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執念下
越往北麵，植被愈發稀疏，省了好一番披荊斬棘的功夫。土壤的色澤是紅豔豔的，不同於正常的東南水鄉那種紅土地，而是深邃近乎於黑紅的色澤，如同在鮮血中浸泡過一般。
方棠還不明白這裏就是傳中的昆吾禁地，否則她決不敢這麽大咧咧的就一頭闖了進來。
那山神自從讓方棠收服後，就化為了一顆石頭，讓她方便隨身攜帶。
幸好這裏剛剛入冬，許多恐怖的凶獸都忙著冬眠，即便察覺了方棠的氣息，也沒空搭理她。
這也讓方棠一路有驚無險的走了十餘裏路，先前的入口卻是尋不到。好在她沒有迷失方向，但也不清楚極北之地是否就是她進來的所在。
不過，這也沒多大幹係。隻要能離開這片迷霧森林，到時候再轉道前往鄴城就容易多了。
當攀上另一座山巔時，方棠經過了一個十丈大的岩洞，探頭往裏看去時，隻見……
岩洞正中央盤踞著一條蜈蚣模樣的異獸，呈血紅色，約莫十來米長，鱗甲如刃，寒光森森。
龐大的血紅蜈蚣卷著一株靈草，似乎隻是單純地守護著，卻沒有吃掉的心思。
那是一株能有車輪大的海棠，熠熠生輝，如水流一樣的彩霧在緩緩流轉，不出的的神異。
這裏煙雨氤氳，紫霧流淌，整株海棠宛如神玉鑄造而成的一般，在陽光的映襯下，璀璨逼人。
而一條雪白的神蠶正蜷臥在上麵呼呼大睡。神蠶通體晶瑩剔透，泛著霞光，神異非凡，宛如一塊然的白金色水晶。
睡眠的樣子憨態十足，顯得有些可愛和純真。
方棠從沒見過這麽肥大的蠶蟲，那肉嘟嘟的身軀十分可愛，對女孩子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不自覺地，方棠就伸出了玉指，輕輕戳了下神蠶胖乎乎的身子。那頭血紅色的蜈蚣卻沒有一點反應，似沒有了生命的氣息，讓她放下心來。
這時，方棠發絲上捆著的泰阿石注意到這一幕，驚駭欲絕，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啦，這裏都敢闖進來。”
“怕什麽？那頭大蜈蚣早睡著了，沒這麽容易醒的。”方棠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把玩起了那隻神蠶。
不過她還沒感應到任何危機，當下也不是很擔心，沒有任何防範的意識。
修士的神覺能趨利避害，若是這裏真的極其凶險，她應該有所感應才對。
“媽的，本神的不是那頭菜蟲。別看那蜈蚣長得嚇人，連我都鬥不過。而你手上現在搞得這隻可是上古凶名赫赫的弑神蟲，連神明都吃過……不了，老子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話畢，泰阿石化作一道灰光，當先衝出了山洞。哪怕事後方棠再找他算賬都顧不得了，對弑神蟲的畏懼早就超過了方棠給他的壓迫。
方棠的動作猛地一滯，手上的弑神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對寒光閃爍的蟲眼正幽幽地看著她，瞳孔裏滿是暴戾與瘋狂。
“那啥，這是個誤會……”一句話還沒完，方棠回過頭就追了出去，這時候，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傳遞來尖叫與恐慌。
單單弑神蟲身上流露的一縷凶威，這還沒開打，就足以讓她噤若寒蟬。彼此間的差距，比鴻溝還要恐怖，這還有什麽可打的？
她先前之所以能擊敗泰阿山神還是仗盡時、地利、人和的優勢，想要對付這上古凶獸，根本不現實。
所以，方棠轉身就逃，要是讓無根村的人看到這一幕，心裏建立起來的神明大人的形象恐怕要崩塌。
寂靜的山林間，一道綠色的影子一掠而過，一塊石頭和一個女孩，一前一後地奔行著，似乎在躲避什麽凶獸的追趕……
就在這個時候，距離山林很近的一片亂石堆忽然間一陣大亂，發生了劇烈的崩碎聲響，當中最為狀碩的一塊岩石崩碎了，淒厲的嘯聲震耳欲聾，似乎有有一個絕世凶鬼出世了。
緊接著，一條十幾米長的巨型蜈蚣遊走在林地間，通體如同鍍上了一層赤霞，紅光點點。
這還是最可怕的，而後一隻七寸大的神蠶自蜈蚣後方一躍而出，每次撲擊，必然震碎一片山巒，宣泄著怒火。
百獸霸主的氣息威壓地，讓冬眠的凶獸都戰戰兢兢，一個個把氣息隱藏得更深了，生怕讓弑神蟲揪出來，成為了它的口糧。
看著二獸逐漸遠去，方棠一把捉住泰阿石，放出一陣瘋狗般的笑聲。
“哈哈哈，總算擺脫這兩條大蟲子啦，等我踏出這片迷霧森林，就能重新見到憐和毅了！”方棠眼睛滴溜溜地轉，瞥向了泰阿石。
話鋒猛地一轉，質問道：“剛才你臨陣脫逃，可是跑得賊快啊!”
