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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兒子錯了

  第一捲風雨飄零


  過年了,京城整個勛貴世家和皇親國戚圈子,都是人心惶惶風聲鶴唳,無心年事。


  嘉定伯府一家悲涼的結局,讓其他皇親國戚們心裡拔涼拔涼,皇上這是怎麼啦,難道要拿親人開刀?


  同樣的,成國公朱純臣被捉拿下獄后,中間是持續不斷的重整京營,勛貴子弟不斷有人離開,這無疑讓人不明白崇禎皇帝的意圖。


  國丈周奎是皇親國戚之首,成國公朱純臣是勛貴世家之首,都是皇上他老人家最親密的人,怎麼就無緣無故遭受無妄之災?

  他們有些不明白,如果皇上排斥皇親國戚和勛貴世家,又如何能坐穩皇位?

  難道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文臣靠得住,皇上真是糊塗啊!


  說不好聽點,皇上這是在自毀長城吶!

  十王府街,風頭最盛的無疑是英國公府,一人多高的兩條石獅子就是明證。


  此時,在臨近後花園的一座二層小閣樓內,現任英國公張之極正裹著一件潔白的貂裘,同兒子張世澤在說事。


  雖然外面寒風呼號,但小樓內卻是溫暖如春。


  不過即便如此,張之極還是覺得時常有冷風吹入房內,需要裹著貂裘才能感受到身上有暖意。


  站在一旁的張世澤非常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父親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哇。


  可他才不到四十歲啊!

  說起來都是爺爺張惟賢過世后,父親又不是自我節制很好的人,夜夜笙歌又嗑藥,導致身體迅速垮了下去了。


  「父親,兒子認為那些丹藥您不能再吃了,請御醫好好調養您的身體。」


  張世澤忍不住出言小聲的勸說道。


  張之極看了看邊上的炭盆,嗅著香料被焚燒后的香味,讓自己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些。


  「你不用管,為父已經廢了,就讓我盡情享受吧,倒是你,對成國公的事情怎麼看?」


  張之極頭也不抬,對著兒子問道。


  「父親,我英國公府一向執掌京城勛貴之牛耳,便是掌值京營也多以我府為主。


  只是爺爺病逝后,父親體弱,才讓成國公朱純臣掌值京營。


  而英國公府和成國公府歷來是共同進退,上下一心,依兒子看,父親不妨向皇上求情,保下成國公。


  撫寧侯、東寧伯等幾位姻親已經數次上門求見父親大人,他們跟兒子一樣,也想要父親大人向皇上進言……」


  「閉嘴!」


  張世澤正侃侃而談的時候,猛的聽到了一聲呵斥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發覺父親正臉色鐵青的看著自己,頓時收聲沉默了下去。


  張之極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呵呵的笑出聲來,好一會才停止下來,這讓張世澤有些不知所措。


  張之極眼淚都笑出來了,直到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笑聲,張世澤趕緊上前輕輕拍著父親的後背。


  張之極呼吸平緩下來之後,才說道:「京城四國公,他們怎麼不找定國公、魏國公,卻偏偏找上英國公府?」


  「父親這話怎麼說?」


  張世澤畢竟年輕,一時有些參透不了這其中的原因,有些詫異的問道。


  張之極指著面前案上的報紙說道:「難道你沒有看這些天的大明皇家周報嗎?

  有幾家勛貴為了一己之私,侵佔軍屯、剋扣軍餉,還插手鹽政鹽引倒賣,甚至還有人親自販賣私鹽。


  這時候再不同這些勛貴中的敗類劃清界限,向皇上表示英國公府的立場,難道你要讓皇上認為,我英國公府是在沉默表示不滿嗎?」


  張世澤臉上抽搐了兩下,心裡慌得一波逼,卻強自鎮靜的說道:「父親是不是多慮了,皇上對咱們府可謂恩寵至極。


  當初爺爺在皇上為君的時候,可是帶領京營出了死力的。


  可以說,皇上對英國公府的倚重,更甚於天啟帝。


  父親現在是否是想的太多,以至於……」


  張之極頓時有些不滿的沉下了臉說道:「你是不是還想說,我老糊塗了?」


  「兒子不敢。」


  張世澤趕緊告罪,心裡卻在想,父親是不是嗑藥多了,不正常了。


  其他勛貴的那些破事,咱們家不是也在做嗎?


