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羨雲染疾
正如蘇羨月說的那樣,大災過後有大疫。
而這大疫,卻在災情還沒有過去的時候來臨了。
從恭肅王府抬出去的,今天已經是第三個人了。
生病的人幾乎全部都是上吐下瀉,似是染了霍亂的症狀。
大夫來了還沒有開藥,韓氏直接叫家丁把人給扔出去。
京城已經亂了,恭肅王府外麵已經圍滿了難民,王府裏麵抬人出去也走不遠。
門一打開,擔架一甩,半死不活的病人就被扔到大雨中。
難民們總是自覺地離得他們遠遠的,因為他們知道,這些達官貴人府裏扔出來的,都是些染了病的。
蘇羨雲的院落上有一處小亭子,在上麵可以遠望整個京城,蘇羨月有時會站到上麵去。
其實她隻是極少數的時間會上去,它總覺得哪裏很可怕,可怕的不是閣樓本身,也不是閣樓外那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
可怕的是她的心,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這個人涼薄得可怕,早到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發現。
組織上一次又一次的暗殺任務,養蠱一樣的殺手培養係統。
她是從屍山血海的修羅場裏拚殺出來的蠱王。
人命在她看來,是印在手機任務欄裏那一串串冰冷的字符。
為了成為第一,最熟悉的搭檔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炸得粉身碎骨。
人命是前進的階梯,她的悲憫之心早就灰飛煙滅。
到了這個世界,可能是舒服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她竟然第一次覺得別人可憐,會在乎身邊人的生死。
會去救素昧平生的人。
會在景修寒一次次地試探她時忍住殺心。
蘇羨月抬起手,這雙手上沒有常年被彈藥熏陶的痕跡,虎口上也沒有因為反複被槍的後坐力震裂的傷痕。
這是一雙沒有染過鮮血的手。
而她的靈魂卻浸滿了鮮血。
蘇羨月剛踏上閣樓的腳又放了下去。
主屋那邊一片吵鬧,蘇羨月心想吃,應該是蘇羨雲回來了。
自從出事以來,蘇羨雲出現在恭肅王府的次數還不如景修寒多。
想到這,蘇羨月撐著傘便往主屋那邊走過去。
她猜得沒錯,蘇羨雲確實回來了,不過卻是躺在擔架上被人給抬回來的。
蘇羨雲被挪到了床上,臉上一團醉酒一般的潮紅,嘴唇卻白得嚇人。
家丁們也不敢上前也不敢離去,就這麽在門口僵持著。
一名青袍男子挺直地站在床邊,清秀的臉上掛了一串雨珠。
見蘇羨月過來,他開口介紹道“小生林雲章見過姑娘。姑娘還是莫要靠近,就在外麵候著便是,蘇大人他得的是霍亂。”
蘇羨月沒聽,收了傘走到床邊替他把了脈,他此時脈相虛浮,節奏混亂。
隱隱有毒發攻心的征兆。
“這是怎麽一回事?”蘇羨月身上殺意迸發,她以為是有人有給蘇羨雲下毒,以至於他抵抗力減弱,染上了霍亂。
男子猛然間呼吸加重,他沒想過一個小小的姑娘家,身上竟然會散發出令他這個男人都心驚的殺氣。
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說道“蘇大人這幾個月一直跟小王爺帶領京中守軍安置和救濟難民,任務繁重艱苦,小王爺走後,蘇大人更是忙得目不暇接,一來二去下,就病倒了。”
“好,謝謝,我知道了。”
蘇羨月等了一會,還沒見大夫過來,質問家丁道“大夫呢?怎麽還沒過來?你們不是已經去通知蘇昇了嗎?人呢?”
幾個家丁你推我,我推你,磨蹭了許久才有個人出來說道“小姐,奴才剛才同王爺稟報,主屋的人聽奴才說是從少爺這去的,連院門都沒讓奴才進。”
小廝剛說完,門外,韓氏的貼身婢女拿著一個檀木盒子在門外說道“姑娘,這是王妃娘娘將奴婢給羨雲少爺送過來的野山參。夫人還讓奴婢給您帶句話,夫人說是她對不住您,雖然她也想治好少爺,可是王府裏的郎中全都走光了,現在莫說王府,就連京城都難找幾個大夫出來,姑娘,這人各有命,您也不要太傷心了。”
說完,小丫鬟放下盒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蘇羨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好得很。”
她也沒讓人再去請大夫,一頭紮進自己的小藥房裏。
時疫剛起,她就研究過除疫的方法,一直沒摸索出對症幾味方子。
這疫看似霍亂之症,實際比霍亂棘手的多。
她這還是半成品的藥方,斷然不能貿然給蘇羨雲使用。
她製度解毒雖精,可大多是西方藥理,而中醫就是一門經驗之學。
蘇羨月第一次感到什麽叫束手無策。
等她從小屋裏麵出來,手裏已然提著常用的那柄寶劍,滿身殺意地朝雨中走去。
蘇羨月抽出掛在床頭蘇羨雲常用的那柄寶劍,滿身殺意地朝雨中走去。
林雲章連忙追了出去勸道“蘇姑娘,林某知道你護兄心切,可是你一介女流,這樣貿然行事,隻怕會得不償失。”
蘇羨月刀鋒一轉架上了林雲章的脖子“林大人,別人的家事,我勸你少管。”
林雲章噤了聲,他看到了蘇羨月的眼神,知道架在他脖子上的這把劍,不是開玩笑的。
蘇羨月繞過他,直接來到了主屋的門前。
院子外麵已經沒有家丁看守,這裏是整個王府最高的地方,地麵上基本上沒有什麽積水。
《牡丹亭》的唱詞婉轉入耳。
恭肅王府的伶官也被養在了主院,蘇洛柔的笑聲透過窗紗飄進蘇羨月的耳中。
站在房門外的兩個看守的家丁看到蘇羨月提著一柄長劍走過來,看她身形嬌弱,自然沒把她放在眼裏,邊上的棍子都沒拿,上來就要把她給架出去。
蘇羨月長劍一揮,劍光在目中閃過,兩人捂著脖子麵麵相覷。
鮮血瞬間從傷口噴薄而出,兩個彪形大漢跪了下去,頭撐著地,鮮血從身體裏麵流出來,順著雨水染紅了半個院子。
跟在後麵的林雲章看到這一幕,腿肚子忍不住發軟,他靠在牆上,麵色慘白。
蘇羨月一腳將門踹開,屋子裏麵幹淨涼爽,大堂中間擺著冰鑒絲絲涼氣從獸嘴中冒出,底下還圍了一圈專門用來吸濕的銀絲炭。
伶人穿著長衫,手拿一柄折扇呆愣在台上。
蘇昇和韓氏母女坐在鋪了絨毯的椅子上,愜意地品著茶聽小曲。
蘇聲轉過頭來,一張蠟黃的長臉,一雙像狐狸一樣眯縫著的小眼,兩撇山羊胡,處處透著精明。
“這是?”蘇昇望向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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