“冤枉啊，本神可是提醒過你的，我要是不的話，你能來得及走掉嗎？現在這副秋後算賬的樣子，擺給誰看？”泰阿石一頓搶白，這種事當然不能承認的。
“好吧，勉強算你過關了。”方棠還是很好話的，畢竟處於生死關頭，還真的怪不得它。
她正要走，卻突然聽到什麽聲音，要死不活的跟鬼呻吟似的，她慌張的退了兩步。
果然林子大了，什麽都能遇到，到處都稀奇古怪的，連聊都得和石頭講話。
不像上清道宗全是一些道士，除了吃齋念經，啥也不會。起來，方棠還是有些懷念那時候的日子，有九給她講笑話，還有那幾個半夜偷偷跑來看她練劍的傻師兄……
有時候方棠也在想，她遇到的師尊如果不是周誌文，會不會在上清道宗活得滋潤快活，怕是都舍不得離開了吧？唉……
“我們走遠點，該不是什麽鬼怪吧？”
方棠退後了幾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沒想到那詭異的呻吟聲一直縈繞在耳畔。
“這「鬼」的法力這麽強橫？竟然能縈造出這麽大範圍的場域!”
方棠倒吸冷氣，驚駭得不行，完了，完了，這回怕是遇上鬼王了。
“你特麽有病吧，這樣繞著一個圈子兜兜轉轉的，能聽不到的都是聾子了。”泰阿石忍不住地吐槽了下，純粹自己嚇自己啊。
原來，方棠剛才慌亂下，悶著頭跑，無形間，繞了這片山林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
方棠覺得泰阿石此刻多半翻著白眼，雖然她不知道一塊石頭怎麽翻白眼的？
“這……還不是嚇得，誰還沒有走錯路的時候？”
方棠臉一紅，爭辯道。
跑了這麽久，也不是辦法，她索性壯起膽子向那聲音走去，心裏卻思忖著我怎麽就那麽慘啊，難道真的要葬身鬼肚，客死異鄉？
漆黑的林地中，一個黑峻峻的土丘，孤零零地佇立在那，顯得有些怪異。
方棠心裏一咯噔，不會吧？
近了，果然土丘後，是一塊殘破的石碑，竟然真的是墓地？!
方棠還沒看到什麽，就已嚇了一身冷汗，起來，她連神明都不怕，沒道理畏懼一些山裏老鬼之類的。
不過，自從在北海那段經曆後，方棠表麵上樂嗬嗬的，其實心底已然留下了陰影。
總是害怕一個人獨處，害怕黑暗，害怕奇怪的聲音，總是害怕自己被未知的東西吃掉，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變得很敏感。
墓地那頭，石碑後麵，一身紅衣金發的女子躺在地上。
衣袖間，紅的妖豔，發絲流轉著淡淡的金光，「女鬼」美豔而動人。
她一手拿著酒壺，一頭靠著墓碑，衣裳淩亂，喝得醉醺醺的，竟有幾分灑脫的意味。
方棠心頭一片茫然，難道這年頭鬼都這般放浪形骸啦？這丫的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墓地裏嗎？非要出來嚇人？
“你……”走近了，方棠盯著她那妖豔緋紅的臉怔怔出神，一時竟然忘了對「女鬼」的懼怕。
「女鬼」痛苦地蹙眉，一手捂著額頭，好半晌，方清醒了過來。
她看到方棠時，也是一愣，驚訝道：“是你!”
“你是……”方棠張嘴，剛要開口……
“刷!”
一隻手白皙修長，溫潤如玉。
方棠讚歎不已，如果不是此刻正掐著自己的脖子，她一定會細細欣賞上麵的每一寸肌膚。
“什麽都不是!你不要胡思妄想，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女鬼」色厲內荏地咆哮道。
“唔……”方棠無語了，瞪著腿，這是要殺人滅口嗎？她還什麽都沒呢，對方都激動成這樣了!
想了想，方棠還是明智地點點頭，示意不會出來，手上的勁道才鬆開了些。
“呼呼~”方棠差點喘不過氣來，她本來還有點好奇，現在連一個字都不敢問了，生怕再刺激到這瘋子。
看她一身泥濘，衣裳淩亂的樣子，方棠又有些不忍，隨手為她整理了下，柔聲道：“你別這樣了，待這荒山野嶺的，怕是會遇到鬼魅？”
“鬼魅？嗬，近不了我的身!”紅衣女子的聲音溫婉動聽，清脆如敲打著玉謦。
方棠還沒聽過這般美妙的聲音，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紅衣女子的笑容有幾分侵略性，流露著桀傲與自負的氣息，但她氣質獨特，淺笑低眉時，又不出的溫柔親切。
如神似魔，這是方棠對她的第二個印象。記得上回見麵時，還是在長青書院，如果不是見到陸元浩的另一麵，她還以為溫文儒雅才是他的寫照。
方棠有些迷糊了，是他還是她？不過從剛才陸元浩這麽大的反應來看，明她沒有認錯人。
“好了。”陸元浩不耐煩地拍開她愣愣地還揪著他衣領的手，近距離觀看時，少女每一寸肌膚上的光澤都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