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盡名山3

  南京棲霞寺裡人山人海，來自全國各地的信徒，一時齊聚一堂。逸清晨的同學和她的父母一同前來，而她則是為去世的母親來的。長長的朝拜隊伍一直排到了山門外，逸清晨她們因為到達時間較早，因此排在了前麵。


  一連串儀式過後，前來朝拜的人群開始荈動，依次拜見。到了逸清晨她們，進得大殿才發現佛骨舍利被放置於金棺內，距離人群還有闌珊阻隔。約莫一米半的距離，根本看不清裡麵的舍利長什麼樣子，衹是傻乎乎的跟著人群磕頭膜拜後就退出來，同學光明鏡和她異口同聲道：這就是我們為之放棄學業的朝拜？


  兩人退至山門，見那無盡的人流排成的長龍，紛紛擾擾的。香爐裡的香仿佛在燃燒材火似的旺盛燃著。二人邃告別她的父母，一如往日朝聖時一樣，擼起袖子三步一拜。一時，在眾多排隊的信徒這邊，隻見兩抹清秀的身影，長衫墜地，正三步一拜前往大殿正中央。卻在拜進山門時下起了瓢潑大雨，見她們絲毫沒有進廊下躲雨的意思，義工們這才趕緊人手一把雨傘的為她們撐著。逸清晨走前麵，光明鏡跟在後麵，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拜進去，此時大殿的門為她二人特別開出一條通道來，拜進去時，仿佛那一米半的距離被無限縮短了一般。用至誠心，與那兩千多年前的人的骨靈溝通一番才不枉此行一般孩子氣。二人拜完，回頭才見前來開道的竟然是警察和義工，先前那些凶巴巴的麵容仿佛瞬時間融化在了她們倆虔誠的靈魂裡，所有的人變得如此和顏悅色的。


  出門時，她們去古青塔念完回向文偈誦。相互送別後清晨回了CD。


  依然下榻在師爺爺的小院，時光裡，了塵師父無法從她的徒弟考上名山院校後自動退學的風波中出離。仿佛她愛著的是那些個榮耀一般讓逸清晨對她更加生厭。


  澤華來看她，暢聊後，名叫曉東的那個女孩急衝衝跑進逸清晨的院子拉著澤華的手要求他離開。逸清晨無言的看著眼前的人，那個相知相守十幾載的人，因為出家，因為身份無法將愛意漫出心懷的人兒，他要是被她拉走了…她便再也不會讓他找到自己的。下定決心的逸清晨依然沉默如初地望著他，那個深愛著的他。他也望著清晨，良久，他微微轉身，邁出去了，一步，兩步，那滿是落寞的身影真的隻剩下一個背影留給呆站在那裡的清晨，她甚至不能如她一般自如的拉過他的手。因為她深信愛是不用挽留的，因為它如此清澈的存在那裡。但愛著自己的人絕不會給自己留下背影作為道別的。可她的澤華師兄留下一抹悲傷的背影，就此在她的世界裡蒸發了。


  他，被拉走了。


  愛情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隻留下悲傷的心情。讓人瘋，讓人狂。而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因為清晨向他開啟了的心靈之門在那一刻關閉了。


  CD的街頭，人流湧動。佛教用品的大街上，身著紅色喇嘛服的僧人來回穿梭著，忙著置辦她們在雪域高原上的寺廟裡整個冬天法會要用的東西。


  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了逸清晨。回頭一看，原來是昔日同學蘇丹普洱。她的父母為了她能在雪域安心修行，特意在CD買了房子。因此她冬天都會從學院出來在父母為她準備好的房子裡過冬。陡然間看見逸清晨，熱情邀她覲見了亞青寺堪布，她們一行原是剛從印度朝聖歸來，好巧不巧的就碰到逸清晨了。清晨告知她，自己也是剛從廈門寧波轉了一圈歸來。把前些日子了塵師父的師姐從美國回來給她的美元供養了堪布。堪布回贈她一副很美的佛像。那是用菩提伽耶的菩提樹上精挑細選後的樹葉製成標本後用蠶絲線綉的釋迦牟尼佛本尊像。蘇丹普洱説她求堪布送她，求了好久都沒給她，倒是清晨這個小傢夥一來就送她了。她帶著清晨回了家裡住。她的父母為了能讓她安心靜修，一棟兩室一廳的房子就她一個人住。

  清晨來後，她們倆就有了伴了。清晨也不想回寺裡，仿佛整個院子都充斥著澤華當時離開的背影般，她也正好在蘇丹這兒躲躲清閒了呢。她家住十四樓上，她們在傍晚一起下樓買好一堆菜和米油，然後幸福的躲在家裡一周不出門。每天各自功課，逸清晨包了煮飯的活。電腦裡蹭了樓下的網，夜裡沒事就一起窩在沙發裡搜索電影來看。不丹導演宗薩仁波切拍的《高山上的足球杯》和《小活佛》，經蘇丹的介紹，好像很好看的樣子。在師兄老鄭的幫助下，成功下載了這兩部影片。窩在蘇丹的床上，等她唸經結束後就開始看。


  《高山上的足球杯》是講一個西藏小孩偷渡到了不丹出家為僧後迷上足球的故事。最讓逸清晨難忘的莫過於老方丈和管紀律喇嘛的對話了。方丈問：足球和性有關嗎？答：沒有。又問：那是什麼？能令孩子們如此著迷。答：那是兩個文明國家為了爭搶一個盋而進行的戰鬥。老方丈問：打贏的一方獲得什麼？答：一個杯子。


  放開電腦，逸清晨在蘇丹的懷裡入睡。不忍吵她的蘇丹，也沒力氣搬她回房間，就這樣，兩個人在八載學修的學院沒什麼交集的，此刻卻像閨中密友，同床而眠。


  夢裡，那個背影像極了激光的劍，分明沒有你儂我儂的狗血劇情卻讓逸清晨的心，此刻如此沉重。重到要關閉心門才能勉強療傷。


  她竟有可能化身潑婦般謾駡嘶吼，同時也眼見那份純粹在嘶吼中被震得粉碎，如星光一般散去。


  兩個人的相愛，最後祇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受苦。衹是因為他失去了與她同甘共苦的資格。


  心頭的苦水無法透露給佛門的同學聽。離開廈門後，禪悅師姐也生她的氣了。她衹能躲在被窩裡，乘睡著了鑽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早上醒來，蘇丹開始唸經了。清晨去廚房煮好飯，她出來一臉笑意：昨晚可是在我懷裡睡得像個孩子呢。清晨臉微紅：嘿嘿，看著電影就睡著了。蘇丹問：吃什麼？好像很香的樣子。清晨高興的端出她的神作：醬醬，全素炒麵。你一盤，我一盤。好，我們供佛，開吃了。二人相視一笑，溫馨的用完早餐，然後一起去了荷花池挑選佛珠。清晨選了一條翡翠玉的108顆長珠，蘇丹選了一條紅色瑪瑙珠。她倆為了維和市場秩序，著了便裝出來的。少了回頭率，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了。


  次日了塵師父的師姐明鏡來電，邀逸清晨去美國。清晨猶豫，蘇丹卻鼓勵她應承下來。於是她先應承了，回老家瀘州小鎮辦出國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