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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清月之前在忠勇侯府意外見過蘇家祖孫二人。


  當時蘇言序成親不久!但忠勇侯府的花會!蘇太太卻沒有來!沈清月推測那會子他原配妻子已經生了病。


  後來蘇家祖孫從忠勇侯府出來之後!也並未到沈家探望!偷偷來京!又偷偷離去!像是有什麼事要瞞著人。


  沈清月聯繫前一世沈清妍的婚事,猜測到蘇家大抵是要在侯府花會上挑個准孫媳婦,但怕旁人指責!不敢明目張胆地表達出意思,後來又怕沈家知根知底猜出他們的心思,便避而不見。


  沈清月沒急著將此事如實地告訴沈世興!而是先問父親:「蘇家的孫媳婦什麼時候去世的!您可知道?」


  沈世興點頭道:「信里說,五月就去世了!到現在也四個月之久。蘇郎君是家中獨生嫡孫!與你妹妹議親無可厚非。」


  沈清月攥著帕子帕子冷著臉道:「四月間!永南郡主辦了一場花會!您可還記得?」


  沈世興道:「記得,花會上你還說你妹妹私下跑出去一趟!幸而沒惹出什麼大事。」


  沈清月冷笑道:「是沒惹出大事。可那個時候!蘇家祖孫倆就也去了忠勇侯府!」


  沈世興愣然抬頭……蘇家孫媳婦是五月病逝的!他一時間想不清其中的千絲萬縷的瓜葛,只是覺得太微妙了些。


  沈清月冷靜地分析道:「蘇太太不是暴斃!是病逝的。若蘇太太是出嫁前就患有重疾,這事可瞞不住的,您說蘇家為什麼要娶她?若是蘇太太婚後才驟然生了重病,五月去世,四月定然病情就有跡象,他們還有心思拋棄家裡上京?家裡不過三個主子而已,他們祖孫兩人都來了,誰照顧蘇太太?蘇家刁奴若欺負主子,誰給蘇太太出頭?他們上京不來咱們家,只去花會,又是為了什麼呢?」


  沈世興腦子裡有東西一點點地清晰起來,蘇家要早知道蘇太太患了病,娶她肯定是貪圖女方家的財勢,若蘇家不知道,婚後女方尚且病重他們就趕著上京來挑二房,實在薄情寡義,罔顧人命!


  不可托不可托!


  沈世興又想到沈清妍花會上莫名消失了一會子,心裡有些打鼓,這太巧合了!

  沈清月看著父親黑沉沉的臉色,平靜地道:「這些都是女兒自己得出來的結果,信不信在您,妍姐兒的婚事終究還是您做主。」


  沈世興心情沉重地點著頭,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讓你妹妹嫁給蘇家的。」


  沈清月面無表情,她道:「父親好好照顧姨娘和弟弟妹妹,女兒就先回去了。」


  沈世興應了一聲,要送她,沈清月讓他留步,他便目送女兒走。


  沈清月前腳才走,沈家族親家的媳婦王氏又來了,她直奔永寧堂,苦苦哀求老夫人救她的丈夫。


  王氏早在角門上哭了一刻鐘,嗓子都嘶啞了,這會子涕淚同流,狼狽無助。


  老夫人念及往昔舊情,面上過意不去,也有些心軟,著人趕緊將她扶起來,帶進去洗把臉。


  王氏不肯,執拗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老祖宗,我家老爺在大牢里兩天沒吃上飯了,一身的傷……獄卒只叫我去遠遠地瞧他,卻不許我給他拿吃的和葯進去,他們是要他的命啊,可憐我兩個孩子未及弱冠,就要沒了爹嗎!老祖宗啊……」


  老夫人黑著臉,攥緊了帕子道:「我不是沒提你走動,只是錢氏不肯鬆口。」


  王氏一頓,擦了淚道:「怎麼可能?人家明明白白地說了叫我請您動去求張家啊!」


  其中內情,老夫人當然不好跟王氏細說,只好安撫她道:「我的確叫你大哥替你走了一遭,張家不買賬,沈家也儘力了。」


  王氏摸不清緣由,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敷衍她,心裡發急,又不敢耽擱,只好辭了老夫人,又回去重新走動。


  她一走,老夫人臉色蒼白了幾分,她咬緊牙關,不甘心地想:難道真要她低頭去求沈清月嗎?


