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它又不會咬你
“就這麽辦。我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你們全都給馬上鞍去。周翰,我要你帶著其他人跟在後麵,但是要保持在視線距離之外,不要讓任何人……”當鄧禹繼續下達命令時,令公鬼看著草草畫在地上的輪子。如今,那是個破輪子了,隻有四根輪軸。不知怎的,這讓他打了個冷戰。他發現穎逸在看自己,那對黑色的眼珠如鳥兒般明亮專注。他好不容易才撥離了目光,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在胡思亂想,令公鬼惱怒地告訴自己。既然她不去,她是不可能做任何事情的。
旭日將天地相交之處渲染成深紅色,在冷泉鎮通往海港的青石板街道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微微的海風把煙囪裏冒出來的早飯炊煙吹往內陸方向。街上隻有早起的人們,他們的呼吸在早晨的寒意下凝成水蒸氣。跟其他時間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此刻,鎮子仿佛是空的。
另一處,在一家還沒開門的銅器店門前,湘兒坐在一個倒扣的木桶上,一邊用手臂夾著自己雙手取暖,一邊審視她的小軍隊。紫蘇坐在街對麵的門前台階上,披著她的宵辰式樣的披風,正在吃一個皺巴巴的李子,儀景公主穿著粗布深衣蜷縮在紫蘇身旁的一條巷子的巷口。一個從碼頭那邊偷來的大袋子整齊地疊好放在紫蘇的旁邊。這就是我的軍隊,湘兒自嘲地想。可是,沒有其他人了。
她看到一個禁師帶著伍相奴沿著街道走上來,戴著手鐲的是個頭發枯黃女人,戴著項圈的是個皮膚很黑的女人,兩個人都昏昏沉沉地打著哈欠。街上的少數幾個冷泉鎮人都不敢看她們,而且遠遠地讓開。從這裏往港口看過去,視野所及再沒有其他宵辰人了。
但湘兒並沒有把頭轉向另一個方向,而是伸了個懶腰,聳了聳肩膀,仿佛是在活動活動凍僵的肩膀,然後,她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紫蘇把吃了一半的李子丟掉,隨意地往街道上方看了一眼,然後,靠回到門柱上。那邊的街道也沒有宵辰人,否則,她會把手放在膝蓋上。紫蘇開始緊張地搓手,湘兒發現,儀景公主此刻正急切地跳著腳。
如果她們把我們的事給暴露了,我要狠狠地敲她們兩個的腦殼。不過,湘兒知道,如果她們被發現了,那麽決定她們三人宿命的將會是宵辰人。她的心裏太明白了,湘兒對於自己的計劃是否會成功完全沒有譜。也有可能是湘兒自己的失敗把她們全部暴露。她又一次決定,如果有什麽事情出了錯,她就要設法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讓紫蘇和儀景公主逃走。
湘兒跟她們說過,如果出了錯,就立刻逃走,而且讓她們相信,她自己也會一起逃。她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會怎樣做。隻知道,自己不會被活捉的。蒼天有眼,最好讓自己能死在戰鬥中,我可不要被活捉,她想。
禁師和伍相奴走上來,一直到走進了她們三個的中間。周圍有十來個冷泉鎮人,遠遠地避開這兩個鏈在一起的女人。
湘兒收集起自己所有的憤怒。受束者和約束者——她們把那醜惡的項圈戴在了半夏的脖子上,而且,如果她們有機會,還會把項圈戴在她的脖子上,戴在儀景公主的脖子上。她已經逼紫蘇把禁師如何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伍相奴的事情告訴她了。她很肯定,紫蘇沒有全部說完,最糟糕的那些都沒有說,不過,她所說的已經足夠讓湘兒衝冠眥裂。
一瞬間,在一支黑色多刺的花莖上,一朵白色的花蕾向著青天、向著陰宗盛開了,紫霄碧氣充滿了湘兒的身體。她知道,對於那些能看見的人來說,自己的身上正散發著靈光。
那個白皮膚禁師吃了一驚,那個黑皮膚伍相奴張大了口,不過,湘兒沒給她們任何機會。她使用的隻是一點點紫霄碧氣,然而,迅猛如同劈開空中塵埃的鞭子。
銀項圈一下子裂成兩半,哢嗒一聲滾落在鵝卵石街上。湘兒一邊跳起來,一邊鬆了一口氣。
禁師如同看著毒蛇一般看著落在地上的項圈。伍相奴抖著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不過,在那個裙子上有雷電標誌的女人來得及移動之前,伍相奴一個轉身,一拳砸在了她的臉上。禁師雙膝一彎,幾乎倒在地上。
“打得好!”儀景公主喊道。她也已經開始衝上前,紫蘇也是。
可是,在她們三個能碰到那兩個女人之前,伍相奴驚恐地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撒開兩腿拚命逃走了。
“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儀景公主對著她的身影喊道,“我們是朋友!”
“安靜!”湘兒小聲喊道。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破布,毫不留情地塞進那個還在搖搖晃晃的禁師張開的口中。紫蘇手忙腳亂地把那個袋子一抖,揚起一陣灰塵,然後一扣,套在了禁師的頭上,袋口一直拉到那女人的腰部。湘兒道:“我們已經引起太多注意了。”
這是真的,然而,也不完全是真的。她們四個人,身處一條迅速清空的街道上,那些決心到別處去的人都避而不看她們。湘兒所期望的正是這種反應。人們竭盡全力忽略任何跟宵辰人有關的事物可以為她們贏得一些時間。他們最終肯定會談論此事,但是,隻會是竊竊私語。宵辰人可能要經過好幾個時辰之後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被扣在袋子裏的女人開始掙紮,塞了破布的嘴發出含糊的叫喊聲,不過,湘兒和紫蘇用手臂架著她,把她拖進了附近的一條巷子。身後拖著一條銀鏈子和項圈,在鵝卵石街道上叮當作響。
“把它撿起來,”湘兒衝儀景公主喝道,“它又不會咬你!”
儀景公主深吸了一口氣,才小心翼翼地收起銀鏈,那樣子像是隨時提防它真的咬自己一口。湘兒有點同情她,但是僅此而已。一切都依賴她們每一個人按照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