  「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嗎?皇上越是敬重於我府,我們越是要表明態度。


  否則,皇上豈不心寒?」


  張之極長嘆了一口氣,他是早些年玩壞了身體,可是,腦子是清楚的。


  不過,作為勛貴之首,卻不能武事,反而要和文臣一樣玩腦袋,卻是本末倒置了。


  好在兒子年輕,今年才十八歲,可塑性很強,再也不能讓他走自己的老路了。


  張之極的這種心態,跟華夏千百年來做父母的一樣,老子不行了,希望兒子行。


  「撫寧侯、東寧伯這些人上門,不是想要讓我為成國公求情的,而是想要推英國公府出來同皇上打擂台。


  不是為父不顧勛貴這些年共同進退的情面,袖手旁顧,而是皇上對待自家的親戚長輩猶自不講情面,何況我們這些外臣?」


  張世澤小聲的辯解道:「我家當不同於其他勛貴,張府和朱府世代效忠於皇上,且執掌京營久矣,皇上豈能自斷根基?」


  聽完兒子的話,張之極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這正是他所參詳不透的地方。


  皇上用和勛貴無關的一名邊將來整頓京營,但是,在京營內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勛貴影響力,又豈是在短時間內清除的?


  各家勛貴在軍營中安插人手,剋扣軍餉,甚至於倒賣軍用物資,其實在張之極眼中,實在是算不上什麼大的過錯。


  在這個家丁制泛濫的時期,不管是勛貴還是武將,能夠放心依靠的,只有他們身邊高薪厚祿養起來的家丁們。


  而軍隊中的普通士兵,除了用來湊人數檢閱部隊,還有什麼用?


  當然,用處也是有的。


  被勛貴武將拉去修建房子,或是被朝廷拉去修建城牆和宮殿、皇陵等大工程外,還有就是用來剋扣軍餉。


  不剋扣這些普通士兵的軍餉,那麼勛貴和武將們怎麼養得起自己私人的家丁部隊?


  至於那些普通的士兵上了戰場之後,沒有立刻逃亡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壯士了。


  被敵人衝擊一波而沒有潰散的,可以稱之為老兵了。


  形勢不利,還能不拋棄主將逃亡的,更是精兵了。


  可要讓勛貴或是武將,帶著這樣的軍隊上戰場抵禦敵人,這無疑是讓他們去送死。


  正是因為如此,軍官剋扣軍餉用來蓄養家丁,這實在是一種勤勉於王事的行為,不僅不應該受罰,還應該嘉獎才行。


  但現在皇上抽風了,抑或是受了誰的蠱惑,不僅不拉攏依靠他們這些勛貴不說,還大刀闊斧的對京營進行了人員裁減。


  大多數勛貴或是勛貴門下的家丁,在整頓中被驅逐出了京營,這不由不讓張之極感到震驚懼怕。


  他有些不明白,如果皇上排斥勛貴的高級武官,到時候發生戰事,皇上要指派誰去掌握這隻軍隊?


  在皇上的京營改制中,英國公府受到的損失最大。


  但是張之極也很清楚,皇上對於英國公府也是最為優待的。


  到了成國公被抓之後,皇帝對於勛貴的武力威脅,頓時把一向醉生夢死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張之極驚醒了。


  尤其是皇上那道公、侯、伯爵,隔代遞減的旨意,在嘉定伯世子身上實行后,更是讓張之極徹底清醒過來。


  皇上這是要用戰功封爵,徹底激起勛貴重新立功的決心。


  也就說,先祖的功勞再也不能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也就是說,英國公府已經是最頂級的國公,可是若沒有新的功勛,三代以後,將和常人無異。


  這可不行!


