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行，那我來
“咳咳。”神父虛弱的看著三人，“德麗莎，我的十字架好像掉在雪地裏了。”
德麗莎在床邊幫神父把被子蓋的嚴實了一些，說道：“沒事的，神父，你先好好休息，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來的。”
“等下周……不，明天，等我找到十字架，明天就把你送到鎮上的醫院，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神父已經沒有力氣搖頭，隻能把頭偏在一邊表示否定。
“沒關係的，不用了。”神父看了看三人的後麵，“約阿希姆，還是走了嗎？”
房間門在一開一關，每次晃動都有孩子走進來，站在房間的角落。
神父嘴上在問約阿希姆是否離開，心裏也想著那孩子已經走了，可還是忍不住去期待，去期待下一個進來的孩子就是約阿希姆。
可當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擠在這個小小房間裏的時候，神父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是嗎，已經走了嗎？”神父看著縫縫補補的天花板，“我理解他的感受，畢竟……讓他變成孤兒的人，是我啊。”
德麗莎趕快回答道：“那不是神父的錯。”
稍大一點的孩子分不清兩個人誰對誰錯，心裏有自己的傾向，但看到神父虛弱的樣子，隻能閉嘴不說。
更小一點的孩子，則看到房間裏其他人的神色，與嚴肅的氛圍，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
神父有氣無力說：“對與錯，不能解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問題。我總是在問自己，那個時候，會不會有另一種辦法救下他的父親？”
“但不管後來的我是怎麽想的，但始終改變不了那一天，我選擇殺死他的結果。”
“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我想了結的……自己。”
“神父……”德麗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布洛妮婭震驚的看著神父，這麽說來，這個奧托曾經……
神父下一句話，就解答了布洛妮婭心中的疑問。
“我也曾經接觸過緊急，染指罪惡的力量，連累了……不，是還是了許多無辜的人。”
“但是聖女解救了我，把光明帶給了那個處於隻有黑暗的無盡深淵之中的我。”
“我和他一起逃離了組織，把罪惡的源頭封印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但我們兩個人都受到了詛咒，她在兩年後便離世了。”
“在那個人的彌留之際，我問她，你是否對自己的選擇後悔。”
“我現在，把那個人的回答轉述給你們。”
說完這麽一大段話之後，奧托閉上了眼睛，他需要休息一下。
看著還在呼吸的奧托，大家不敢亂動，生怕神父就這麽離開了大家。
過了一會兒之後，奧托睜開眼睛，提起了一口氣。
“一個人的一生會經曆三次成長，第一次是明白事情的對於錯，第二次，是明白有些事不僅隻有對於錯。”
“第三次……是在明白有些事沒有絕對的對於錯之後，依然堅定的去做自己相信的事，並為之負起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
神父的頹然的眼睛裏，閃爍起了點點光芒，呼吸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
他想到了什麽東西，想到了一些就連時光都無法抹去的東西。
“我在異國埋葬了她，後來流浪到這裏建立了孤兒院。”
“我理解約阿希姆的迷茫，或者不如說，我也曾經這樣迷茫過，所以……我尊重她的選擇。”
孩子們還都太小，不太理解神父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他們會永遠記得神父在自己離世前告訴大家的這些話，牢牢記在心底，在有生之年，他們終將會理解這幾句話的含義。
“孩子們，我已經回不去了，我犯了太多的錯，能做的隻有對自己以前的過錯負責。”
“但……幸好有你們。”奧托在感謝孤兒院的大家，同時也在感謝那個於深淵之中救他出來的聖女。
“謝謝你們讓我在回首過往時，發現自己還有幸福溫暖的回憶。”
