜出他的意思，欣然接受白海山的要求，收下這份神奇的禮物，把所有的書籍、筆記都還給他，白海山取出《三字經》，指著上面的前六句，大聲朗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接著，他扮作嬰兒形狀給大家表演，演繹幼兒成長的過程，如果不對其管教，可能就會變成惡人，把奧雷爾和他的親兵逗得哈哈大笑……
白海山在沙灘上寫下「仁義」二字，請奧雷爾酋長和他一起表演，說明人與人之間應該如何相處，順便解釋「仁」的含義；對於「義」，白海山以奧雷爾酋長為例，用表演來說明，他之所以能夠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絕非只靠武力而僥倖成功，正是因為他心中有「仁」，使得部族裡每個人都能得到公平合理的待遇，才換取神靈的庇護，這便是「義謂天下合宜之理，道通天下平等之路」。
解釋清楚「仁義」之理，白海山以管子的「右國頌」解釋四維的含義：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通過其形象的表演，令奧雷爾酋長心服口服。
白海山累得滿頭大汗，盤坐在沙灘上歇息時，忽然發現一名身材碩長的少女朝他走來，只見她身穿麻布連身短裙、垂著滿頭的髮辮，長著一副紅潤的漫長臉、高高的額頭下兩道彎彎柳葉眉、晶瑩透徹的丹鳳眼、筆直的鼻樑下，抿著厚厚的嘴唇，流露出令人心醉的靦腆。
少女給他抱來一隻開口的大椰子，滿懷笑容的示意他喝下去解解暑。
一股特有的幽香，令白海山心曠神怡，他連忙站起身，拱手齊眉給姑娘道謝，雙手接過來這個大椰子，仰起頭咕咚、咕咚往下喝……
少女帶著一種青澀的目光，看著他喝完了，便飛快跑回到奧雷爾的近前，要來一串貝殼項鏈，再次來到白海山的近前，滿懷深情地把項鏈掛在他的脖子上。
受寵若驚的白海山有一種無以為報的感覺，他突然想起昨晚搬運水晶身軀時，從水晶人的腕上取下一隻手鐲，便毫不猶豫地掏出來給少女戴上，卻被她一把抓住雙手，就勢依偎在懷中。
這時，忽聽奧雷爾酋長一聲高呼，沉浸在溫柔夢鄉里的姑娘輕輕答應一聲，在白海山的臉上親一口，身為基督徒的白海山忍不住念道：願聖母瑪利亞保佑……
少女一把摟住白海山的腰，也跟著念起「瑪利亞」，眼眶裡充滿激動的熱淚，她俯下身，把灼熱的臉頰依偎在這張寬闊的胸膛上……
所有的奧塞亞人全都沸騰了，他們圍住這對痴情的男女翩翩起舞，直到一個個累得東倒西歪……
當晚，奧雷爾酋長給他們舉辦一場熱情而隆重的婚禮，新婚燕爾之夜，美麗聰慧的瑪利亞學會了「人之初、性本善……」
由於群島上的資源有限，對食物和水源地的爭奪，導致部落之間經常發生殘酷的戰爭；實物交換帶來的貿易糾紛，更是家常便飯；加上不可治癒的流行性疾病，使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經常處於極度惶恐之中。
白海山的到來，使奧塞亞部落的局面大為改觀，不僅打過幾次漂亮的伏擊戰，徹底征服周邊的部落，他還懸壺濟世，帶領大家配製各種中草藥，不到一年的時間，臣服在奧雷爾酋長的人口多達萬人，有了安定的局面，他們開始在山上修築王城。
這座王城的每一處，都凝聚著白海山和瑪利亞的心血，熱淚盈眶的白海山在朱輝、張狗兒攙扶下，每走一道旋梯，他都能感受到愛妻的存在，好幾次都差點昏厥過去……
看得出來，奧雷托酋長對父親懷有刻骨銘心的痛恨，他在林風、稚子的陪同下，一路上都沒有搭理白海山，直到登上頂層平台，一座高大的城堡出現在眼前。
王庭里散落著很多石砌建築，有祠堂、聚會廳、糧倉、兵器庫、蓄水池和一片大廣場，這都是當年白海山和瑪利亞親手建造的。
自幼跟著白海山長大的奧雷托，漢話講得非常好，出於心中的怨恨，他大聲講道：「林大澳主，把他們全都關進祠堂里，讓那個失去良知的人好好反省吧。」