  不過,張之極思索了許久,才終於認識到,只要張家沒有造反,那就不可能對抗崇禎皇帝對京營的改革。


  而很顯然,張家既沒有這個能力造反,也無法背棄歷代英國公對皇室效忠而換來的忠誠名聲。


  既然如此,那只有積極配合皇上。


  有的時候,只要皇上照顧,手腕傾斜一點,軍功其實也很容易。


  再說了,英國公府傳承了兩百餘年,底蘊還是有的。


  雖然有向他一樣混吃等死享受為主的不孝子弟,但同樣不乏有優秀的子弟刻苦訓練,時刻為了出人頭地。


  畢竟,張府庶支、嫡支幾百人,良莠不齊在哪個家族都是存在的。


  現在到了這個時刻,只要能為英國公府立功,哪管庶支、嫡支子弟。


  只要能保住英國公府就行。


  當然,如果嫡支子弟有出息就更好了。


  所以,今天張之極才要和兒子張世澤好好說清楚。


  「我們不管皇上在想什麼,我們張家只要服從於皇上的意志就足夠了。」


  張之極思慮了許久,終於做出決定。


  這半年來,他感覺皇上在漸漸疏遠英國公府。


  過去,雖然因為自己體弱的原因,沒有在朝堂大事上有什麼作為,但皇上一般有什麼事情,但會支付一聲。


  可現在呢,沒有,任何事情都沒有。


  連重組京營,削減爵位這樣重大的事情,都沒有召喚自己進宮,以求英國公府配合,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可是父親,如果這樣,我們張府和其他勛貴會不會起了衝突,從而引起他們的不滿?」


  張世澤小聲翼翼的問道。


  說實話,張世澤對崇禎皇帝的做法也是有抵觸的。


  因為,崇禎皇帝的做法,本身就是和整個勛貴集團在作對。


  作為未來的英國公,為了家族利益著想,他其實是贊同撫寧侯、東寧伯等人的建議,保住成國公。


  當然,他也知道,保住成國公只是一個借口,目的還是想奪回京營的掌控權。


  畢竟,兩百多年來,五軍都督府和京營,向來是勛貴子弟的自留地。


  其他的,其他的也沒有了。


  都被可惡的文官的給搶走了。


  「糊塗!難道為了不和其他勛貴起衝突,你就想和皇上作對?你想過後果嗎?」


  張之極臉色漲得通紅,緊緊盯著張世澤,重重說道。


  張世澤頓時感覺有些不好了,和皇上作對,他沒有想過。後果,那就更沒有想過。


  作為十八歲的少年,他哪裡想得這麼深?

  只不過,他一貫和其他勛貴子弟交好,少年意氣,總覺得朋友嘛,許多還是表哥表弟結拜兄弟的,自然應該站在一起。


  「父親,那我們什麼都不做,皇上應該不會對張家如何吧?」


  兩不相幫,誰都不得罪!


  這是年輕張公子的想法。


  「牆頭草,兩邊倒,那邊風大那邊倒。是不是?」


  張之極眯起眼睛,看著有些不安的兒子,心中不由哀嘆,先祖張玉、張輔起于靖難之役,有赫赫之軍功,就連成祖皇帝也要稱讚一句,剛強勇毅。


  可到了他們父子這裡,卻都成了唯唯諾諾的看門之犬了。


  不行了,必須改變。


  想想,如果連他們英國公府都這樣,那麼其他勛貴呢?


  終至此刻,張之極明白了崇禎皇帝的意思。


  「你要明白,我們先祖如果做牆頭草,那麼張家就沒有這兩百來年的富貴了。


  皇上雖然不會因為我們什麼都不做就怎麼樣,但是張家世代為皇上效忠的傳統,也會在我們手中斷絕。


  而且為父也相信,張家子孫的富貴也到頭了。」


  張之極這話說得很平緩,很小聲,但卻很堅定。


  他這是在教育張世澤,而這,也是他父親張惟賢從他父親的父親傳下來的一句話。


  聽到父親平淡的話語,張世澤比聽到父親嚴厲的訓斥還要害怕,冷汗瞬間湧出,他噗通一下就跪在地板上,「兒子錯了!」


  看見兒子的態度,張之極欣慰的笑了,他清了清喉嚨之後說道:「為父廢人一個,張家就靠你了。


  明日我們父子進宮,給皇上拜年。


  為父記得我們在京城有五個田莊嗎?把其他四個進獻給皇上,作為拜年賀禮。


  對了,你待會下去問問管家,我們手裡有多少鹽引,明天一併交給皇上。


  你自己也準備準備,把張府身手好的子弟,不論嫡庶,全部帶上,到京營搏軍功,保住英國公府。」


  「是,父親!」相通了的張世澤,低著腦袋恭敬的應承道。


  「起來吧。」兒子想通了,張之極很欣慰,溫聲朝他解釋自己這麼做的目的,「我父親因為擁戴之功,讓我一生得享富貴。


  可為父一生沒有什麼功績,那只有用財物換取皇上的歡心。


  至於你的富貴,就要靠你爭取了。


  你必須明白,只要得到皇上的恩寵,些許錢財之物,不過浮云爾!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英國公府,在所有勛貴中權勢最顯赫,可財物最少的原因。


  有得必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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