神父看著自己親手建造，親手縫補好的房頂，看著自己這些年來救下的孤兒，腦海裏閃爍著這些時間以來的美好回憶。
奧托的眼中除了溫暖，還有一絲遺憾，一絲就算死去，就算時光衝刷也摘除不掉的遺憾。
“嗚……神父，你別說那麽多，你要好好休息，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孩子們在哭，幾天前他們剛剛失去一個同伴，現在連神父也要離開了嗎？
布洛妮婭揣摩著奧托的這幾句話。
房間裏的抽泣聲越來越多，布洛妮婭歎了口氣，回頭對著關閉的房門說道：“約阿希姆，你聽到了嗎？”
“約阿希姆？”神父努力讓自己側過身體，去看房門。
“吱~”
老舊的房門被人推開，約阿希姆此刻正站在門後，他並沒有離開孤兒院。
門口的約阿希姆捏著神父的十字架放在胸口，看著床上外貌年輕但身體情況猶如耄耋老人的奧托。
“約阿希姆……”神父的嘴唇顫抖了起來，他……並沒有離開啊。
約阿希姆真誠的看著神父，說道：“神父，你昨晚弄丟了這個十字架，所以我把它找回來了。”
“你說過，要把它送給我的。”約阿希姆緊緊捏著十字架，像是保護者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現在還是很迷茫，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做才好。隻是，有句話我無論如何都要說出口！”
約阿希姆眼中帶著淚花，什麽才是對於錯，到底是誰錯誰對，他現在腦子亂成了漿糊不去考慮。
但他要勇敢的踏出一步，踏出曾經走不出去的過往。
“我願意……我願意踏出這一步，繼承這個孤兒院，繼承你的職責！”
“所以，請你們繼續做我的家人，不要讓我走向錯誤的路！”
這一刻約阿希姆已經淚流滿滿，布洛妮婭跟著若有所思。
奧托艱難的把一隻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欣慰的看著約阿希姆。
約阿希姆擦了一把眼淚走了過去，蹲在床邊，淚水止不住的流。
孤兒院裏幾個要好的朋友默默看著，和德麗莎一起輕輕抱住了他，這個時候不需要任何承諾的語言。
神父顫抖的手摸著約阿希姆的腦袋，“我相信你，約阿希姆，我相信你會找到自己的路。”
約阿希姆把十字架重新遞給了神父，神父接過手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眼中的光芒似乎變得更亮了。
“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你信的道……我守住了。”
約阿希姆的回來，讓奧托心中的遺憾摘除掉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顆，奧托始終盯著前方，似乎有什麽人在哪裏。
他嘴角微微揚起，微笑著留下了一滴淚水。
一個前半生範盡過錯，害死數不清的無辜之人，中途被聖女解救，理解了聖女心中所想，用盡後半生去實驗聖女的想法，去彌補自己的過錯。
“神父，神父！”德麗莎的淚水決堤，趴在了床邊。
孤兒院裏的孩子們也發現了不對，在高聲呼喊著神父，似乎要把已經睡過去的神父重新喚醒。
神父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布洛妮婭察覺到羽渡塵的氣息還在，並沒有隨著神父的精神一同消散，停留在了約阿希姆的身上。
神父的離開，把悲傷灑滿了整個孤兒院。
孩子們再難過，也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事實。
約阿希姆看向神父手中的十字架，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十字架滑落到了約阿希姆的手邊。
他拿起了十字架，擦了一把眼淚。
這神父說過，這個十字架是曆任神父所用的寶物，會得到神的庇護。
約阿希姆懂了，並不是字麵意義上的上一任主人，十字架的含義，是擁有包含有救贖的意義，是承擔並彌補自己過錯的意思。
十字架是不是寶物，會不會有神的庇護已經不重要了。
它代表著神父的想法與思想，約阿希姆決定繼承這份心中的道路。
第二天，孤兒院的眾人把神父安葬在了卡雷爾的旁邊。
安葬妥當以後，約阿希姆半跪在墓碑前，念著悼詞。
“你先去了，為了預備先行的道路。如果你問我，為什麽有人早早的離世？”
