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沈世昌和柳氏夫妻兩個答應了要賠沈清月的嫁妝!沈世興也沒客氣!就把所謂的「備份冊子」留給了柳氏。
留下冊子的時候!沈世興還問道:「馬上要下雪了!大嫂仔細再莫讓冊子受潮。」
柳氏臉上火辣辣的疼!沈世昌也很沒臉!貪墨侄女的嫁妝!她把他的臉都丟光了!
老夫人臉色也很不好看,沈世興點到即止,行了禮便出去了。
永寧堂里!老夫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道:「你們兩個回去罷,月姐兒的嫁妝!一分都不能虧她的。」
沈世昌氣沖沖地起身!作揖告退,柳氏還坐著!他黑著臉斥了一句:「還不回去?!」
柳氏自己抱著幾摞冊子起身!出了上房!站在門口的丫鬟們替她拿了冊子!一道回了她的院子里。
沈世昌打發了丫鬟出去,和柳氏單獨說話!氣氛沉悶冷凝!誰也沒先開口。
夫妻兩個有段日子沒有單獨相處!沒想到這一回會是因為這樣的事關上門說話,沈世昌拳頭硬的像鐵!隱忍道:「你怎麼做出這樣的事!」
柳氏起初語塞,可她向來是個要強的人,根本不會服軟,羞愧了一會兒,又惱了起來,便和沈世昌頂嘴,道:「家裡開支老爺心裡不清楚嗎?百口人都張著嘴要吃飯,這個要錢,那個也要錢,按舊例使銀子,根本就周全不了各方人情往來,我不貼銀子,兒子們怎麼體面?姑娘在婆家哪裡有好日子過?!你怎麼應付上峰?你怎麼結交朋友?」
沈世昌開始還有些替柳氏想著,一聽將他說成了吃軟飯的,登時就怒了,拍桌道:「你不會跟我打商量嗎?你變賣了月姐兒那麼多嫁妝你還有理了!你自以為替我付出良多,到這時候不還是要我替你描補!」
柳氏一下子傷了心,她替沈家付出的還不夠多嗎?!她吼著道:「我嫁過來的時候嫁妝有多少,你現在再去看看我能用的嫁妝還有多少?!沈世昌,你沒有良心啊你!」
夫妻二人吵的不可開交,柳氏嘴上不饒人,說話沒有尖刻的很,沈世昌開始還能忍,偏偏柳氏說得急了,嘴上沒把住門,道:「沒有我,你們沈家有今天?你能坐到正六品文選司主事的位置上?!」
說完,柳氏自己都愣了,當初是她花銀子替沈世昌四處活動塞銀子,拿下了文選司主事的位置,也因為這件事,沈世昌很敬重她,即便她偶爾言語上有些刻薄,夫妻兩人也還是相敬如賓。
沈世昌毫不意外地甩下一個響亮的耳光,「啪」得一聲,把柳氏都打蒙了,她的頭髮都散了。他怒目而視,氣得大喘氣,臉色鐵青,駭人的很。
柳氏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怨恨地看著沈世昌,她捂著臉,道:「你打我?你打我?你打我?!」
沈世昌冷哼了一聲,轉身要走。
柳氏去拉他的袖子,被沈世昌拂開,摔在了地上。
沈世昌伸出併攏的兩指,指著柳氏道:「若這件事你收不好尾,你就回家去罷!」
柳氏難以置信地看著沈世昌,抽泣著話都說不出來了,夫妻二十幾載,誰能想到丈夫最後會這樣對她!
