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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八十七章 唯以誠度君腹

  多日未見,徐筱依舊帶著那股子蠻橫的草莽氣息。見著蘇佑陵也還是那般清冷幽幽愛理不理的模樣。倒是跛狗許久未見主人,自是搖著尾巴圍繞著蘇佑陵打轉,蘇佑陵也是忙裏偷閑與其親昵玩鬧了好一陣。


  葉舴見著蘇佑陵回了索性也樂得當甩手掌櫃,將所有幫務一並扔給他,自己倒是每日尋著萬鐵頭飲酒作樂。


  蘇佑陵讓衛昌友聯係石丸,二人約見在蘇州通往郡城的一處幽謐山野。


  當晚隻蘇佑陵與衛昌友二人至此,俱是戴著麵具,而石丸與他的手下也是同樣以黑巾遮麵。


  戴麵具的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不讓詹杭的嫡孫詹仕疾看到他們任何一人的模樣,小心一些總沒壞處。


  早在沒有去州城之前蘇佑陵便通過仔細比對白蛇堂的賬簿發現了很大的問題。足足有近萬餘兩銀子都填充在了一些子虛烏有,不知所謂的賬目上。


  若非那諜子拓印了賦稅前後兩本不同的賬簿,又有蘇佑陵與衛昌友根據各賭坊的盈潤細細比對,極難發現那萬餘兩銀子竟是不翼而飛了去。


  而另一個消息更是令蘇佑陵將情況了然於胸:有探子來報,曾看到白毛蛇備上厚禮專程登門拜訪合壤郡丞詹杭。


  葉舴想的沒錯,潑髒水這差事,要潑的又狠又準。


  什麽是狠?

  觸龍之逆鱗以誅其蛟蟒。


  那什麽是準?

  孰人以痛予我,我必以痛報之。


  以命還眼,以心血還牙。


  命是白毛蛇的命,心血自然便是白毛蛇畢生所創立的白蛇堂。


  這些天來石丸一直將詹仕疾關押在一間小木屋中,一日三餐喂食者皆以黑巾掩麵或者直接便是戴上了麵具,無論詹仕疾說什麽問什麽都始終緘口不言。


  無論詹仕疾怎麽耍小聰明,別說是見著劫持他的賊人模樣,便是連聲音都沒聽到半句。


  時隔半月有餘,詹仕疾再一次感受到了外麵的新鮮氣息,但還沒等到他平複一下心緒,便被兩邊的麵具人蒙上了雙眼,又用沾了水的濕棉堵住了他的耳朵。而後他便感覺到有兩人架著自己向外邊走去。


  約莫大半個時辰,石丸終於看到了那道身影,緊繃了半月有餘的心弦陡然一鬆。


  這半個月來,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外界各種流言蜚語多如牛毛,包括此事驚動了勘隱司、甚至鬧到了朝廷之上。


  要是被查到是他們綁了郡丞的嫡孫,那明年的這個時候,便是他們一行山賊的祭日。


  話雖如此,若是當初不答應幫蘇佑陵,想來他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出那間小屋。


  這半個多月石丸每天晨起至睡去,無時不刻都是眼巴巴的盼著蘇佑陵早些招呼他將詹仕疾這個燙手山芋弄走。


  蘇佑陵瞧著詹仕疾被掩住口鼻,心底也是對石丸的小心謹慎頗為讚許。


  “白毛絞門神。”


  “毒蛇噬金剛。”


  石丸與蘇佑陵的一唱一和對上了約定的接頭暗語。


  蘇佑陵點點頭,輕聲道:“人我帶走了,過幾日便會有人來送剩下的銀子。”


  說完便和衛昌友帶著詹仕疾離去。


  “謝過大人。”


  石丸帶著手下折返而歸。


  他知道今日自己總算是能睡個踏實安穩覺了。


  黑丞會勢力範圍何其之大,即便是衙門官府裏也皆是滲透了一些眼線進去,而今日西門宵禁後的當值人便是其中之一。


  很是恭敬的向著衛昌友與蘇佑陵二人行了一禮,大門開了一道小縫,三人就此入城。


  有二十餘人皆是隱在暗處麵掩黑巾悄然而出。


  蘇佑陵掃了一眼,對當先那人輕言開口。


  “準備好了?”


  “你吩咐便是。”


  陳業狼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加上一直以來的狠辣手段,與衛昌友一同做這件事可謂是相得益彰,他們二人也是為了今天蘇佑陵早早欽定的人選。


  “開始吧。”


  陳業狼微微頷首,二十餘黑衣直潛入白蛇堂的如今的海蛟樓。


  說是樓,卻是院府的建製布局,白蛇堂在西市那一戰後失去了不少地盤,如今也隻算剩下熙熙攘攘的幾處賭坊還在做著生意。


  彭濤心軟,蘇佑陵不是。


  痛打落水狗是遠遠不夠的,最好要連狗肉一起吃掉。


  要麽不做,要做做絕。


  因為有些人根本同情不得,一招放虎,後患無窮。


  ……


  是夜,白毛蛇正懷摟嬌妻做著美夢。


  夢裏的他一統合壤郡,是真正郡守來了都得給他三分顏麵的大幫主,他有黃金萬兩,妻妾成群,儼然已是一處郡城的土皇帝。


  得知彭濤死訊之後,白毛蛇可謂是一改前幾日的苟延殘喘。多方打點,籠絡舊部,大有死灰複燃之勢。


  當然,一切都由他親力親為,務必將保密工作做到最好。每次會見重要人物他身邊都隻帶一個人。


  毛汶疇!

