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美人圖
郊外,深夜,路上。
風聲蕭蕭,突然打破了這夜的沉寂。
此時有兩個人在路上風塵仆仆的走著,前麵的是北慕吟,後麵的便是黑衣女子。
出了右相府,兩人便直奔著顧嘯天府上走去。
可是還沒有到顧府,就得知了顧府上也出事的事情,顧嘯天已經被官府帶走了。
兩人再次轉頭朝著孟飛岩家裏走去。平時北慕吟和這些人的關係極好,這些人或多或少的得到過他的照顧。
在他最危急的關頭,或許有個人會關心他一下。
走到一個木橋上的時候,北慕吟忽而回頭,看著她道,“在李太妃召喚之前,我先到孟大人家裏住一會。你也跟著。”
黑衣女子點點頭。
這是她一貫的動作。
遠方,橋的另一頭,忽而有人影晃動。北慕吟看到這裏,心沉了一下。
人影越穿越快,很快的便在他的麵前停了下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山野間,原本此起彼伏的蟲鳴聲,此刻忽而斷絕了。
北慕吟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到他麵前的黑衣人,冷冷地道,“你們是誰派來的?”
就在這時,忽而一個殺手隱到人群的後麵去了。北慕吟瞬間便明白了,這個人他在右相府上見過一次。
冷冷地道,“右相陳琳?”
對麵的人群一片寂靜。他們認可了。
黑衣女子,上前抵住這些人群。
北慕吟清楚的很,即使再來這麽多的人,也不是黑衣女子的對手,他轉身離去了。
“兔死狗烹。陳琳啊陳琳!哈哈哈!”北慕吟隻是在橋上盤旋了幾步,仰頭自言自語的道,“我失去了白手起家的一切,現在他們殺我滅口了。”
夜色深沉,深邃無盡,竟然沒有一絲的光亮,漫天蓋地的黑暗,鋪天蓋地的襲來,將他的身影淹沒了。
“我,該去何方?我該往何處去?”黑暗中,他輕輕細語,低低地問著自己。
忽而‘嗖’的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沒有躲避,他也躲避不了,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聰明的他,風光了一世,最後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他自嘲的哼了一聲,繼而靠在欄杆上。
黑衣女子一陣的猛烈廝殺。一個響徹天空的哨聲吹來,這些人瞬間的消失了,隱沒在夜色中。
黑衣女子,身子一陣搖晃,朝著北慕吟飛去。她從來都沉著冷靜,毫無感情,在背地裏,北慕吟常常以‘無情’去稱呼她。
可是此刻的她卻像是丟失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一般,朝著北慕吟飛去了。
北慕吟手握著插在胸口的毒箭,臉色已經有些發紫了。
“您沒事吧?”她很少開口,也很少落淚,這次她掉下了第一滴淚。
北慕吟看了她一眼,深情的看了一眼,那裏麵包含的情感也許隻有滄桑了一生最後豁然開朗的人才會懂的。
溫和卻低低的聲音,道,“你跟了我幾年了?”
“十年。”
“你叫什麽名字?”
“杏花。”
北慕吟笑笑,道,“還有一件事情你的去做。”說著,緩緩地從胸口裏拿出了一張發黃的密函。
杏花緩緩地接在手中,目光緊緊鎖住北慕吟閃爍不定的眸子,聲音堅定而執著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離開的,記得等我,我多活一秒鍾,隻是為了幫你做事。”
北慕吟無奈的歎口氣,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早知道……”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躺在杏花的懷中。
福景宮。
今天的李太妃依然眉若含黛,膚似凝脂,眼光含水,紅唇帶笑。真正的強者,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的。
此時的陳琳就坐在她的對麵。
她抬起彌漫水霧的雙眸,看了看陳琳一眼,低沉的聲音,道,“右相脫掉官服吧。”
陳琳異常吃驚的看著她,道,“娘娘?這是哪裏話?”
李太妃的語氣依然平靜,道,“隻能如此了。”
“那些侮辱先王的證據現在在皇上的手上呢。一切都結束了。她淡淡地說著。低垂的眼睫,投下了點點的陰影,遮蓋了眼中的神色,令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實情緒。
“可是,這樣我們自動的倒下,也不會給炎帝留下絲毫的印象的?”陳琳言語中已經有了一些驚慌,道。
“想保住性命的話,隻能低調行事。”李太妃說完,隻歎息一聲,率先走了出去。其它幾人也是一臉傷痕的陸續出門。
小木屋。
還是那個熟悉的普通的小院子,還是那幾分熟悉的感覺。
幾間小木屋,籬笆的院牆,雖然是經曆了歲月的侵蝕,除了上麵的斑斑駁駁的黃色的浸染的顏色,小院依然在風中屹立著,似是在等著它的主人回來。
此刻它的主人回來了,關英鵬的冤屈被洗雪以後,她來到這裏,算是告慰生靈了。
在那準備好的畫架上,她留下了那幅畫。
畫上的女子一身白紗,隻留有後麵烏黑的發髻,在茵茵的綠草地上奔跑的美麗的身姿。給了人們無盡的想象。
畫中的女子微微轉著頭,她在轉頭微笑,眉目清秀,一雙明眸水汪汪的,眼波流轉,充滿靈性,極是惹人憐愛。
晴美停下筆正在欣賞畫的時候,門‘吱扭’一聲響了。
晴美不自覺的轉過頭,一個黑衣女子沒有任何表情的走進來。對於她,晴美並沒有吃驚,也沒有什麽驚訝,仿佛意料之中的事情。
對於她,她也不陌生,上次被扔進井裏的時候,就是她。
一身黑色的衣衫,目光深邃而淩冽,但是掩不住她的鎮定的美麗。似是永遠都沒有感情一般,幾乎對誰都是如此。
晴美看著她,緩緩地站了起來,道,“你的故人托我找你,他讓我告訴你,把所有的功力傳給你,等待你十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黑衣女子一愣,看了看她的畫,和她精致的臉龐道,“你認識他?你與他是什麽關係?”
