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去叫鬼子母來
讓子恒身邊隨時都會有守衛的原因就在村裏的草原上,現在那裏已經不再擁擠著綿羊和牛了。圍繞在酒泉旁立著一堆堆營火,遠離那些營火的地方,立著那根愚蠢的旗杆,那麵同樣愚蠢的狸力旗現在正低垂在旗杆頂端。火堆旁邊的黑暗裏,許多白色的披風在月光下顯出一片片白暈。
沒有人想讓白袍眾住到他們家裏,而且現在屋子裏已經擠滿了人,胡隱遙更不想讓他的士兵因為任何原因而被拆散,那家夥似乎認為這個村子隨時都會對他和他的人發動攻擊。當然,如果這些村民追隨子恒,他們就一定是魔尊的爪牙。
即使子恒不能一一辨認出營火邊的麵孔,但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胡隱遙的目光,他在等待著,心中充滿了憎恨。
沈晉率領十名同袍軍護送子恒,他們全都是應該和他一同尋歡作樂、暢快大笑的年輕人,現在卻拿著長弓,時刻準備為他的安全而戰鬥。在黑暗的泥土街道上,平措沒有加入他們,他跟隨的是子恒,而不是其它人。小丹緊隨在子恒身側,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中不停地閃爍,姑娘警戒地掃視著周圍,仿佛她是他惟一的保護。
在舊日大道與思堯村相接的地方,封路的馬車已經被拖到了一旁,路麵上站著白袍眾的巡邏隊,二十名披著雪白披風的男人坐在馬背上,手持騎槍,身穿光亮的鎧甲,和胯下負重的戰馬顯得同樣煩躁不安。這些渾身雪白的人在夜色中幾乎能被任何眼睛看到,有許多黑水修羅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子恒一樣犀利,但白袍眾仍然堅持著他們的巡邏。
有時候,他們的巡邏會帶回來進攻的警告,大約他們的出擊也打亂了黑水修羅的一些行動,但如果這些白袍眾在行動之前能知會他一下就好了。
一些穿戴著舊甲胄和生鏽頭盔的村民和農夫聚攏在一個穿著農夫長衫、躺在路麵上的男人周圍,他們為小丹和子恒讓出一條路,子恒走過去,單膝跪在他麵前。這男人身上散發出很濃的鮮血氣味,汗水在臉上映出點點月光。一根拇指粗、如同標槍般的黑水修羅~箭矢射穿了他的胸膛。
“金眼……子恒,”在粗重的喘息之間,他用沙啞的聲音喃喃著,“一定要……告訴……金眼……子恒。”
“去叫鬼子母來。”子恒發出命令,同時盡量輕柔地抬起那個男人,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裏。他沒去看有沒有人執行了他的命令,因為他不認為這個男人還能堅持到鬼子母過來。“我就是子恒。”
“金眼?我……看不……清。”他睜大的眼睛正盯著子恒的臉,如果他還能看見的話,子恒眼中閃爍的金光絕對逃不出他的眼睛。
“我是金眼子恒。”子恒不情願地說。
那個男人抓住子恒的領子,用令人驚訝的力量將子恒拖到他麵前:“我們……來了,被派來……告訴你,我們來……”他的頭垂了下去。
“這個人傷得太重了,他不能再說話了。”小丹喃喃地說著,將手中的弓掛回到背上。過了一會兒,子恒拉開抓住他衣領的手指,“有人認識他嗎?”錫城人們一邊彼此望著,一邊搖著頭。
子恒抬起頭望向騎在馬上的那些白袍眾:“他被你們帶過來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你們是在什麽地方找到他的?”
南穀子低頭盯著子恒,那張眼窩深陷的憔悴麵孔仿佛是一張死人臉。其它白袍眾都會避開子恒的眼睛,但南穀子總是緊盯著子恒黃色的眸子,特別是在晚上,在它們熠熠放光的時候。
南穀子低沉地吼了一聲,子恒聽到,“魔界雜兵!”
隨後,南穀子踢了一下坐騎的腹側,巡邏隊跑進了村子,就像躲避黑水修羅般躲避著子恒。
平措盯著他們的後背,臉上毫無表情,隻是將一隻手放在肩頭,摩搓著背後的劍柄。
“他們剛才說,是在南邊三四裏的地方找到他的。”沈晉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說道,“還說黑水修羅全都分散成了小群,子恒大哥,大約它們終於放棄了。”
子恒將那個陌生人放回地上。
我們來了。
“注意觀察,大約會有某些堅守自己農莊的人們終於過來了。”他不相信思堯村以外還會有人存活下來,但這種可能不是絕對沒有。“不要誤射。”
子恒有些搖晃地站起身,小丹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你應該到床上去了,子恒,你必須睡一下。”子恒轉頭看著她,心想,應該把她留在晉城的,那時他應該堅持一下,如果他當時能多考慮一下這裏的狀況就好了。
一名傳令兵————一名高及子恒胸口的卷發男孩鑽過錫城人的人群,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子恒不認識他,這裏有許多從遠處來的人家。“西林裏有東西在移動,子恒大人,他們派我來告訴你。”
“不要那樣稱呼我,”子恒嚴厲地說。如果他不阻止這個孩子,同袍軍會立刻開始使用這個稱號。“告訴他們,我立刻就過去。”那個男孩跑走了。
“你應該到床上去,”小丹堅定地說,“楓十四可以處理任何襲擊。”
“那不是一場襲擊,否則那個男孩就會告訴我了,同時也會有人吹響英布的喇叭。”
小丹抱住了子恒的胳膊,拚命想把他拖回客棧去,但子恒反而拖著小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徒勞地掙紮了一小會兒之後,小丹放棄了,隻好裝作是扶著他的手臂,但一路上還是在不停地悄聲嘟囔。看來小丹仍然認為隻要說話的聲音夠小,他就聽不到。
小丹開始還隻是說些“傻瓜”、“騾子腦袋”、“榆木腦袋”之類的話,隨後就罵得愈來愈厲害了。
這真是一支奇怪的隊伍。小丹拉著子恒,絮叨個不停;平措跟在子恒身後;沈晉和同袍軍環繞在子恒周圍,仿佛是一支儀仗隊。如果子恒不是這麽疲憊,他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徹底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