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李家寶兒李家兄弟
“寶兒,快回來!”
墨店鎮馬家墨坊裏,馬冬梅彎腰追著地上亂跑的一個三四歲的一個小孩。小孩子在墨坊裏亂鑽,弄的滿身都是墨。一張小白臉上畫的一條一條的。馬冬梅個子高,小孩子個子矮。馬冬梅想抓住小孩就得彎腰,可彎腰就跑不快。直起腰來還抓不到小孩。所以在這作坊裏,母子二人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的在到處亂跑。
三四歲的小孩子正是招人喜歡的年紀。墨坊裏的製墨師傅無論男女都很喜歡,家裏有點好吃的,都喜歡給小孩子拿一點。這時母子二人的追逐,把本是嚴肅的工作變得輕鬆愉快。
眾人看馬冬梅馬上就追上小孩子了,一個正摔打墨塊的漢子說道:“寶兒,快往趙伯伯這跑”說完一扭腰,讓小孩子從他的桌案下跑過。
把馬冬梅氣的直瞪眼,她朝墨塊的師傅也隻能瞪眼。那摔墨塊的師傅也不是沒做好工作。
馬冬梅搖搖頭,剛要繼續追小孩,就見那小孩的對麵一個小女孩一把就把那小孩給抱起來,“寶兒,讓姑姑給逮到了。看媽媽氣的,是不是又惹媽媽生氣了。”
那小孩在姑姑的懷裏,說道:“寶兒乖,寶兒沒惹媽媽生氣。”
“看你那臉畫的像個什麽?還說沒惹媽媽生氣?”說完,馬冬梅從小女孩的懷裏接過寶兒放到地上。從懷裏拿出手絹來給小孩子搽臉。
小孩子的臉上都是墨,馬冬梅的手絹在小孩子臉上越擦,黑的麵積越大。馬冬梅越擦越生氣。
“算了算了,我帶孩子去洗洗澡吧?”說著,一個漢子從旁邊走過來,看著馬冬梅的臉,笑著從地上抱起了小孩。
“就你慣著他,這也能玩,那個也能玩,就沒有他不能玩的。早晚有一天他得把天給捅下來,這樣你就滿意了。”馬冬梅說完甩手絹撅著嘴走了。
“我是孩子的爹,我不慣著誰慣著?”那漢子說完把孩子抱到水井邊,剛要打水。
“我就說不能讓爺們帶孩子,哪能帶孩子去井邊,萬一掉裏麵可怎麽辦?”馬冬梅回頭一看,就是一皺眉,接著又轉身對小女孩說道:“小妹啊,你去幫幫你二哥,你看他笨的。”說完搖搖頭走進房內。
房間內,馬冬梅沒有跟著師傅們一起製墨。而是在房內拿起針線,在縫著一件小孩的衣服。自從做了母親後,馬冬梅便把自己的時間都放在了小孩子身上。此時他看著自己的相公在給小孩子洗澡,小孩子歡笑著給自己的爸爸和姑姑身上撩水。馬冬梅頭腦中一閃,“如果是他在,是不是也這樣給兒子洗澡。”
直到手裏的針不小心紮到了自己的手指尖,才將馬冬梅的思緒從遙遠的地方給拽了回來。這幾年裏,烏蘇裏沒少給馬冬梅和孩子送寄銀子和東西。吃的、穿的、用的在馬冬梅這可是什麽都不缺。
凡是京城送來的,馬冬梅都開心的收下。馬冬梅收下的不是銀子和東西,而是遠方那小子惦記她們母子的一顆心。
窗外,男子抱著剛剛洗完澡的小孩子一步一顛的向房間內走來。小女孩的姑姑跟在後麵那這手中的毛巾還在給小孩子擦著頭發。
“二嫂,給寶兒穿那件有花的衣服,寶兒穿那件最好看。”小女孩跟著二哥走進房間對馬冬梅說道。
馬冬梅一邊起身去打開衣櫃的門一邊對小女孩說道:“你都多大了,還這麽瘋瘋癲癲的,明年就要嫁人了,你這個樣子怎麽進婆家門?”