林風站在白海山等人的近前躬身施禮，客氣地講道：「尊翁大人，實在抱歉，稚子公主已經給大家講過了，任何人都得聽從酋長大人的指揮，請吧。」
白海山什麼都沒說，帶著韓小玉、朱輝和張狗兒踏進祠堂，映入眼帘的是老酋長奧雷爾和愛妻瑪利亞的畫像，祠堂里打掃的乾乾淨淨，供桌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供果，祭品都很新鮮，體現出白奧雷托的孝心。
「撲通」一聲跪在供桌下的墊子上，白海山立刻就昏厥過去，朱輝、張狗兒跟著跪下來，抱著老人輕聲呼喚，韓小玉趕忙掐住他的人中……
過去足足半個時辰，老人仍沒蘇醒，三人的哭聲把白奧雷托驚動了，他不顧林風的阻攔，帶著稚子公主進來了。
掙扎在奈何橋邊上的白海山，恍恍惚惚地看見美麗的愛妻，正在從橋的那邊緩步走來，朝他伸出雙手，飽含熱淚地問道：「夫君，請問可曾接回王夫人？」
拉住愛妻的雙手，心酸無比的白海山說不出半句話……
「夫君，請相信我，奴家一定會對翠翹姐姐以禮相待，等你繼承酋長之位，我們姐妹二人輔佐夫君，定能感化群島上各個部落，我們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貿易，一定能把這裡變成人間天堂，夫君，你讓奴家等得太久、太久了……」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走……」
「夫君不必難過，奴家知道你心中的苦，更為王夫人的身世所感動，你應該把她接過來，夫君，請問翠翹姐姐現在何處？」
「瑪利亞、瑪利亞，實在對不起，為夫無能，在返航的途中遇上海盜，我們戰敗了，被西洋人所俘虜，為了保守秘密，為了奧塞亞部落的安全，為夫隱姓埋名，流落在菲律賓鄉下當傳教士，卻沒能救得出翠翹，這都是我的錯，為夫對不起你、對不起岳父大人、對不起奧塞亞部落的每個人……」
「夫君，請不必自責，善待我們的孩子，在奧雷托的心中，你永遠都是一座大山！」
「瑪利亞、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在你們母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走了，一去而不回頭……」
「夫君，你曾答應過奧雷托，要給他帶來一個美麗的公主，他一直在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婚配的年齡，他也不願娶部落的女子為妻；為妻我也在等啊、等啊，誤以為翠翹姐姐不讓你回來了，奴家心中苦悶不已，免不了會在兒子面前嘮叨幾句，如果他對你有怨，那是為妻的錯，請夫君原諒奴家吧。」
說著，溫順的瑪利亞深情地抱住白海山……
白海山輕輕撫摸著愛妻的臉頰，輕聲答道：「奧雷托正在學習寫字的時候，我走了，卻再也沒能回來，不知他的書法練得如何？」
「夫君，你抬頭看看，祠堂的牆上貼的有。」瑪利亞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將白海山從身邊推開，把他推到奈何橋的另一側，這才轉身飄然而去……
「夫君，好好保重，孩子離不開你。」
白海山爬起來追過奈何橋，滿臉淚水的瑪利亞又把他推回去，問道：「夫君，你是否還記得兒子學會的第一句話？」
「人之初、性本善……」
「夫君，趕快睜眼看看，牆上寫的什麼？」
白海山猛一睜眼，只見奧雷托在稚子公主的陪同下，淚流滿面地跪倒在他近前，在小夫妻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幅字，上面赫然寫道：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