“因為死亡先過去了，也不再有悲傷、哭嚎、痛苦、恐懼，因為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你往哪裏去，我們知道，你的路我們也知道。”
德麗莎站在後方看著墓碑，“神父，雖然你走了，但芙蕾雅孤兒院的大門會依然敞開，會收留所有流離失所的孤兒。”
“這是我和約阿希姆的選擇，也是我們要走的路，神會庇護你，我們的父親。”
“神會庇護你，我們的英雄。”
隨著約阿希姆話語的結束，布洛妮婭眼前閃爍起一道白光，她重新返回了現實與量子之海的夾層，巨大的迷宮裏麵。
“希兒……呢？”布洛妮婭第一時間尋找希兒的下落，看到一邊漂浮的淡藍色的書籍之後才鬆了口氣。
“歡迎回來，看來，你眉宇間的憂慮，比進去之前少了些。”約阿希姆欣喜說道：“作為這個迷宮的一部分，我感覺到它正在漸漸瓦解和收縮。”
“你很了不起，我想，我應該告訴你真相。”
布洛妮婭問道：“這裏，以前發生了什麽？”
約阿希姆說道：“量子之海裏，瓦爾特曾經和敵人戰鬥到了最後。”
“他的敵人太過強大，即使他拚勁全力也無法扭轉戰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選擇用自己殘存的全部力量，構造出一道隔斷量子之海與現實世界的屏障。”
“屏障？”布洛妮婭問道：“那麽現實世界……隻有一個嗎？”
“不不不。”約阿希姆搖頭，“隻是我們的世界，與量子之海的屏障。”
“這道屏障不會隔絕死物，但會對每一個進入其中的生命進行考驗，正是你現在所在的這座巨大的迷宮。”
“瓦爾特的肉體已經消散，他的存在在量子之海中化作了迷宮的本身，你在這裏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他的過去，他的迷茫，他所經曆的一切……還有他的希望。”
布洛妮婭皺起了眉頭，“那麽，你能感覺到和我一同進入的另一個人，去了什麽地方嗎？”
“什麽？”約阿希姆大驚失色，“還有人進來了？”
布洛妮婭不敢肯定愛茵斯坦是否被渡鴉抓緊了量子之海，但韓江絕對隨著自己進來了。
既然所有進入的人都會來到這裏，那麽作為迷宮本身的約阿希姆一定也會知道。
“嗯……”布洛妮婭憂心忡忡說：“恐怕，不止有朋友，還有敵人。”
約阿希姆趕快用自己的精神去感應整座迷宮，不斷搖頭，“沒有，這裏沒有，那裏也沒有，我感受不到。”
“這……”
約阿希姆捏著眉心，“迷宮出現了漏洞，恐怕是瓦爾特敵人搞的鬼……”
“不過不會擔心，能夠屏蔽這座迷宮的能力，哪怕是‘蛇’也帶不進來多少人，最多一兩人就撐死了。”
韓江的實力比自己要強，可是沒有在迷宮，那就是走了“蛇”製造的通道，他……還好嗎？
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布洛妮婭，你沒事吧？”約阿希姆關心問道。
他隻是瓦爾特留下的一個精神碎片，能夠全力輔助布洛妮婭經曆考驗已經是極限，沒辦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布洛妮婭要嘔吐，“沒事的，回到剛才的話題，也就是說，瓦爾特用自己的生命，把蛇擋在了量子之海？”
約阿希姆沒有回答也沒有否定，說道：“來吧，繼續向前，我會為你打開最後的道路。”
“前方就是最後的世界了，當你離開那個世界，你將離開這座迷宮。”
“到時候，我會化作你的力量，引導你前往理之核心的所在地，借助它你可以進入量子之海。”
“但要記住，前往不要接觸核心太久，它會撕碎你的身體。”
“布洛妮婭明白。”
約阿希姆語重心長說道：“答應我布洛妮婭，不管接下來你見到什麽，絕對不要讓‘蛇’逃離這裏。”
“布洛妮婭知道了，‘蛇’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不會讓瓦爾特先生得意誌白白浪費，會盡全力把蛇留在量子之海。”
“那麽……祝你好運。”
最後一個世界就在前往，布洛妮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隻要通過了那個世界的考驗，自己就能得到理之核心，進入量子之海。
到時候……希兒，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希兒！
布洛妮婭一步一步走向了第三個世界，心中充滿了期待與激動。
這是什麽奇特的感覺呢，布洛妮婭自從X-10實驗之後再也沒有感受到了，可為什麽會再次出現了呢？
隨著布洛妮婭的進入，她的周身再次變成了隻有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