  老夫人心裡有了主意。


  反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求沈清月的。


  王氏第二天果然又提著東西來了,她說那邊口風不改,是不是沈大老爺這邊出了岔子。


  老夫人道:「我大兒子和張家來往得少,我家老三興許有些主意,他剛得了三個孩子,你去問一問他。他耳根子軟,你說些好話,他若能有能力,自然替你儘力。」她掃了一眼王氏提來的東西,道:「一併帶過去吧。」


  王氏聽出了一些內涵,就跟著鄭媽媽往雁歸軒去了,但鄭媽媽只送她到門口,就再不肯去了。


  王氏自己忐忑地進了院子,一看見沈世興就跪在他腳邊哭求。


  親戚一場,兩家人從前還在一起吃過飯的,沈世興哪裡受得住王氏的跪,趕緊叫人扶她起來。


  老夫人說得沒錯,沈世興耳根子軟,他又為人父,一聽說王氏兩個孩子要沒了父親,動了惻隱之心,答應說替她幫幫忙,叫她明日再來。


  王氏千恩萬謝,走了之後沒敢回家,借住在沈家後面巷子里的一家人家中。


  沈世興沒有辦法,只好又去找了沈清月,他一直低著頭,說王氏如何如何可憐,她的兩個孩子以後沒了父親會多可憐。


  沈清月靜靜地描畫著花樣子,頭也不抬,待沈世興說完了,她才反問:「父親,女兒聽說王氏丈夫是因為貪污官糧才被抓的吧?」


  沈世興不大好意思地點點頭。


  沈清月也跟著點了一下頭,說:「您的意思就是說,讓女兒幫著他們家貪贓枉法?」


  沈世興脖子粗紅,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這、這意思……」


  沈清月放下筆,很不客氣地問:「您是什麼意思呢?」


  沈世興氣勢弱得沒有了。


  正巧顧淮回來了,他打帘子進來,同沈世興作揖請安,看著他們父女倆似乎有些不妥,便沈清月問:「怎麼了?」


  沈世興在女婿面前可是要面子的,慌慌張張地看了沈清月一眼,示意她不要說。


  沈清月也沒傻到在顧淮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就笑道:「沒什麼,父親過來給我報喜,我添了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顧淮昨兒就知道這事了,他假裝不知道,驚喜地給沈世興道賀。


  沈清月看著顧淮的表情,還像模像樣的……要不是她記得昨兒跟他同床共枕的時候明明白白地說過這事,她還真以為顧淮不知道呢!


  沈世興如坐針氈,略應付兩句,就走了,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沈清月一眼。


  沈清月沒給半點回應。


  沈世興走後,顧淮叫丫鬟也下去,方問沈清月:「你父親遇到什麼棘手的事了?」


  王氏的事,本質上是永恩伯府的事,沈清月也沒有什麼好瞞的,就告訴了顧淮。


  顧淮一瞬就看明白了永恩伯府的用意,他心裡很噁心謝家人,看著鞋面出神,聲音有些冷淡地問沈清月:「你不打算幫忙?」


  沈清月淡笑道:「我一個內宅女子,手伸不了那麼長。就讓衙門公事公辦好了。」她又道:「你放心,謝家人這一回在我手上討不到好。順便還得讓他們家人長一長記性。」


  想借沈家拿捏住她,可省省勁兒吧。


  顧淮挑眉瞧著沈清月眼裡帶著一股狠勁兒的模樣,唇邊勾著一抹笑意,也只有在她身上能常常見到,鎮定淡然,寵辱不驚。


  當夜夫妻兩個一起用過晚膳,順利安歇。


  清晨,顧淮上衙門去后,沈清月也不睡了,吃過早膳了,正描畫花樣子,心裡偶然冒出顧淮的側顏……其實他不喝酒之後,還挺正經的,說正事從來不含糊,就比如昨夜。


  也不知道他是醉后顯了本性,還是故意為之。


  沈清月自己酒性不好,醉后也是容易滿嘴胡話,便不好指責顧淮。


  這日,王氏投路無門,沈世興索性避而不見,老夫人一再敷衍,永恩伯府下了重手,斷了王氏丈夫的一根手指頭,而且還是大拇指。


  失了小手指不要緊,失了大拇指,一隻手就廢了,從今以後拿不了筷子,握不了筆,便是出了大牢,這輩子也別想再吃皇糧。


  王氏心灰意冷,再不想來求沈家,她私下裡籌借銀子,打算花重金將丈夫撈出來。


  永恩伯夫人得到消息說,牢里的那個大拇指都斷了,沈清月那邊兒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就有些焦頭爛額了,皺眉念叨說:「沈家不可能不逼沈清月的,這沈清月就這樣得罪娘家?沒有娘家撐腰,她以後就不怕丈夫欺負她?」


  她的心腹媽媽問她:「夫人,牢里那邊是放過還是……」


  永恩伯夫人在猶豫,那人罪不至死,伯府無端背一條人命當然不好,但是就此放過,萬一沈家那邊鬆動了怎麼辦?

  謝君嫻在她房裡做刺繡,她不緊不慢地道:「母親,那人是貪污一均米才下獄的吧?按照大業律法,打三十大板,關押一年。既有律法,則按規矩行事。他落得這般境地,也是自作自受,不過他應當不會這麼覺得,他應該會恨沈家人沒有拉拔他一把。沈家這回也得傷筋動骨了……」


  這也就意味著,沈清月會同娘家交惡。


  永恩伯夫人點點頭,吩咐心腹媽媽道:「就按姑娘說的做。」


  王氏丈夫的前途,就定在了兩個內宅女人云淡風輕的談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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