“無意落入杏花淵,認識的這位老人。在這個世上,想讓你死的人很多,但是這個老人卻是真的不會。”晴美說話的時候,望著她平靜無波的麵容,忽然心頭鬱鬱,一個將功力盡傳與她,多年等待她的人。
這等深重的情意,即使無法回報,至少也會在聽到對方死訊時有一點感觸吧?而她,為什麽就能如此的無動於衷?
杏花微微抬頭,仰頭看著窗外的星星,喃喃自語,道,“十年的等待而無悔,也許我們等待的已經不再是愛情,而是再等待下一個輪回。在今生我們已經排上號。輪回的命運裏,我們是否還能再遇上!”
這番話之後,她緩緩地抬頭,看著她道,“你是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所以你必須死。但是念在我和你母親曾經在杏花淵共同呆過的一段日子,我打你一拳,看你的命數了。”
晴美轉身看她,驚訝道,“我母親?”
杏花點點頭,道,“你母親的畫,現在被畫錦程保存著,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當年她就是那個在杏花淵迷路的小女孩。我也是在殺了他們父親之後,才知道的。”
晴美此時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快亮了。
朝中的容真畫師的事情因為其他事情的耽誤被暫時的延誤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師傅晴墨先生這幾天過的可好,有沒有在擔心自己。
天際的黑雲終究是散了開去,重新投下和煦溫暖的陽光,照耀著這片大地。
黑衣女子杏花的那一拳終究還是打來了,打在了她的腦部。
一切,終究要結束。
一切,終究要重新開始。
沒有人知道會是什麽時候,沒有知道會在何時何地。
小草屋。
清晨裏,薄霧中,晴墨默默的在通往小木屋的路上走著。他的心情沉重而憂傷。
剛才在山下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對情人的屍體,那個人是聞名炎國的富商北慕吟和他的殺手黑衣女子,兩人在死的時候,女子緊緊地握著男子的手,緊緊地擁抱著。
周圍的人很感動他們,此時已經埋葬了他們。
人,活在世上無論多麽的風光,那個墳墓永遠是最終的歸宿,不論你曾經擁有什麽,最終帶走的隻是一片愛。
生死不離的緊緊追隨的愛!
想到心中的女子,晴墨的臉上悲喜交加。
想起她,他會高興。將要失去她,他會痛苦。
她是他的弟子。
是他的老師。
是他的朋友。
同時,也是他的戀人.……
心中至死不渝的愛戀……
他進入木屋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溫度,但是她的嘴邊,仿佛在夢中得到了些許的欣慰,掛著淡淡的笑意。
如同他剛才幸福的笑容。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神情有些疲憊,但是她的靈性和美麗,仿佛卻是在平靜裏,慢慢滲進了靈魂深處。
晴墨慢慢的凝視著這張永遠沉睡的臉龐,她在他的懷中,仿佛從來沒有這樣的接近過。她似是安靜的睡去,呼吸著這裏的新鮮的空氣,沐浴著朝陽,嘴邊掛著淡淡的笑意。
他忽而抬頭,看見了那畫架上的畫,那便是她自己,留給他的最後的懷念。
很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但是她離去了。
她的手指輕輕地觸摸那張美人圖,衣似雪,人如玉。
所謂創作畫是什麽?是否就是那種深藏於心的渴望和思念?在下一個輪回裏,我們是否可以遇見對方?
一個溫暖的臥室裏。
平靜的夜,悄悄地降臨到了這裏,睡夢中的她,低低的一聲呻吟,如同睡夢中的嬰兒,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什麽,“啊!這一覺睡得好長啊。”
晴美醒了。
聽到了外麵的汽車的鳴笛聲還有嘈雜的音樂聲,以及屬於這個世界的工廠的隆隆的聲音。
這個長長的夢好美,可是在她的生命裏,那個夢便再也揮之不去了。夢中人,熟悉的麵孔,萬事滄桑唯有愛是永遠不變的神話。
故宮博物館。
此時,無論是館內還是館外都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有老人、中年人、還有一部分是年輕人。
晴美抱著那幅畫又找到了那個看館的老人,道,“爺爺,你就讓我的畫放在這裏吧。”
老人接過她手裏的畫,仔細盯著看了半天,平靜的道,“你的畫,仿佛看到了那個白衣女子的靈魂深處。我會考慮的,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年輕人為什麽都喜歡白衣女子奔跑的畫像呢?”
晴美不解,驚訝的看著他。
老人道,“剛剛有個年輕的男子也來過,穿著白色的襯衣,帶著黑框的眼鏡,玉樹臨風,瀟灑不群。他來了三次了,一定要把一張和你一樣相同的畫像放在這裏。他說你們因畫而結識。他的筆名叫做晴墨。”
晴美的眼睛睜得大而純淨,道,“他人呢?”
老人指了指外麵。
晴美朝著他的方向奔去了。
今天的天氣,天高氣爽,萬裏無雲。群群大雁南飛。
人們說,鴻雁南飛,是好運的開始。
她相信他就在人群中,就在她的身邊,她時常感覺到他的音容笑貌,她一定會找到他!她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