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望著門口的兔子頭,我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問道:「楚老師,您這是?」
老頭兒抬頭仰望著我,眯縫著眼睛,問道:「怎麼,這是打算將我拒之門外,讓我在走廊上跟你說話呢?」
我聽到他略帶諷刺的話語,趕忙讓開身子來,將人請進來。
我們這套房是於鳳超定的,所謂豪華商務套房,有客廳有卧室還有書房,裝修也往土豪風走,故而楚教授踩著厚厚的地毯往裡走時,調侃地說道:「資本主義,果然是奢華啊,你在這兒住上一個晚上,得多少錢來著?」
我朝著走廊外面打量了一眼,發現沒有人之後,將門關上,然後跟著他走進客廳里來,隨後說道:「都是別人幫忙定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請他坐在客廳沙發上,老頭兒倒也不客氣,大咧咧地坐著,然後打量著我,說道:「你現在是名聲大振,主動巴結你的人也多了,現在出個門,住的都是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嘖嘖……」
我聽出了他話語裡面的酸味兒,連忙求饒著說道:「楚老師,您有事兒就說事,別這樣夾槍帶棒的,我有點兒懵。」
楚教授看著我,說你還當我是你老師呢?
我雙手合十,連忙作揖,說道:「楚老師,你永遠都是我的老師——不是,您過來到底是要幹嘛啊?還有,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楚教授雙手一攤,說你這孫猴子再跳,能夠逃得過人民群眾的眼睛?我想找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我口渴了,有水喝沒?
我趕忙跑去冰箱跟前,打開櫃門,發現酒店裡面放了各種飲料在裡面,問道:「你喝什麼?雪碧可樂啤酒,還是礦泉水……」
楚教授問:「除了啤酒,還有別的酒么?」
我瞧了一眼裡面一瓶半人馬商標的茶色洋酒,想著這一瓶人頭馬開了,不知道多少錢,幫我們訂酒店的於鳳超,會不會打我?
猶豫了一下,我將那瓶子拿了出來,朝他舉了舉,說道:「這酒可以么?」
楚教授咧嘴笑了,說也行,嘗一嘗帝國主義的酒。
我拿著酒瓶,又在吧台上洗了兩個方形酒杯,走到了楚教授跟前來,說道:「喝酒之前,想跟您說一句——您要是找馬一嶴的話,他在隔壁。」
我知道馬一嶴這幾天在跟天機處有些聯繫,所以才會這麼說。
楚教授瞪了我一眼,說我就找你。
我聳了聳肩膀,將酒瓶打開,然後給他倒上,倒了一半,我問道:「要冰塊么?冰箱裡面好像有,我去給您拿點兒?」
楚教授擺了擺手,說要個屁冰塊啊,喝個酒還唧唧歪歪的,你也趕緊倒滿。
我苦笑,說我明天還有事兒呢。
楚教授瞪了我一眼,說陪我喝點兒不行么?
我弄不清楚這老頭兒跑過來是幹嘛的,出於「尊師重道」的邏輯,也不敢得罪,只有賠笑稱是,然後給自己倒上。
「倒滿!」老頭子有點兒蠻橫地說道。
我無語,將杯子剛剛倒滿,結果他就將杯子舉了起來,對我說道:「來,齊天大聖,你現在出名了,多少人都將你視之為偶像,老師敬你一杯酒,祝你能夠成功地度過五劫,成為這千年以來的第一人。」
老頭兒說完,一口就將那酒杯里酒液給喝下了去,我瞧見他這麼拼,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硬著頭皮,將那杯中酒喝了下去。
啊……
我以前也喝過一些洋酒,不過都是兌冰塊、兌綠茶喝的,這硬生生地喝,卻是頭一回,感覺那酒液辣得嚇人,就彷彿一條火線,從喉嚨一直往胃裡面流淌過去,整個人就像著火了一樣。
呃……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臉色滾燙,抬起頭來,瞧見喝過酒之後的楚中天教授也是滿臉通紅,那兔子腦袋的一對耳朵都豎了起來,表皮通紅,雙目如同流血一般嚇人。
我有些慌,說您沒事吧?
楚教授擺了擺手,自個兒搶過了那酒瓶子來,將酒杯給再一次倒滿,隨後又端起杯子來。
我瞧見他有些不勝酒力的樣子,趕忙勸道:「咱們慢慢喝,沒人跟你搶,喝完了裡面還有呢,實在不行,咱們再去隔壁的馬一嶴那裡拿……」
楚教授將杯子舉起來,也打了一個酒嗝,然後盯著我,說道:「侯漠,侯——唉,我現在叫你侯漠合適么?」
我苦笑,說您叫啥都成。
楚教授說:「好,我還是叫你侯漠——我問你,楚小兔到底哪一點配不上你,你要這麼對待她?」
啊?