沈世昌走後,王媽媽進來收拾殘局,她落淚扶起柳氏,嘆氣道:「夫人這是何苦……您和老爺軟和著說兩句,補上去不就好了?鬧得人財兩空,哎……」
柳氏伏在桌上痛苦,她捶著桌子嗚咽著道:「他什麼不是靠我的?他還有臉指責我?我不甘心!」
王媽媽眼見勸不動,便道:「您只要把月姐兒嫁妝的事了了,好歹還有老夫人在,老爺不敢真的休了您,您快先料理下這事兒才是!」
柳氏也是個知道輕重的,當下擦了眼淚,去看沈世興的冊子。
冊子是舊冊子,以前沈世興房裡沒有用完的冊子,但是字還透著墨香,哪裡像放了十幾年的樣子?分明是才寫不久的!
柳氏一看不對勁,便皺著眉翻看起來,冊子上也蓋著和舊冊一樣的「校驗」楷體字的章子,她再一細看,銀飾那邊且還對的上號,再往後,原先的銅鎏金、鍍金簪子,全部變成了赤金!只留下一兩件鎏金和鍍金的簪子,另有一些鑲了珍珠的簪子,被改寫成了南珠,還有瑪瑙耳墜,變成了碧璽耳墜,價值一下子翻了好多倍。
翻完冊子,她的臉色逐漸灰白,讓她恐懼的不止是冊子上的東西改變了,而是新冊子上變得和舊冊子上不同的每一樣東西,正好都是被她做過手腳,看不清字跡的物件!
兩份冊子,除了部分物件的順序不一樣,所有的物件完全統一。
難道是出鬼了不成?沈世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柳氏僵著臉,將冊子退給王媽媽,冷聲道:「你看看,出內鬼了。」
王媽媽一看,也是大吃一驚,知情的也就四個人,不是她,難道是佳梅和佳蘭兩個丫頭?
柳氏眯了眯眼,道:「不可能……她們不可能背叛我,她們沒有必要投靠月姐兒。」
王媽媽看著兩個丫頭長大的,她當然也不信,她臉都嚇白了,道:「難道是……鬧鬼了?」
柳氏驚恐地在房裡掃了一眼,「呸」了一聲,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主僕二人冷靜下來之後,柳氏蒼白的臉上頂著五根手指印,愁眉不解,道:「肯定是出了內鬼。」
王媽媽也覺得,是有人泄了密,她咬著牙道:「怎麼正巧三老爺就要松綠石的簪子,不是有人告密不會那麼巧合!」
柳氏情不自禁地點頭,她的表情又凝重起來,道:「先不急著查人,這些東西,怎麼賠得起才好!」
怪只怪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改什麼舊冊子,現在冊子上的字跡早糊得不能看了,她若再說新冊子有鬼,老夫人和沈世昌還能信她嗎?若傳出去,她的名聲可是徹底丟了!將來下人們,還有小輩們都怎麼看她!
可若是按新冊子的賠嫁妝,她手上可就真的拿不出一分銀子了,她這些年放印子錢存下來的大幾千兩銀子,就要全部賠給了沈清月,還真是替她費心保管十幾年,最後反倒要自己掏腰包!
王媽媽知道柳氏在糾結什麼,苦口婆心道:「事已至此,您還是先賠了罷!否則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您讓姑奶奶和爺們兒怎麼做人啊!」
柳氏如何不知道?她垂著淚,無力地讓王媽媽讓旺兒把錢收回來,她親自算了新冊嫁妝的價值,又去清點庫房的東西,賠給沈世興。
沈世興此時心裡還很忐忑,他回了萬勤軒,正好沈清月在等他,他就問她:「月姐兒,前五個物件對了,後邊的若是對不上,恐怕他們不會認的罷?」
沈清月一笑,道:「未必,若不認,再想別的法子。」
她自己過手了七年的嫁妝單子,上面的每一件東西她能不記得?不說所有的順序都記得,但是有什麼物件,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柳氏看了那份冊子,便是拿舊冊出來對,也對不出什麼端倪,只有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的份兒!
