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動(二)
雲卿影毫無心理負擔的拍飛了夜傾城之後,順手從她頭上順了一根簪子,起落間穩穩端坐在馬背上,反手就將簪子插在了馬屁股上,馬兒接連被刺激,跑的更快了,眨眼間就將蕭家的護衛甩在了身後。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般幹淨利落,不過短短的幾個呼吸間,馬車便已經跑出了千米之外。蕭月張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她,半晌之後,才緩緩吐出三個字“好帥啊……”
“啪”,蕭月話音剛落,頭上就挨了重重一擊,她不滿的嘟起了嘴,氣呼呼的瞪著蕭王妃,“娘,你幹嘛打我?下次輕點啊。”
蕭王妃氣了個半死,伸出手指戳著她額頭,惡狠狠的道“你這個臭丫頭,是不是缺心眼啊,這可是山賊,你不怕她把你搶去做壓寨夫人啊!”
“咳咳”,雲卿影咳了兩聲,正常情況下,這樣養在深閨中的女眷突然被人擄走,不是應該嚇得半死嗎?這母女二人為什麽一點害怕的模樣都沒有,腦回路很清奇嘛。不過轉念一想,蕭王府的當家主母和郡主,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更遑論蕭月還是在軍營中長大,要是這點小事就能嚇到她們,那才真是奇怪了。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打斷二人,提醒她的存在,“那個,我是女的,不需要壓寨夫人……”
“你是男是女不重要,先說說你的目的吧。”蕭王妃出聲打斷了這沒有內涵的談話,淡定的將女兒按在身後,正如雲卿影所言,她壓根沒覺得怕,因為她知道,她身後不僅有蕭王府的暗衛隨身保護,還有她娘家帶過來的,隻要她一聲令下,這個野丫頭,可以隨時被亂劍砍成刺蝟,不過她有點好奇,這野丫頭,到底想要做什麽?
況且……
蕭王妃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場景,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雖然這麽想不太厚道,但是看到夜傾城那個狼狽的樣子,她心裏就莫名其妙的暗爽。以她的身份和年紀,不好同世交家裏的小輩計較,但這不代表夜傾城敢嫌棄她兒子,她就一點想法都沒有。這野丫頭,也算是幫她出了一口氣了。
不過,這真的是個野丫頭嗎?
蕭王妃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麵前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最簡單不過的粗布衣裳,原本不知什麽顏色的布料已經洗的發白了,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的天氣,這丫頭卻隻著了一件破舊的單衣,下身的棉布裙子明顯不合身,有些短了,露出那纖細的凍得發青的腳踝。
這也是因為,從小到大,雲卿影的衣服都是挑雲驚雨剩下的來穿,而雲驚雨雖然是姐姐,卻比雲卿影矮了足有半個頭,她的舊衣,雲卿影穿來自然不合身。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那髒兮兮的,連容貌都看不清楚,如路邊乞兒一般寒酸落魄的少女,此時端坐在她麵前,坐姿筆挺,笑容雖淺卻暖,如吹散迷霧的風,驅散黑夜的光,讓人看了便覺心生歡喜,無端端的生出幾分好感。細細打量之下,會發現,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透著一種沉穩而又讓人安寧的光,讓人想要洗淨她臉上的髒汙,去窺探一下那掩藏的容顏。這一刻,那些外物成了真正的陪襯,她的氣度和風華,讓一向自視甚高的蕭王妃都有瞬間的恍惚。
若坐在她麵前的是哪個王都世家中精心培養出來的千金,她並不會意外,還會欣賞,可換成眼前這個少女,欣賞依舊會有,但也多了幾絲警惕,這個少女所展露出來的鳳儀,和她的裝扮,差別太大了。
“姑娘,不管如何,先穿上衣服再說吧。就算你想要偽裝,也莫要糟蹋自己的身子。”蕭王妃隨手拿過一旁蕭月備用的衣物,將一件淺粉色的鬥篷遞給了她,女子一旦受寒,日後必定子嗣艱難,世道對女子本艱難,在不確定敵我的情況下,她從不吝嗇給予一個可憐的姑娘盡可能的善意。
偽裝?這從何說起?雲卿影愣了愣,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卻也無法解釋,隻能無奈一笑。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注意,此時的她,和前世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判若兩人。
在元紫陌身邊的那六年,不是沒有過美好的時光,他也曾請過宮裏最好的女官,來教導她的規矩禮儀。他不止一次的誇過她有悟性,什麽東西都是一學就會,不過短短幾年時光,她的規矩禮儀已經不輸於王都任何一位世家貴女。那時她也曾竊喜過,自己是那樣的聰慧,不管是武功,還是禮儀,都學得那樣快,這可以使她更好的保護他,更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所以,凡事有失有得,那六年,她並非什麽都沒得到,不是嗎?隻是相比失去的,太微不足道罷了。
不過,因著蕭王妃方才的舉動,她對她的印象倒是改觀了不少,這樣的一個女子,對待一個陌生人尚能如此寬和,就算不喜歡蕭夜,也不會刻意去作踐吧?看來前世的事情,還是要好好地查一查。
“王妃,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我也來不及解釋那麽多,重要的是,我知道蕭王和蕭大公子應該在這幾天,就要回王都了吧?”