關於楚教授半夜來訪,我想到了各種可能性,但就是沒有想到這一點,愣了好一會兒,我方才說道:「您認識楚小兔?」
楚教授問道:「我跟你說話兒呢,你回答問題就是了,別扯什麼幾把淡。」
我苦笑著說道:「不是,我總得知道您這是為什麼吧?要不然,你讓我回答什麼呢?」
楚教授又一口,直接將第二杯酒給喝完,然後將杯子往茶几上猛然一頓,隨後拍著胸脯,大聲喊道:「憑著我是她爹,這資格夠不夠格?」
爹?
我當時就直接懵住了,好久方才喃喃說道:「不能吧,您多大,她多大?」
楚教授不知道是喝多了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說道:「你管那麼多呢,老子老來得女不行么?」
我說那楚小兔如果是你女兒的話,你為什麼又把她扔在橫塘老妖那個鬼地方呢?
楚教授被我給問住了,啞口無言,過了幾秒鐘之後,大聲嚷嚷道:「你懂不懂禮貌啊,我們在說你的事情呢,你別扯東扯西的好不好?我就問你了,楚小兔到底哪一點配不上你?」
我瞧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腦子裡轉了好一會兒,方才回味過來。
私生女。
是啦是啦,這兩人都是卯兔,而且還都姓楚,當然這並不是最主要的,我之所以恍然大悟,是想起了在第二次高研班的時候,楚教授幾次都表現出神不守舍的樣子,很顯然,在那個時候,他就認出了楚小兔,極有可能就是他的骨血。
這世間還真的是很奇妙啊,楚教授居廟堂之高,而楚小兔則退江湖之遠,兩人卻都能夠聯繫到一塊兒來,真的是讓人感慨。
只不過……
我瞧見表面上氣勢洶洶,但不得不藉助酒精力量來支撐勇氣的楚教授,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不是她配不上我,又或者我配不上她,而是兩個人已經結束了,就沒有在一起的理由。」
我跟這位便宜父親聊起了我與楚小兔之間的糾葛來,說起了兩人從認識到分開的經過,種種過往,事無巨細地講起。
最後,我告訴他,說我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跟楚小兔,恐怕是有緣無分了。
楚教授憋紅了臉,氣呼呼地說道:「你既然不喜歡她,那為什麼還要跟她做那種事情……」
他說不出來,眼睛里卻滿是怒火,我趕忙解釋道:「你別亂說啊,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楚教授憤怒地說道:「可她跟我講,她的處子之身,是被你奪走的。」
呃……
楚教授的話語讓我直接就懵了,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間回憶起了,當初在湘西小虎家裡的時候,莫非……不對啊,那僅僅只是一個夢而已,如果是真的,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使勁兒搖了搖頭,對楚教授認真地說道:「老師,我不知道楚小兔都跟你說了什麼,不過我與她之間的事情,我剛才也跟你說完了,大致如此,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問心無愧,跟她也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我現在心裏面也有喜歡的人了,有的事情,強扭的瓜也不甜……」
我感覺楚教授心裡有些情緒,不敢刺激他,只有好言相勸。
他聽我認真地解釋著,也不言語,過了一會兒,他倒了第三杯酒,再一口喝下之後,晃蕩了酒瓶里那一點兒酒液,對我說道:「你還喝不?不喝我就帶走了?」
我搖頭,說不喝了。
老頭子提起那酒瓶,起身往外走,我趕忙去送,他揮了揮手,說別了,你歇吧,這兩天有你忙的,不用管我了。
他朝著外面走去,瞧那背影,卻是有些落寞。
我跟著出去,楚教授走到門口的時候,從兜里摸出了一個面具來,往腦袋上一套,卻是變成了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子。
這手段,著實有些新鮮。
我將他送到了電梯口,等電梯往下走的時候,我回過頭來,瞧見馬一嶴站在旁邊。
他問我道:「什麼情況?」
我苦笑著說道:「沒什麼,可憐天下父母心而已。」
兩人回到了我的房間,我將剛才楚教授的拜訪,與馬一嶴說起,他聽完之後,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所以……你到底有沒有把那個小兔妹子給上了?」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是那種人么?
馬一嶴笑了,說你真的是禽獸不如呢……
就在這時,我聽到走廊那邊,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馬一嶴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我和馬一嶴沒有說話,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驚訝。
到底什麼情況,這大半夜的,怎麼這麼熱鬧?
就在我們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的時候,走廊里傳來了一個讓我們為之驚駭的聲音:「馬一嶴先生么?我是長戟妖姬,能跟你談一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