  任誰都知道毛汶疇是白毛蛇近來身邊新上任的紅人。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多年經營,白毛蛇尚有幾分底蘊。如今彭濤死了,雖然對於黑丞會近來的安穩狀況略感匪夷所思,但無疑也是讓白毛蛇稍稍舒服了一些。


  畢竟送走一個武力強橫的勁敵是一件好事。


  畢竟彭濤死了。


  他用自己的陰險送走了一個多年的心腹大患,卻不知道也正是因此迎來了一個更為強大的敵人。


  那名新的敵人自然打不過彭濤,但在謀略心計四字上卻遠非前者可比。


  陰者被陰死,不知是否也算是一種因果。


  海蛟樓突起大火,且以白毛蛇的宅院火勢最旺,不到半個時辰已然火光衝天,遠至數十裏清晰可見滾滾濃煙翻雲遮星。


  官府值夜的人即刻層層上報,直到晨曦微曉,從被窩裏爬起來忙碌了一整夜的郡丞詹杭才帶隊將將把火勢控製住。


  這好端端的春濕潮季,如何便能走水?而且火勢如此驚人!


  二十餘黑衣早早散匿的無影無蹤。


  百餘黑馬褂由陳業狼領頭自東市急匆匆的趕來。


  詹杭麵色一凜:“聚眾至此是何意?黑丞會要造反不成?”


  陳業狼泰然自若笑答:“我黑丞會自當為官府各位大人分憂,聽聞城內走水,所以有心帶人過來滅火罷了。”


  詹杭這幾日神思不寧,自然是因為詹仕疾一事。


  為了讓詹仕疾從小體察民間疾苦,詹杭對他的教導一向頗為嚴苛,從不配下人侍衛供他差使,怎奈居然因此讓歹人得逞了去。


  可奇就奇在賊人居然半點消息不曾走露,並且城中各處也翻了個底朝天,也尋不得蛛絲馬跡。


  他本以為是黑丞會下的手,畢竟自己先前卻有針對黑丞會之意,若是他們動手倒也算是合情合理,結果帶人裏三層外三層找爛了都是沒見著詹仕疾的影子,這讓詹杭很是頭疼。


  城裏沒有,莫非被綁去了城外?可大幸十五州有萬萬人多,想在此間尋得一人無異大海撈針,又如何尋起?

  劫匪大多也就是圖些錢財,詹杭早早備好了許多現銀,就等著賊人與他遞交訊息,再好生與之周旋,想辦法將之緝拿歸案。


  算盤打的雖好,可足有半月,詹杭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這叫什麽事?若非自己那品性醇良的孫子還能惹到什麽仇家不成?即便是自己樹敵,那也好歹留下些什麽威脅的話語給他吧。


  詹杭的屁股坐不住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是誰能隱藏於城內將詹仕疾隱藏的滴水不漏。


  正如同現在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怎麽會突然出現這麽大的火情。


  詹杭不願多想,隻是差人帶黑丞會的幫眾一同去滅火和驅散周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市井百姓。


  眾人沆瀣一氣,終是在不到巳時撲滅了大火。海蛟樓早已化作一片廢墟,殘破的瓦柱倒落一地俱是被黑煙烈火熏燒的焦黑。空氣中甚至彌漫著屍體被燒焦的怪異氣味。


  詹杭被眾人護著勘查現場,不遠處有兩騎駿馬奔馳而來。


  到了海蛟樓口,兩人俱是下馬進到海蛟樓裏,封住現場的官差無人敢上前阻攔。


  原因很簡單,那二人身著青隼!

  “竟是連勘隱司都驚動了,這會兒簍子可捅得不小。”


  “這兩人應該是前幾日被派來找尋詹大人孫子的欽司,莫要多言,小心人頭不保。”


  周邊小吏竊竊私語,勘隱司二人昂頭闊步筆直進樓,對四周閑言碎語並不理會。


  “詹大人,這火災,勞煩說道說道?”


  眼看著詹杭正調派下屬分頭清理殘局,一位臉型如刀削,獼猴模樣的勘隱司使上前出言問詢。


  詹杭回過頭,眼見著兩位勘隱司也是瞳孔微微一縮,複而訕笑道:“一點小騷亂,如何敢驚動兩位勘隱司大人。由我一人處理即可,二位早些回去休息便是。”


  “這是?”


  另一名麵額寬大的勘隱司使見著場中有非官府衙門裝扮的黑馬褂之人,不由好奇。


  陳業狼上前抱拳道:“小人乃是本地幫派黑丞會的人,聽聞城中走水,便帶人趕來相助,想著是為官府衙門分憂。”


  兩位勘隱司倒是再無多言,處處焦糊氣味屬實難聞,見著倒也沒生什麽事,逛了幾圈也就準備回去。


  隻是臨走之前那位尖嘴猴腮的勘隱司使給詹杭留了一句話。


  “你合壤郡近來正值多事之秋,莫要再生事端,你應該知道眼下溫大人正在準備什麽,壞了他的事,你是個詹杭的腦袋都賠不起。”


  詹杭咬了咬牙,隻埋下頭吐出一口濁氣又是神色不變。


  “下官知曉,勞煩溫大人了。”


  送走兩位勘隱司使,詹杭已是麵露疲意,剛欲打道回府,卻有兩位身著黑馬褂的黑丞會幫眾行色匆匆邊跑邊喊。


  “報各位大人,我們發現了白毛蛇的院落地下有一處暗間,裏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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