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鋒銳
總裁辦的年輕人專門負責對外介紹公司的發展情況，臉上掛著製式的笑容，心裏對趙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大小姐並不以為然，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到趙晗如，但是趙雪如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些白富美們個個都胸大無腦，難道還能指望她們聽得懂這些？
他的語速很快，帶了一絲敷衍，按照套路駕輕就熟地演示了一遍，如果是個外行人，還真被他天花亂墜地給糊弄過去了。
可惜無論是曲嶽還是趙晗如年紀雖小，卻也都是商場上的老手了，一個對數字特別敏感，一個對企業發展嗅覺靈敏，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甚至都不用看書麵資料，隻是用耳朵聽就能瞬間分辨出來。
趙晗如始終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看上去漫不經心，似乎沒有把年輕人的話放在心上，那個年輕人介紹得口幹舌燥，卻是第一次遇到她這樣始終不說話的客人，心裏對她不由得又輕視了幾分，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是個草包大小姐，聽不懂了就開始裝深沉。
“你們這份通稿寫得不錯，是誰寫的？倒是個人才。”見他停了下來，她這才抬起頭不疾不徐地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年輕人一臉愕然，看了陪在一邊專門負責接待的梅姐一眼，兩人麵麵相覷，弄不懂她這話究竟是褒是貶。
“早在我父親在世的時候，趙氏的資產規模已經超過了50個億，當時他的手上還有十幾個在建項目，當年預估這些項目完工後，資產規模起碼可以超過100億，但是現在呢？項目是建完了，資產規模卻隻有80個億，還有20個億哪裏去了？”她放下杯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淩厲起來。
杯子發出了一聲脆響，年輕人不安地動了動腳尖，還有20億哪裏去了，他怎麽會知道？他隻是個剛進公司的新人，隻負責背通稿，其他所有的一概不知。
“你剛才說，公司走多元化發展的路線，那倒是請你們一項一項列明公司到底投資了哪幾個公司？娛樂、服裝、醫藥、教育……你們投資的娛樂產業，不會就是趙雪如那個工作室吧？這些行業的投資已經讓你們的資產負債表越來越惡化了，你們卻還是不斷地往這些行業裏投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裏麵到底有沒有什麽貓膩？”
“趙氏一年一年地在走下坡路，之前幾次在籌備上市的時候就查出你們弄虛作假，每次上市都受挫，現在你們竟然還寫出了穩步上升，力爭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鋼鐵集團這樣的豪言壯語，不虧心嗎？”
年輕人和梅姐的臉上都是青一陣白一陣，趙晗如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被她駁得一個字說不出來，十分難堪。
“不過這也不怪你們，你們幫著趙明偉粉飾太平也挺辛苦的。”趙晗如嫣然一笑，瞬間解凍僵冷的氣氛，仿佛她剛才的冷厲質問，隻是和他們開個小小的玩笑一般。
“趙明偉躲起來了，那幾個高管也走得很幹淨，把你們幾個扔出來當擋箭牌，為難你們也沒很麽意思，”趙晗如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回去之後告訴趙明偉，他這樣搞下去很難向股東大會交代。”
趙氏的幾個人卻絲毫沒有覺得輕鬆，甚至連額間的冷汗都不敢去擦拭。
鄭效陽看著她，眼中也閃過一絲震驚，他和趙晗如一塊兒長大，自認為對她的性格再了解不過了，在美國見到她的時候，也隻覺得她變得渾身是刺，不可理喻，卻沒想到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所展現出來的淩厲眼神和氣勢，不僅完全不遜於趙明偉和鄭敬，甚至還蓋過了他們，而他就算想要插話都插不上。
這幾年她在國外到底經曆了什麽？
鄭效陽垂眸深思，他們也查過趙晗如，雖然更多的消息查不出來，但也知道她在國外名聲不小，甚至有人戲稱她是“金手指”，她管理的基金公司資產規模都抵得上幾個趙氏了。
他突然有些莫名地懷疑她是否真看得上趙氏，她來趙氏會不會是隻想要複仇？
他看了趙晗如一眼，她看不上趙氏也好，反正和她結仇的人也不是他們鄭家，他還樂得看一場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戲。
