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有人
“我知道那些國君的名字,小子,還有所有那些晉城大君的名字。我覺得,也許那個地方又有一個諸侯得到了更大的權力,但在那之前,我應該能聽到一個年老大君的死訊才對。如果你是轟走某些倒楣的家夥,占據他們的船艙,而不是住進船老大室,我們就能各自有一張床了。一張又窄又硬的床。現在,我們隻好在安老大的床上一起睡了。我希望你不會打鼾。我受不了鼾聲。”
馬鳴咬了咬牙。據他所知,謝鐵嘴打起鼾來就像是一把老鋸子在鋸馬尾鬆的樹樁。他自己一定不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剛才兩名大漢的其中一位走了進來。馬鳴不知道他是山子還是德子。他從床底下拖出船老大的鐵鎖錢箱,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朝兩個人草草地指一了指。感覺到他們根本沒看自己,大漢皺了皺眉,便離開了。
馬鳴開始懷疑,保佑了他一整個晚上的好運氣是不是終於拋棄他了。他要忍受謝鐵嘴的鼾聲,而且,說實話,成功跳上一艘船,然後當眾拚命搖晃一張有著丹景玉座的筆跡和嘉榮城之焰印章的紙片,馬鳴現在已經不能肯定,這算不算是好運氣了。他有些衝動地拿出皮骰罐,打開蓋子,將裏頭的骰子倒在桌上。
是點骰,五個圓點分別占據五個朝上的骰麵。魔王之眼,這是這種花色在某些遊戲中的名字。在那些遊戲裏,出現這種花色就代表輸了,而在其他的遊戲裏,這代表著大贏。我現在搖出這個又是什麽意思?他將骰子抓起來,又扔了一遍。五個單點。再擲,魔王之眼重新冷冷地望著他。
“如果你的黃金都是用這些骰子贏來的,”謝鐵嘴平靜地說,“那就難怪你為什麽一定要搭第一艘船離開了。”他說話的時候,正在脫他的中衣,他的頭剛剛從領子裏退出來,被包在拉起的中衣裏。他的膝蓋因為缺乏脂肪而顯得凹凸多節,腿上緊繃著一條條堅實的肌肉,隻是右腿的肌肉有一點兒萎縮。“小子,即使你用這套骰子對付的是一個十二歲的姑娘,如果被她知道了,也會把你的心髒挖出來。”
“不是因為骰子,”馬鳴嘟嚷著說,“是運氣。是鬼子母的運氣?還是十首魔王羅波那的運氣?他將骰子放回骰罐,重新蓋好蓋子。
“我覺得,”謝鐵嘴說著,爬上了床,“你並不打算告訴我所有這些金子都是從哪裏來的。”
“還能是哪來的,當然是贏的,我今晚贏的,用他們的骰子贏來的。”
唔,那我覺得,你不會對你揮舞的那張紙做什麽解釋吧!我看見那印章了,我看見了!還有,那些關於白塔的事,以及為什麽碼頭負責人會從鬼子母那裏知道你的相貌,你不會知道告訴我這些的。”
“我幫儀景公主帶了一封要交給銀蟾女王的信,謝鐵嘴。”馬鳴用比他想像中更大的耐心說著,“是半夏給了我那張紙。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麽地方拿到它的。”
“好吧,如果你不打算告訴我,我要睡了。幫我把燈吹熄嗎?”謝鐵嘴側過身,將枕頭壓在自己頭上。
馬鳴脫掉外衣,爬進毯子裏,吹熄了燈。床很舒服,安老大為自己準備了一張柔軟的鍛子麵床墊,但馬鳴還是難以入睡。
他很快就聽到謝鐵嘴的鼾聲,枕頭什麽也沒擋住。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謝鐵嘴正在用一把生鏽的鋸子鋸木頭。實際上,他也一直沒有辦法停止思考。湘兒和半夏,還有儀景公主,她們是如何從丹景玉座那裏得到那道手令的?她們一定是卷進了某個與丹景玉座有關的旋渦,巫鬼道的陰謀之一。不過,馬鳴認為,她們一定是對丹景玉座隱瞞了什麽。
”‘請帶一封信給我娘,馬鳴。’”他低聲重複著,一邊還下意識地模仿著姑娘尖細的聲音。“傻瓜!丹景玉座可以隨便派一名退魔師把公主的信送給女王。瞎眼的傻瓜,你那麽想離開巫鬼道嗎?連這點都看不出來。”謝鐵嘴的鼾聲似乎也對馬鳴的自責大表讚同。
不過,在大多數時間裏,他想到的是運氣,還有那些攔路賊。
船尾的第一次撞擊幾乎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也沒注意到有東西落在甲板上的重擊聲,還有頭頂上傳來的淩亂腳步聲與叫喊聲。這艘船本身一直在發出各種雜音,也總要有人不斷地叫喊、奔跑,它才能在河麵上行駛。但是當馬鳴聽見一陣刻意被壓低的腳步聲從走廊裏傳來,且正緩緩地向門口靠近時,他立刻想到了那些攔路賊,也立刻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個聲音上。
馬鳴用臂肘輕輕推了推謝鐵嘴。“醒一醒,”他低聲說,“有人在走廊裏。”說完,馬鳴跳下床,一邊祈禱著腳下的地板。
“或者是船板吧,不管它是什麽他娘的東西,不會發出什麽聲音。”謝鐵嘴嘟囔著,抹了抹嘴唇,重新開始打鼾。
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沒時間擔心謝鐵嘴了。馬鳴拿起鎮山棍,走到門前,等待著。
艙門被緩緩地打開,兩名穿披風的漢子出現在門口,一個跟在另一個身後。從樓梯口透進來的昏暗月光勾勒出他們兩個的身影,也映照出兩把出鞘的匕首。那兩個人顯然沒料到會有人在門口等著他們。
馬鳴將鎮山棍向前戳去,棒頭狠狠地砸在對方的肋骨和腹部之間。他在打出這一棒的時候,耳邊還回響著父親的聲音。‘這是一記狠招,馬鳴。除非你的生命受到威脅,否則千萬不要使出這一招。’眼前的刀子讓馬鳴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受到威脅,而且艙房裏也沒有多餘的空間讓他揮舞鎮山棍。
第一個人發出一聲窒息的悶哼,猛地彎下腰,徒勞地為了能吸進一口氣而掙紮著。馬鳴向前邁出一步,鎮山棍越過第一個人,戳在第二個人的喉嚨上,發出響亮的碎裂聲。那個人丟下匕首,抓住自己的喉嚨,撲倒在同夥身上,兩個人摔倒在地,無力地踢蹬著雙腳,喉嚨裏傳出瀕死前的咯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