沈世興心裡忐忑,柳氏真會蠢到認栽?他不確定,眼下轉了話題,道:「既然你懂得打理,我這邊庫房還有些東西,你也拿去吧。」
沈清月點了頭,跟著沈世興去了書房後邊的倒座房。
沈世興的庫房鎖的死死的,經常不開,一進去,一股子灰塵味兒,沈清月忍不住用帕子捂面,她放眼看過去,有些物件很齊整,像是很久沒有動過,有些動過的東西堆得很沒有章法,亂七八糟。
沈清月道:「父親您從來也不打理一下?」
沈世興面紅道:「你母親那個性子,我不喜歡她動我的東西,我又懶得操心這些事兒,就一直放這兒了。」
沈清月無語,她走到放冊子的柜子面前,打開了冊子,正好看到沈世興從前送她的幾根簪子,明明都送給她了,冊子也沒劃去,若等個三五年,沈世興忘了這事兒,指不定還要算到哪個丫鬟頭上。
她拿著冊子道:「父親,這幾隻簪子,您一會子記得下冊。」
沈世興笑著道:「知道了。」
沈清月扶額……難怪老夫人有理由把她生母的嫁妝給柳氏打理,沈世興這樣,不丟東西真的是祖墳冒青煙。
沈世興指著一個緊鎖的大木箱子,道:「這就是了,一會子我讓丫鬟給你搬過去。」
沈清月用旁邊的鑰匙打開箱子看了一眼,東西相當簡單,和另一份嫁妝天壤之別,她翻看了一下,還有一些留下來的書冊一類,她頓時生了興趣,她沒有見過生母,很想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人,有書冊留下,實在是太好了。
她沒急著立刻就看,關上箱子,鎖門離開,和沈世興往書房去。
沈世興好像回憶起什麼,有些傷感,眼角有些濡濕。
沈清月問道:「父親,我記得您這兒好像有母親的畫像,可否給女兒看一看?」
小的時候她偷偷見過沈世興看一個女人的畫像,她膽子小,沒敢多問,現在回想起來,父親該是在看蔡氏的畫像。
沈世興忽然哽咽了,道:「沒了,被吳氏給撕了。」
沈清月心頭一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又問道:「那您……給我講講母親的事吧,我想聽。」
沈世興沉默良久,沒有拒絕,他坐在桌前,痴痴地道:「你母親是很好的女子,她很有才情,人很單純善良……」
他說了些空泛的誇讚之詞,沒有一件具體的事,沈清月無從判斷她的生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最後覺著索然無味,便離開了萬勤軒。
後來的幾天,嫁妝風波終究是傳了出去,不過傳的很隱晦,下人沒敢把話說死,只是話里話外有那個意思,吳氏和趙氏也鬧得厲害,老夫人不堪煩擾,柳氏也因賠嫁妝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管家的事,暫時落在了方氏頭上,沈清月和沈清舟兩個,也就正好跟著她學管家,天亮就去,天黑才歇下。
方氏講話總是輕聲細語,她同兩個姑娘講道理的時候還淺淺地笑著,言語入耳,令人如沐春風。
沈清月雖然早就懂得方氏說的東西,也依舊耐心聽著。
方氏有意教考二人,將沈家的賬冊給她們看。
沈清舟學的淺薄,還看不懂什麼,沈清月翻了幾頁,卻是慢慢看不出了不對勁,沈家的開支一年比一年大,這不算什麼,憑她的管家經驗來看,這賬冊記得根本不對,就好比蘇夫人來的牡丹宴,牡丹的開支就沒記上去,其他菜品酒水,實際價錢也明顯比賬面上的大,難道都是柳氏自己貼上去的?
沈清月回憶了重生回來之後的一些事,一一對應著看了,柳氏還真的貼了不少錢,可照她這麼個貼法,柳家要不是有金山銀山,她怎麼貼得起?
柳氏管家這麼多年,嫁妝早該貼完了吧。
就算柳氏是動用了她生母的嫁妝,也是不夠的,柳氏的錢,到底從哪裡來的?
沈清月對柳氏背後乾的營生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