梅姐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這一瞬間坐在自己眼前的不是那個有名的嬌小姐趙晗如，而是當年那個殺伐決斷的女強人宋瑜。
不愧是親母女，真的太像了，梅姐不由得在心裏感歎，龍生龍，鳳生鳳，畢竟是趙明宏和宋瑜的女兒，年紀雖小，氣場卻這麽強，相比之下，趙剛和趙雪如要遜色得太多了。
“晗如，你在國外管理著40億美元規模的對衝基金，手裏握著都是全球知名大公司的股份，相比之下趙氏自然遜色多了，你可不能拿那麽高的標準來要求趙氏啊，畢竟趙總可不是當年的趙叔和宋姨，趙氏能夠走到今天也算不容易了。”鄭效陽看似笑著打圓場，實際上再次往趙明偉身上捅了一刀，這話要是傳出去，趙明偉在趙氏上下還有什麽威信可言？
趙晗如這些年並沒有刻意隱居起來，她在國外做的事鄭家能夠查得到，趙明偉自然也能查得到，隻不過趙明偉不願意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絕對不敢在公司裏宣揚趙晗如的事跡，所以趙氏的人也一直都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嬌嬌怯怯的無知少女，今天這幾人算是見識了她的強勢，心思也有些動搖了。
風水輪流轉，當年趙明偉能從趙明宏手裏搶走趙氏，趙晗如現在也有可能從趙明偉手裏再把趙氏搶回來，隻是不知道到時候趙晗如會怎麽處置他們這些“前朝餘孽”。
當年趙明偉接手了趙氏，將趙明宏當初的親信嫡係通通清理出趙氏，那時候的趙氏甚至出現了無人可用的窘境，即便如此，趙明偉還是十分堅決，將底層員工往上提拔地同時，大肆向外招納新人，梅姐是親曆過那個時代的，至今心有餘悸，望著趙晗如的眼神帶上了驚懼。
“趙氏是我爸媽留給我的，雖然我不會把它當做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也不會坐視那些庸碌無能，心懷叵測的人糟蹋它。”趙晗如站起身，毫不在意他們的感受，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完全褪去了剛才那股還有些天真的少女氣息，整個人就像一柄剛出鞘的寶劍鋒利無情。
這樣的趙晗如是鄭效陽他們並不認識的，卻是曲嶽熟悉的，他知道她從來就沒有把趙氏看得很重，她並不是一個十分看重物欲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堅決地放棄繼承趙氏，選擇修讀曆史，更不會在父母出事後，毅然將趙氏留給趙明偉了。
她一門心思的隻想要複仇，趙氏在她看來，不過是父母的一件遺物，一件需要妥善保存的遺物，既然是遺物，那也就是一件死物，她根本不想把趙氏發揚光大，也不會顧慮趙氏員工的未來。
這麽多年的積累，她的實力已經達到了可以不把趙氏放在眼裏的地步了，這個時候她越是冷酷無情，趙明偉和鄭敬就越沒有辦法挾製她。
無欲則剛，有求必苦。
看著這樣的趙晗如，鄭效陽終於有一絲悔意，後悔自己年少輕狂，把時間浪費在泡妞和玩樂上，那時候的他看不起她這樣的書呆子，享受著自己被人追捧的樂趣，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讀書。
後來去了美國，在趙晗如讀名校創業的時候，他卻在用征服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的方式報複餘覓，那時候的他從未考慮過將來，從未為自己的事業打算過。
當時覺得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到了現在全變成了挫敗，他們本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人，現在卻遠遠地拉開了差距。
他的IT公司剛剛起步，前一段時間剛拿到一筆3億美元的風險投資，一家人高興了很久，而這3億美元對眼前的曲嶽和趙晗如來說，不過就是考慮片刻，簽張支票的小事。
鄭效陽握緊雙拳，他們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在父親的庇護下，在C市做個土霸王，覺得小日子過得也很快活，可是現在和他們一比，心理就大大地不平衡起來了，曲嶽年少天才，甩他幾百條街，他也就認了，可是趙晗如當年明明就隻是個傻乎乎的小白花，竟然現在的氣勢還在他之上，這就讓他無法接受了。
不光是他接受不了，鄭敬和安可君更接受不了，雖然早就知道她和過去不一樣了，但當他們看到她眼角眉梢裏藏不住的冷漠鋒銳和嘴角始終掛著意味深長的淺笑時，還是覺得很難和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倒是有些像是宋瑜，甚至比宋瑜還難以親近。
她並不是一夜之間變成這個樣子的，但這卻是他們時隔多年之後，第一次和她麵對麵，衝擊之大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