小女孩接過嫂子遞過來的衣服,一邊給小孩子穿一邊回道:“我就這樣,他們愛要不要,不要我就回來陪哥哥嫂子。”說完給孩子抖落抖落衣服嘟囔著:“這京城裏送來衣服的式樣就是比我們這鄉下的好看。”
她的話剛說完就覺得說錯了,借著小孩子的遮擋,她偷偷的看二哥。隻見二哥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把頭低下了。而二嫂也一改剛剛還笑盈盈的臉,此時就見她把頭扭到一邊去看窗外,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裏想的是什麽。
小女孩一看惹禍了,剛忙抱起小孩說道:“我帶寶兒出去玩了。”說完便跑了出去。
“相公,是我對不起你。”二嫂馬冬梅說完,把看向窗外的臉扭了過來,帶著眼睛裏滴落的兩行淚看著對麵的漢子。
“不,是我對不起你。我都這樣了,是你給了我一個做男人的尊嚴。是你給了我們一個孩子。我不怪你,我感激你。”說完那漢子的眼淚也從眼睛裏流了下來,一直流到他光滑的嘴唇周圍。
自從胤禌走後,嚐過男人滋味的馬冬梅是沒有一日不去思念艾十一。艾十一來時還隻是個大男孩子,那麽現在他長高了沒?長胖了沒?冬天有沒有棉衣穿?路上會不會遇到歹人?身體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總之是艾十一的一切他都掛念著。
那張陽光帥氣的笑臉,時時刻刻在眼前搖來晃去。每晚睡覺前,都會想著艾十一用強壯的胳膊環抱著自己。可是睡著時卻夢到艾十一漸漸離她而去,驚醒後的繡花枕頭總是會被淚水打濕一片。
就在艾十一走後沒多久,李家的大哥和二哥就回來了。二哥蓬頭垢麵的托著一輛破爛不堪的小車,小車上躺著斷腿的大哥。
馬冬梅一見是自己的相公回來了,就像是從地獄一下子到了天堂一樣。自從艾十一走後,她就覺得天都是灰色的,太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天的懵懵懂懂渾渾噩噩,今日相公回來了,就像大風吹散了烏雲,太陽一下子跳了出來一樣。這個家就又有了主心骨、頂梁柱。
就在她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她的相公突然間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
馬冬梅將幹淨的衣服拿給相公,在他洗澡後想侍候著給他換衣服。可是相公卻總是躲避著自己。她手裏拿著剃刀,想給剛剛回來的相公提提頭,刮刮胡子。可是猛然間抬頭,她發現躲避她的相公根本就沒有胡子。
馬冬梅不是小孩子,她也聽說過男人為啥沒胡子,加上相公還在不斷躲避自己的神情,她意識到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扔下剃刀,一把扯掉相公剛剛係好的腰帶,隨即相公的褲子掉落到腳麵。
果然,在相公兩腿之間的“茅草叢”裏已經看不到了相公作為男人的標誌。她一下子癱倒在地。而相公眼裏掉下的眼淚正好滴到她的臉上,混合這她的眼淚繼續落下去。
“冬梅,我沒用了,你還是走吧!在走一步,在找個好男人。”二哥慢慢的扶起馬冬梅。
馬冬梅的哭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由於相公不能像男人一樣,而她同時也變成不能享受女人的幸福。她同時哭的是相公的尊嚴,一個男人的尊嚴。
馬冬梅搖搖頭,拽著二哥的衣袖哭著說道:“不,我不走,你這個樣子我不能扔下你。”
“不,是我對不起你,我沒用了,我已經沒臉見人了。”二哥想扯開馬冬梅的手。
“不,相公,是我對不起你,我的肚子……”馬冬梅說完哭著扶著自己的肚子說道。突然她像瘋了一樣的搖著二哥的手大喊:“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
聽馬冬梅說完,二哥眼睛突然瞪的老大,已經揚的高高的巴掌就要輪了下來。可就在馬冬梅看著相公的胳膊就要狠狠的落下來的時候,他相公突然臉色一變,手慢慢的放了下來。
“冬梅,你別走,我努力幹活,我們兩個一起把你肚子裏的孩子好好養大,你說好不好?”二哥蹲在地上兩手扶著馬冬梅的肩膀,瞪著眼睛,像是乞求馬冬梅一樣的說道。
“啊?”馬冬梅先是一愣,隨即想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給自己的相公重新找到了一絲絲做男人的尊嚴。隨即馬冬梅抹了兩下眼淚,狠狠的點了點頭。
在戰場上砍殺的時候,二哥被倒地的死屍拌倒了,被敵軍一刀劈到兩腿之間,他便昏了過去。
一場大雨把他淋醒後,托著兩條麻木的腿,在死屍中找到了被砍斷兩條腿筋的哥哥。就這樣,二人相互用死屍的衣服簡單的包紮了傷口,便向那有人的村莊爬去。
由於二人的傷口沒有及時清理,全都腐爛了。好在村裏有好心人將他們扶到了村裏的郎中那裏,央求著郎中發發慈悲、積積德。兄弟二人的身體在高溫中挺過了兩三天,又躺在床上熬過了兩個月,李家二哥終於可以下地活動了,但是作為男人的標誌卻永遠都沒有用了。而大哥的狀況並不必二哥好,由於腿筋被砍斷,所以大哥永遠都不能走路了。
為了感謝村民和郎中的救命之恩,也同時是為了養好身體。二哥在這個村子裏給村民做了一年的工。臨走的時候,村民給這兄弟二人湊了幾個銅板和路上的吃食,還送了一輛破推車,讓二哥推著大哥回家。
家就在心裏,可回家的路是很漫長。村民湊的幾個銅板和吃食,沒走幾天就吃完了。二哥硬是靠厚著臉皮去乞討和一雙肩膀拖著小車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路上遇到調皮的小孩,會打翻他乞討來的稀飯。兄弟倆餓肚皮反倒成了家常便飯。
天有不測風雲,本是晴朗的天,突然就掛起大風下起大雨來。兄弟二人躲閃不及,雨後的大風又讓兄弟二人得了嚴重的傷寒。兄弟二人硬是靠撿來的兩條破被裹著二人,相互取暖才從閻王哪裏搶回了一條命。
撿別人扔掉的剩飯剩菜,去酒樓舔人家沒吃淨的飯碗菜盤,甚至於和村子裏的狗一起搶剩飯吃……。
二哥推著大哥終於回到家中。
二哥真的說到做到,馬冬梅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後,二哥果然視如己出,待如掌上明珠。但馬冬梅在睡覺前依然靠想著胤禌才能睡著。
“他會回來要小孩嗎?”二嫂馬冬梅搖搖頭,二哥心裏也這麽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