“什麽?這怎麽可能?我父親鎮守南海雲夢澤,根本不可能這個時候回王都的。”蕭月吃了一驚,下意識的看向蕭王妃,目光中帶著詢問。
蕭王妃卻在一瞬間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色,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老王爺突然暴斃,王爺決定回王都,一為送靈,二為查清父親的死因,隻是這些,都是保密的,這個來曆不明的丫頭是如何知道的?這丫頭,果然不簡單!
“前些日子,我上山采草藥的時候,躲在一個山洞裏避風雪,正好聽見有人在洞外竊竊私語,密謀些什麽,我隱約聽見有人說,好像是說沈將軍要伏擊蕭王父子,地點就設在王都郊外的那座峭壁下的山穀,王妃也該知道,那種地勢最是容易設伏,蕭大將軍毫無準備之下,難免會被打個措手不及,王妃還是提早做準備比較好……”
“沈將軍,莫不是沈自青?娘,我就說,今天這種天氣,夜傾城為什麽堅持要去城外上香,說什麽祭拜祖父,還硬要拖上我們,原來是他們父女算計好的,要支開我們,我就說她不是個好東西,你還不相信。”
相比於蕭王妃的猶豫,蕭月卻是很快就相信了,她是個很單純的人,單純的人想事情往往隻相信自己的直覺,她能感覺到雲卿影並不是壞人,特別是她眼中的焦慮,哪怕極力隱藏,也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來。
“月兒,事情還未查明,不要妄加推斷,何況,定王並不是這樣的人。”蕭大王妃麵上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怒,可是心裏卻已經打起了鼓,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夜傾城一直想嫁進蕭家,沈自青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呢?
她雖然不喜歡夜傾城,但是對定王府的家教還是相信的,更何況以定王府和蕭王府的關係,定王瘋了才會做出這種自毀臂膀的事情。
隻是她卻忽略了一點,定王府的世子一向是自出生便立下的,而夜傾城都12歲了,還沒有被立為世子,她如何能代表的了定王府?
蕭王妃不相信,可轉念一想,王爺回程這件事,除了他的幾個長隨親衛,便隻寫信告訴過她這個妻子,這個憑空出現的神秘丫頭若不是真聽到了什麽,又怎麽會清楚這件事?
雲卿影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並未解釋許多,隻說了一句,“王都中人皆知定王府大小姐愛慕蕭大少爺,以蕭王府的權勢,若蕭大少爺不願,蕭王自然不會勉強兒子聯姻來穩固地位,但若是蕭家落敗,蕭王不在了,那可就說不定了。王妃您可願冒著與定王府交惡的風險而保全蕭大少爺?”
“你……”聽懂了她話中未盡之意,蕭王妃有些不舒服,也有些憤怒,雖然她不在乎這些虛名,但卻不代表她喜歡被人當麵揭短。她雖不喜歡那個搶在陽兒之前出生的庶子,也曾打壓過他,卻從未真正想要害他,她還沒那麽狹隘,更不屑將上一輩的恩怨加諸在一個孩子身上。
至於對庶子的打壓,也不過為了穩固兒子的世子之位,陽兒自小體弱,上不得戰場,若是她不壓一壓蕭夜的風頭,將來陽兒如何掌控的了他?她可以允許蕭夜活著建功立業,但前提是他不能有不該想的念頭,隻能安心輔佐陽兒,這又有什麽錯?她自認,無論哪個嫡母,都不見得會比她做的好。
可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雖然覺得這個想法太過於瘋狂,有些不可思議,但也不是絕無可能。夜傾城對那個庶子的癡迷和偏愛一直都很瘋狂,不是嗎?否則,她也不會放著好好的蕭王世子妃不做,反而自降身份,追著一個婢生子跑。
這樣想著,蕭王妃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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