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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沈清月覺得自己很倒霉!撞上張軒德嘴欠也就罷了!偏偏又來個周夫人!一個接一個!別說是顧淮了!換做她!亦是此氣難消。


  她心裡很清楚!顧淮肯定在氣頭上,她說什麼都顯得蒼白。


  沈清月盯著顧淮手背上的傷痕,柔聲地跟他說:「我再給你塗些葯。」


  顧淮臉色黑沉沉的!放下茶杯,道:「不必了,一點小傷。」


  說完!他便捏著拳頭!起身準備走。


  沈清月一著急,連忙跟著起來!拉著他的手臂追問:「你去哪裡!」


  顧淮拳攥如鐵!負手而立!背對著沈清月壓著聲音道:「我去書房處理些公務。」


  沈清月還拉著顧淮的手臂……他很少把翰林院的事帶到家裡來!這不是明顯躲她么。


  顧淮頭也不回,淡聲道:「你放開。」


  他不想在沈清月面前控制不住脾氣。


  沈清月不肯放開!索性順著顧淮的手臂下移!拉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拳頭,她想用溫柔的聲音跟他說句軟話!卻脫口而出一句:「我和他們沒什麼!」


  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顧淮不動,只是用沉啞地聲音回她說:「我知道。」他語氣微頓,又問:「現在可以放開了?」


  沈清月手臂一顫,隨即收回了手,放他去了。


  她突然發現,她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沈清月就坐在房裡等,等到晚膳的時候,顧淮也沒進來,她派人去書房送了膳食,聽丫鬟說,他也沒怎麼吃,她想去喊他回屋睡覺,卻又想起他的語氣,便作罷了。


  一夜到天亮,顧淮都沒回書房,沈清月叫丫鬟進來伺候她梳洗,春葉主動地道:「夫人,爺清早就在書房裡洗漱過了,去了衙門。」


  沈清月點點頭,也沒說話,這件事都是過去的事了,顧淮又說他都知道,她卻是再也不曉得該怎麼去解釋了。


  今兒天氣晴好,沈清月本來想去店鋪里看看,想到近日不大太平,不想給顧淮添麻煩,便作罷,偏偏她今日諸事不順,畫花樣子紙張洇墨,綉顧綉又扎到指腹,她想起顧淮的生辰要到了,便放下手裡的事,去了一趟沈家。


  沈清月人還沒到同心堂,就被身後趕來的周夫人給攔住了。


  周夫人眼下也是走投無路,沈家不幫她,她實在無暇顧及在沈清月跟前的體面,便厚著臉皮道:「清月,你昨兒的病可大好了?姑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沈清月問她:「您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罷。」


  周夫人也不浪費時間,索性直言道:「學謙入職不順,我想請你身邊的羅媽媽找青石齋的胡掌柜替他求一求情,清月……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重情重義……」


  沈清月頓時冷了臉,不給周夫人留情面道:「姑姑,雖然是親戚一場,可也是遠親了,朝廷里的事,我一個內宅婦人插不上手,您找我,不如找老夫人去。」


  周夫人臉色漲紫,她切齒道:「你可知道學謙為什麼和葉鶯變成現在這樣?」


  沈清月一抬眼,道:「不管為何,與我何干?姑姑,我與表哥已經各自婚嫁,您說這些話合適嗎?」


  周夫人痛心疾首道:「他們倆本來好好兒的,就為了一把破扇子……葉鶯沒了孩子,與學謙不睦之後,他就變得頹喪不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扇子是誰的!除了你送的扇子,還有誰的東西能讓他寶貝成那樣!我得罪過你,學謙卻不曾得罪過你,你就當是幫幫他不行嗎?」


  沈清月愣在原地,頓時釋然……周夫人說周學謙和葉鶯本來好好兒的,也就說二人相愛過,周學謙指不定早就放下她了,如今他的執念,哪裡是她,只是兩年前二人沒有婚嫁的時候,那種純粹而又無憂無慮的日子罷了。


  她又想起了前世,周學謙自兩任妻子過世后,便一直仕途不順,克妻的名聲和不完美的婚姻是一方面,多半還是他自己志氣消散,像沈世興那樣沒有鬥志,若是這樣,她就更幫不上忙了。


  沈清月莫名笑了一下,隨即同周夫人道:「姑姑,能幫表哥的只有他自己,您就別纏著我了,親戚一場,別逼得我用您當年對我的法子來對付您。」


  周夫人心神一顫,竟莫名忌憚起來……現在的沈清月可不是從前無依無靠的喪母長女了,她的心智也越發成熟,軟硬不吃!

