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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十足真金

  “一間船艙多少錢?”馬鳴問,“我們要一間,你可以讓艙裏的人去別的地方擠一擠。”馬鳴可一點也不想在冰冷的夜晚露宿甲板。而且,馬鳴還深信如果不現在就鎮住這家夥,他會偷走你的褲子,還説是為了你好。馬鳴的胃這時又大聲抗議起來。“還有,我們要和你吃的一樣,而不是和那些船夥兒一樣。而且分量要足夠!”


  “馬鳴,”謝鐵嘴說,“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我。”他轉向船老大,用百衲披風耍了個花式,而鋪蓋卷和樂器匣子仍然穩穩地掛在肩上。“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船老大,我是個說書人。”即使周圍是開闊的空間,他的聲音似乎也突然產生了回音。“我很願意為你的乘客和船夥兒表演娛興節目,作為我們的旅費。”


  “我的船夥兒是來工作的,說書人,可不是來玩的。”船老大捋了捋他的小胡子,一雙灰眼睛打量著馬鳴樸素的外衣。“那你是想要一間艙房羅?”他輕蔑地笑了一聲。“還有我的夥食?好吧,你們可以住我的船艙,吃我的飯。為此你們每人要交出五枚金瓜子!而且要先付錢!”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言畢他開始哈哈大笑,笑得連說話都顯得有些困難。在他身邊,山子和德子也咧開嘴發出嘲諷的笑聲。“給我十枚金瓜子,你們就能得到我的船艙,還有我的夥食,我會去和旅客們住在一起,吃船夥兒的飯。我跟你們保證,我會的!阿彌托佛,我發誓!隻要十枚金瓜子……”他接下來的話,都被笑聲淹沒了。


  馬鳴拿出兩個錢袋中的一個。船老大仍然放肆地笑著,一邊用手背抹去眼中的淚水。但等馬鳴數出五枚金瓜子放進他手中時,笑聲嘎然而止。船老大難以置信地眨著眼睛,而那兩名大漢好像被嚇到了一樣。


  “看好了,這可是十足的真金,對不對?”馬鳴問。沒有天平,不太容易確定這些金瓜子的重量。他又拿出七枚金瓜子,其中兩枚確實是錫城金瓜子,而他認為多出來的兩枚完全可以補齊不足的分量。這個家夥不能再要求什麽了。停了一下,馬鳴又加上兩枚金瓜子。“這是給那些被你趕出艙房的客人的。”馬鳴並不認為那個旅客能得到一枚銅板,但這麽做能顯示出他的慷慨。


  “你會和旅客共用艙房?不,當然不會。他們應該為了失去自己的床舖而得到補償。你也不需要和你的船夥兒一起吃飯,船老大。我們歡迎你和我們一起用餐,在你的船艙。”謝鐵嘴這時隻是緊緊地盯著他,就像其他人一樣。


  “你……?”這時對方聲音變得沙啞低微,“你……是不是……一位便裝出行的年輕國君?”


  “我可不是一國諸侯。”馬鳴笑了。他有笑的理由。廣財號已經離開碼頭,駛入黑沉沉的夜色中。碼頭上連成一線的燈光映襯著前方不遠處明顯的黑色缺口。那就是進入漆水河的水門。長槳推動著三桅船朝那個方向快速駛去。


  船夥兒們已經解開長桅桁上的繩子,準備升帆。船老大手裏緊握著金瓜子,看起來也不再想把誰扔出甲板了。


  “如果你不介意,船老大,我們能看看我們的艙房嗎?我是說,你的艙房。現在時間很晚了,我個人希望能睡上幾個時辰。”馬鳴的胃這時又向他發出抗議,“還有吃個晚飯!”


  當三桅船的船頭探入河水中時,小胡子船老大親自引領馬鳴和謝鐵嘴走下艙口的梯子,進入一條狹窄的短通道。通道兩側是緊密排列的艙門。船老大立刻開始收拾自己艙房裏的東西,同時也開始安排馬鳴和謝鐵嘴的歇宿。這間艙房占據了整個船尾,其中床和基本的家具都嵌在牆上,隻有兩把椅子和幾個箱子是可以移動的。馬鳴很快就了解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船老大不會將任何旅客趕出艙房。他非常尊敬他們的船費,所以不會這麽做。他會去船上二把手的房間,船上二當家會占據老三的床,依此類推,一直到甲板負責的人去船頭和船夥兒們睡在一起。


  馬鳴很認真地聽完了船老大所有的話,雖然他不認為這樣的消息會有什麽用。但出門在外,除了必須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之外,了解身邊的環境也是有必要的。如果你對身邊的人一無所知,那他們也許會拿走你的外衣和靴子,讓你在雨天裏光著腳走回家去。


  船老大名叫安老大,是個晉城人,和馬鳴與謝鐵嘴稍微熟識之後,他的話就變得多了起來。他說他不是讀書人家出身,但他也不會讓別人把他當成傻子。一個年輕人帶著不該是年輕人能掙到的大筆金錢,他也許會是個飛賊。但每個人都知道,沒有哪個盜賊能帶著他的戰利品從嘉榮城平安脫身。一名年輕人,一身鄉下人裝束,卻有著貴族的氣質與自信,而他又口口聲聲否認自己的身分。


  “阿彌托佛,我不會說什麽的,隻要您說不是,那就不是了。”安老大眨眨眼,低聲笑著,還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胡子。一名年輕人,帶著蓋有丹景玉座印章的手令,急匆匆地趕往錫城。銀蟾女王造訪嘉榮城的事人盡皆知,隻是沒人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安老大認為,在玄都和嘉榮城之間正有某些重大的事件進行著,馬鳴和謝鐵嘴就是送信給銀蟾女王的信使。馬鳴的口音更讓他確信自己的推測。能參與如此偉大的行動,他感到很興奮,不過他並不想因為隨意刺探這其中的秘密而讓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險。


  馬鳴與謝鐵嘴交換一個驚訝的眼神。說書人這時正把自己的樂器匣固定在一張連在牆上的桌子底下。這個艙房在相對的兩側各有一扇窗戶。牆上突出來兩個支架上各放著一盞油燈。


  “真是廢話。”馬鳴不滿道。


  “當然,”安老大回答。他抱著一堆衣服,從床腳的箱子前麵直起腰,微笑著說,“當然。”一個壁櫥裏似乎是放著他所需要的河道圖表。“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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