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t就當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文沅的第一句話是:“陸清母子出事了。”
最後一句是:“陸哲目前落在陸懷年手裏,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的心不由揪緊。文沅讓我做的心理準備,無疑是讓陸懷年通過陸清母子知道從前的事。老實說,我從沒想過有這樣的一天。
如果有,我想過的也隻是,用溫和一些的方式告訴他,他曾經有過一個叫劉然的戀人,除此外,關於那場車禍,關於他們戀情的無疾而終,我通通不想讓他知道。
“還有沒有辦法阻止?“
文沅語氣嚴肅:“很難,他是衝著找回他從前的記憶去的。文櫻,我的看法跟你有些不一樣,我認為,讓他知道比瞞著他好。你總不能,瞞他一輩子。“
“不,那些事經曆過一次,我就不想讓他再想起。我是真的打算,如果他一輩子記不起來就算了,這何嚐不是一種平安?“
文沅不讚成,“那你呢?你就活該為他犧牲這麽多,在他心裏連個名字都沒資格留下?”
“劉然已經死了,何必再困在從前的事裏?何況,讓他知道陸建邦曾經做的那些事,他會受不住打擊。”
文沅默然。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問起簡月的事,“她走的那天,跟你說了什麽?她是不是囑咐了你什麽事?”
“沒有。”我的喉嚨幹澀不已。簡月反複強調不讓我告訴文沅,那我就要埋著這個秘密。
“你總是這樣,你一個人又能撐多久?“文沅歎氣。
我心裏想的是,直到我撐不下去的那天。我答應簡月,要幫她找到那個人的,我不能食言,雖然現在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哥,陸哲為什麽會落入陸懷年的手?“
文沅告訴我,他之前把這對母子弄到國外去,陸懷年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們,結果陸哲按捺不住賭癮,將他和他媽陸清帶過去的錢都輸清光,沒了錢待不下去,於是陸哲把他媽安排在一家便宜旅館,自己暗中回江城變賣資產。
陸建邦死後留給他們的房產和門麵,加上之前的股份,是足夠他們這輩子吃香喝辣的,然而他們太貪心,妄想聯合外麵的人搶陸家的所有家產,結果中了沈軼南的圈套,股份沒了,手頭幾處值錢的房產也沒了。
陸哲回去是變賣三套公寓和兩個大門麵,另外連剩下的幾輛車也沒打算留,全部找到買家。陸懷年早就布下天羅地網,陸哲這番變賣的動作,不消幾分鍾傳到陸懷年那裏,之後陸哲當然再也走不了。
文沅說:“陸清剛才的航班回江城。我派了人跟緊她,等她回到江城,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不過文櫻,陸懷年如果知道了,我希望你也別躲,你跟他,就算要告別,也要有個正式的結束。”
“嗯。還沒到那步。”
接下來這兩天,我心情都很複雜,偏偏在這時候,那個女人又回來了。
她是在我下班後,在品源的對麵等我,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再次出現。
這應該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相見”,但我隻是淺淺地望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已經不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人。
她撥了我的號碼,欲言又止:“然然……”
“劉然的墓你也知道在哪裏,以後就不要這麽叫了。”
“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談?我知道,你現在很不方便。”她的嗓音十分清柔。
我了解她說的不方便是什麽意思,我跟沈軼南離婚的事,這兩天已經傳得有板有眼,都在等沈軼南什麽時候恢複單身,全城的名媛早就蠢蠢欲動了。
我最後還是答應了她,去附近的咖啡廳聊聊。
但不知是不趕巧還是老天作弄,附近的咖啡廳停業裝修,就連對麵那街上一家小的飲品店,也有事關門。
唯有一家麥當勞亮著光,吸引路過的人。
“介意去那裏嗎?”我低聲問她。時至今日,我不知對她要怎麽稱呼。叫媽我叫不出,叫阿姨就更拗口,叫鄧女士又很矯情,好像我特意扯清我跟她不太熟的關係。
對她的恨,早就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變得越來越淡,直至全無。怨啊恨啊,都在我爸走後,化為風飄散了。
還是那句話,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我寧願相信,她有不得已苦衷,又或者是,她隻想生活得好一些,因為那時候她要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她弱小的肩膀又怎麽能撐得起來。這都是人之常情,我雖有資格去怪她沒盡好母親的責任,但站在我現在,一個成年女人的角度,我沒法指責她這件事做錯了,因為我連生小孩養小孩都覺得不安。