  沈清月瞧見周夫人似乎頓悟過來,便轉身走了,去找方氏問琴棋書畫有關的東西。


  方氏問沈清月:「怎麼又對這些提起興趣來了?」


  沈清舟亦笑道:「二姐要學這些,怎麼不讓姐夫教你?」


  沈清月道:「倒不是我想學,是他要過生辰,書畫上,我懂得沒有你們多,所以來請教。」


  方氏道:「近來市面上有一個人的畫賣得很好,你若要送,就送他的吧。」


  沈清月突然想起一個人,便問道:「道山真人?」


  算算日子,道山真人的畫是要開始值錢了。


  方氏笑道:「是的,他的一些舊畫如今備受推崇,好一些的已經賣到了一千兩銀子一副。」


  沈清月道:「您可知道哪裡有他的真跡?」


  方氏給沈清月介紹了一個鋪子,還大概替她估算了價格,讓她去買。


  沈清月得了建議,便打算抽空去買,其實她猜到青石齋可能也有,但是胡掌柜不會收她的錢,白佔便宜不好,至於沈世興手裡那副畫本來是顧淮送的,她再要來送給顧淮,不體面。


  沈清月迫不及待想去,但家裡帶護院出門動靜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皇親國戚上街,她便想等顧淮回來了,借福臨一用。


  她等到晚上了,顧淮都沒回來,也沒有派人回來傳話。


  夜裡。


  沈清月孤枕難眠,周家也不太平。


  周夫人白天攔沈清月的事兒,嘴碎的婆子丫鬟們議論了幾句,叫周學謙知道了。


  周學謙氣沖沖地去質問周夫人:「您去找清月做什麼?周家的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周夫人打發了下人,和周學謙關上門道:「我沒找她說周家的事,不過一些小事,你就別問了,也別咋咋呼呼的,仔細叫你媳婦瞧見,也跑來鬧,都別想消停了!」


  周學謙不信母親的說辭。


  周夫人被他逼問得頭都要被炸了,綳不住脾氣,砸了個杯子,氣得發抖道:「沈清月就沒說錯!誰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你再這樣下去,你這輩子就是個廢物命!」


  周學謙僵住了,他眼珠子一動不動,喃喃道:「她說我是廢物么……她還說什麼了……」


  周夫人臉色泛青,沒好氣道:「她沒說你是廢物,若你繼續自暴自棄,她便是不說,遲早也這麼想你!」


  周學謙如遭雷劈,痴痴地站了一會兒,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次日,乍暖還寒,京城裡又颳起刀子一樣的冷風。


  周學謙去了一趟沈家,他本是去找沈世昌說在沈家族學暫且教書的事,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往同心堂那邊去了。


  他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成想還真叫他碰見沈清月了。


  沈清月瞧見周學謙也是詫異了片刻,隨後只是見了個禮,並沒有要站住跟他說話的打算。


  周學謙卻不肯走,站住喊沈清月:「表妹……我母親找你……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他不知道是久未開口說話的緣故,還是嗓子不舒服,聲音很艱澀喑啞。


  沈清月搖搖頭,淡聲道:「周表哥多想了,我這會子去找我二伯母有事。」


  周學謙會意,他想起這兩日坊間關於沈清月和張軒德的傳言,又見沈清月有些憔悴,便忍不住道:「你們吵架了?」


  沈清月蹙了眉頭,正要回話,忽被人緊緊攬住了肩膀,她回頭一看,可不就是顧淮!


  顧淮不大友善地看著周學謙,冷著臉道:「我們夫妻倆拌個嘴,就不勞外人操心了罷。」


  沈清月低下頭,忍不住悄悄紅了臉頰。


  周學謙尷尬地漲紅了臉,告了辭。


  待他走後,顧淮便放開了沈清月,往修德院走去。


  沈清月快步追上,在後面問他:「你怎麼回來了?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了。」


  顧淮放慢了步子,略等了等她,才背著手問道:「你又回沈家做什麼?」


  沈清月當然是為了買畫的事,她不便出門,想讓方氏替她去買,她不想提前告訴顧淮,便道:「我找二伯母有事,也順便看一看我的弟弟妹妹們。」


  顧淮心中不快,也沒再問了,直接往修德院去,跟沈世興說了一件事。


  沈清月在旁邊聽著。


  顧淮說,吏部考功清吏司以後可能會新增一個正六品的主事,以沈世興現在的品級肯定升不上去,等三月急選的時候,他得外放一段時間,那之後回京至少有正七品的官職,這個位置就好活動了。


  沈世興雖然品級不夠,資歷卻是合格的,外放之後回京做主事,水到渠成。


  顧淮覺得這條路子很不錯,他很建議沈世興照他說的去做。


  沈世興喜不自禁,慌忙問顧淮:「正六品的主事?!」


  顧淮點了點頭。


  沈世興自言自語道:「這樣一來,豈不是跟大哥一樣同品級了!」他又皺眉道:「這恐怕不行吧!一家人總要避諱的。」


  顧淮道:「等您回來,大伯父位置興許有調動呢?那不就不衝突了。即便衝突,將來您若要升遷,不外放升一升品級,在京中要熬到什麼時候去?」


  沈世興心想的確如此,便問沈清月的主意,哪知道她早走神了,喊兩句才反應過來。


  沈清月絞著帕子不大流暢地道:「……隨您的意思。」


  這事不由得她不奇怪,前一世張軒德在永恩伯府倒下之後,還是個沒有什麼實權的留守司正七品都事,後來庸庸碌碌一直沒有長進,便想方設法巴結顧淮,可惜他送去東西,顧淮一樣沒留,最後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兜兜轉轉在顧淮手底下,做了考功清吏司的主事。


  沈清月前一世沒往顧淮頭上想,沒想到這一世這主事的職位,極有可能落到沈世興手上,也就是說,前一世顧淮雖然表面不受張家的情,卻暗地裡幫了張家。


  原來她和顧淮,冥冥之中,早有交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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