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不要告訴我
“血跡布滿了她的臉。”他喃喃地說道:“這就意味著,她會死於暴力?”聽到自己的話語竟然顯得如此輕鬆,子恒不禁感到害怕。
“但我能做些什麽?如果我告訴莫止,如果我讓她相信這些,她隻會在恐權中度過她最後的日子,但一切仍舊不會改變。”
紫蘇微微點了點頭。
如果她將死於暴力,這就意味著,營地會遭到攻擊。但他們每天都會派出哨兵,營地周圍曰夜都有人站崗。而純熙夫人也說她已為營地設下了守護結界,除非十首魔王羅波那的爪牙誤打誤撞地闖進來,否則沒有人能看見營地。子恒想到狸力們也許能有所幫助。不!我們派出的那些哨兵就能找到試圖接近營地的東西了。
“她要走一段很長的旅途,才能回到她的族人那兒。”他似乎是在對紫蘇說,也似乎是在對自己說:“匠民不會讓他們的馬車越過那些丘陵。在這段旅途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紫蘇悲哀地點了點頭。“而我們甚至沒有能力派衛兵保護她。不過,就算能這麽做,應該也沒什麽用處。”
紫蘇告訴過子恒,她以前曾經試圖警告過人們將要發生的事情。她這樣做了六、七次,才終於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她所見到的東西。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再對人們說過什麽,因為她知道,如果人們相信她的警告,事情隻會變得更糟糕。當一個人相信紫蘇的話時,往往是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之後。
“什麽時候會發生?”子恒問。這句話在他的耳裏聽起來顯得冰冷異常,又像鑄鐵一般生硬。他想:我沒辦法為莫止做什麽,但我也許能弄清楚我們是否會遭到攻擊。
他的話一出口,紫蘇就攤了攤自己的雙手。她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清楚。我從來都不能確定一件事會在什麽時候發生,我隻能知道它將會發生。即使我偶爾能夠解讀我所見到的畫麵,也沒辦法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實現。你不明白,這些畫麵並不能隨我的心意出現,我也不是每次看到這些畫麵,都能知道它們的含意。它們會在不經意時出現,而我又偶爾能了解它們之中的一些含意。這種情況並不多,隻是偶爾。”
子恒竭力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但紫蘇隻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有可能某天我會看見某個人身邊的東西,但到了第一天,它們就全都不見了。大多數的時間裏,我無法在任何人身邊看到什麽幻像。雖然鬼子母和退魔師身邊總是有各種畫麵,但他們身邊的畫麵也總是深奧難解。”她帶著探索的神情瞥了子恒一眼。“還有一些人也是如此,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多。”
“不要告訴我,你在看我的時候發現了什麽。”子恒嚴厲地說,但他很快地又聳了聳沉重的雙肩。從孩提時代起,他就比身邊的小夥伴們要強壯得多。那時他就明白如果一個人比周遭的人來得強壯,他就很容易會在無意中傷害到別人。這讓子恒在對待別人的時候一直都非常謹慎小心,而且總是會為自己明顯流露出來的怒意感到後悔。“抱歉,紫蘇。我剛說話的語氣不太好。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
紫蘇驚訝地望了子恒一眼:說道:“你並沒有傷害我。沒有幾個人想知道我看見了什麽,這一點確實值得慶幸。蒼天在上,如果有其他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可不想去向他打聽些什麽。”
就連鬼師也沒聽說過有其他人具有像紫蘇這樣的天賦。“天賦”,這是鬼師的說法,雖然紫蘇自己並不這麽認為。
“我隻是希望自己能為莫止做些什麽。我無法忍受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奇怪了,”紫蘇輕聲說道:“為什麽你看起來對這名鑄刀人女子如此關心。雖然他們是絕對的墨家非攻兼愛之傳人,但我總是看到暴力包圍著她。”
子恒突然將目光轉向一邊。紫蘇也立刻閉上了嘴。
“鑄刀人?”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好似一隻巨大蜜蜂的嗡嗡聲。“鑄刀人怎麽了?”黃巾力士走到他們身邊,粗大的拇指還壓在書上他剛剛讀的那一頁。他的另一隻手裏則拿著一支煙鍋,一縷青煙緩緩升起。他的黑掠色圓領袍連領扣都扣得緊緊的。長外衣的下擺一直垂到膝蓋,幾乎要碰到高筒靴的上緣。子恒站直的時候,頭頂甚至還不到他的胸口。
很多人都被巫鹹的麵孔嚇到過。他的鼻子很大,即使放在他這個黃巾力士的臉上,也很像是豬鼻子般,而他的嘴更是大得不成比例。他的眼睛好像兩個茶盤,厚重的眉毛也幾乎垂到了雙頰。一頭長發裏,突出兩隻尖耳朵。有些從沒見過黃巾力士的人甚至會把他當成是黑水修羅。不過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黑水修羅就像黃巾力士一樣,隻是傳說中的生物。
巫鹹發覺自己打擾了子恒和紫蘇的談話,臉上憨厚的微笑中顯得有些尷尬,雙眼也不好意思地眨了眨。子恒望著他天真的表情,心裏不禁冒出一個想法:沒有人在看過這位黃巾力士第一眼之後,還會繼續害怕他。在某些古老的傳說中,總是將黃巾力士描寫成是凶暴的種族,是凡人永遠的敵人。子恒不相信這樣的故事。黃巾力士不是任何人的敵人。
紫蘇把莫止到來的事情告訴了巫鹹,但沒有告訴他自己所看見的畫麵。通常她總是對這些畫麵三緘其口,特別是當它們預示著不好的事情時。
“你應該了解我無端卷入這些鬼子母和兩河人之間的感覺,巫鹹。”
巫鹹含混地嘟嚷了一聲,不過紫蘇似乎認為他同意自己的看法。
“是的,”她加強語氣說道。“我本來在長葛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轉眼間,我卻已經被莫名其妙地,帶到陌生之地。好吧,我以前可能也有過這樣的漂泊生活。但自從我遇到純熙夫人之後,我的生活就再也不屬於我了。還有……還有那些兩河的農村男孩。”她眼睛溜溜轉著看著子恒,嘴角向上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