她默默跟我走進麥當勞,在二樓的角落找了位置坐下。
相顧無言,我也尬不出一句問候的話來。
“你要和沈軼南離婚?決定了嗎?”她倒是問起我的婚姻狀況。
我點頭不欲多說。
“沈軼南也許仍想挽留你們的婚姻。但如果你單方麵決定了,我也能幫你解決。”
我瞄了她一眼,她雙手放在桌麵,輕輕地交握,姿態隨意,麵色平和,好像我解決不了的事,本該由她來幫我解決。
但是我找不到需要她幫忙的理由。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不涉及財產分割的離婚,不會很麻煩。”我輕聲道。
“為什麽不要屬於你的部分?”她說完這句又隨即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不知怎麽跟她說下去。她希望我過得好,所以她要幫爭取贍養費不動產股份這些?也許她的確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卻未必需要啊。
“你恨我嗎?“
她終於問到這句話。
我搖頭,“恨過。又早就不恨了。你不用帶著補償我什麽的念頭,我現在什麽都有,過得也還行。你照著你原有的路走,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特別回來,又特別停留。“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太遲了是嗎?也是,十幾年了,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我現在又巴巴地給你東西有什麽用。”
“你回來不是因為我吧。“
她苦笑道:“一半一半。你不用有心理壓力,我就是看看你,人在還能有個念想,人不在了,連念想都是空的,我以為,這大概就是報應。我不會插手你的事,但我會保護你。“
是嗎?保護我?
從前陸懷年說保護我,結果他先我一步退場了,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我自己能保護自己,哪怕像刺蝟一樣也無所謂。
“你真的,變了很多。“她的眼神黯下去。
我沒應聲。
又是長久的靜默。
之後,我起身告辭。
半夜裏,我的手機響了,我沒接,把這個號拉黑。淩向東這種人,尋著機會總會報複我的,奈何我現在整顆心,都在陸懷年會不會從陸清母子倆的嘴裏知道從前,根本無暇管淩向東。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文沅告訴我的消息,陸懷年逼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多年前那場車禍的主使人,的確不是陸建邦,而是陸清母子。
這對母子在知道陸建邦反對陸懷年和我之後,明裏暗地的設絆,好離間陸建邦與陸懷年的關係,最後吞下整個陸家。
陸懷年帶我離開那晚,他們買通了人,在刹車動手腳,想製造意外的假象,實則想害死陸懷年,從此接收陸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因為車上不止陸懷年,還多了一個我,在車撞上山體前,我下意識將方向盤轉到他那邊去,我們兩人都得救了,都撿回了命,隻是他傷得不重,而我傷得極其嚴重。
原來陸建邦真的沒有騙我,那場車禍,與他無關。但說到底,如果不是他一次次地施壓,陸清母子倆又怎會借著這股風,幹出這樣的事來?
陸建邦未必不知道這場車禍的由來,可他的做法是,裝聾作啞,為陸清母子倆包庇。而劉然的死活,他們陸家,沒有一個人會關心。
我的心燃起一股熊熊的烈火,恨不得將陸清母子倆燒成灰炭。人性怎會如此地惡,縱是我那幾年在龍蛇混雜裏討生活,也絕不會想到,有人在背後使這一招借刀殺人,而且是這麽徹底。
陸清母子倆有罪,陸建邦也有罪。
“文櫻?”
文沅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我微微回神,“哥,我沒事。我會給自己討回公道。”
掛了電話,我正欲約周以宣出來,做一樁交易,鄧影虹的電話卻先一步打到我手機上來。
“然……文櫻,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是陸清做的。”她的聲音氣急敗壞,“這件事,怪我知道得太遲。我絕對要她付出代價。”
她怎麽會知道?陸氏有她安插的人?還是陸懷年身邊就有她安插的人?她現在到底是什麽身份?
但我還是拒絕,“我能處理。“
“就當給我個贖罪的機會,行嗎?我什麽也不能為你做……”她哽咽了。我
我猶愣著,她已掛斷。
下午就傳來消息,陸清和陸哲鋃鐺入獄,陸清拒捕時,發生了意外,撞到頭破血流,陸哲倒是乖乖進去坐牢,但是後來一件命案直接就扣在他們頭上,兩人都被判死刑。
不多久陸清和陸哲的事被寫成一張貼子,成了江城的笑話。
我還是沒從這一樁樁裏回過神來,沈軼南的電話打來了,“不是要談離婚?醫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