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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院試一天

  三月初六,院試當日。


  寅時未過,雲中城院試場地大門外便開始人聲鼎沸。緊張的衙役和臨時借調兵丁來回巡遊,一盞盞代表各府集合地點的燈籠再次高高掛起。各府學正、教諭們站在燈籠下,等待各府考生們集結。


  卯時剛到,巨大的廣場上各府已基本集結完畢,隻有零星人員陸續匯集。


  “各府整好隊後,各府派一名教諭到點卯處領取進門號牌。”一名拿著鑼的衙役每到一處敲一響,向各府傳遞著每科都一樣的流程。教諭拿回的號牌代表著進門順序,一號先進,二十五號自然排在最後。


  “顏侯!”杭州府所屬的教諭走到排頭的顏子卿麵前,欲言又止。此人姓李卻是顏家遠親,和顏家關係緊密,走過來必定有事。


  “李教諭,何事?”顏子卿和他說過幾句話,相互認識。


  “哪個——我就直說了!”原來,抽取號牌也是有“潛規則”的!先入場的好處人盡皆知,誰都想先行進入。於是號牌的發放便有了貓膩。


  按照雲州官場潛規則:人均二兩銀子排第一,其次一兩,再次半兩,第四開始百文……十名以後也就沒有太爭搶的意義,輪流按順序進。最後幾號,基本是不願出錢的幾府輪換。其實,就算不願出錢,也未必會拿到最差號牌。


  當然,每次願意花二兩進入的也不多。二兩銀子一位的價格,隻是虛高,普通學子有幾人能拿得出?富家學子也不可能幫人出錢,大家一起進去。願出錢的大多以百文的為多。


  但此事李教諭必須向顏子卿征詢。顏子卿脾氣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萬一抽到最後的號牌,這位發起“侯爺脾氣”來,最終吃掛落的還是自己。


  “學政衙門那邊說了,不管號牌如何,您能先進去!”花錢買號牌的事,李教諭給顏子卿解釋清楚後,加上了這一句,這是剛才有人遞話過來的,估計也是為了防止顏子卿發脾氣。


  “這麽說你要去抽簽?”顏子卿麵色怪異,因為他想起了前世最愛的世界杯和歐洲杯,在“普幹爹”的“照顧”下,顏子卿喜歡的球隊從來沒出過好簽。


  看顏子卿表情,李教諭以為他非常不滿,麵帶苦笑。大環境就這樣,還能如何?這不是自己區區一個教諭能改變,天下九州,所有院試、州試都是一樣的。


  “明白了!”顏子卿看教諭的苦笑,知道他誤會,也不解釋,遞出一張千兩銀票:“不夠再來拿!”


  “四百六十八人,千兩不夠?”按每人二兩算,千兩綽綽有餘。


  “啊!——”李教諭還沒反應過來。李教諭可沒想到顏子卿會幫所有人交錢,當即傻在原地。


  可旁邊王熙河、林曉泉等富戶出身的士子已經紛紛放話:“怎能叫師兄一人掏錢,小弟這裏有百兩”、“小弟這裏有五十兩”、“小弟這有七十兩”絡繹不絕。這些動作,嚇得李教諭和身旁幾府之人目瞪口呆。


  按照眾人家境,錢絕對是拿得出的,但來參加科舉,誰也不可能帶大額銀兩在身。


  “眾位師弟聽我一言”顏子卿一開口,眾人皆不再放聲。


  “老師來前此事已有交代,眾師弟就無需再推辭”借用蘇和仲名號,眾人也就不再掏錢。富家子弟們接受顏子卿好意,窮困學子們也就不覺得受到施舍,一起接受。


  “九百多兩銀子,就為了買張進門票,簡直瘋了!”李教諭拿著銀票遞給學政衙門中人時,學政衙門官員也不敢相信,賣票的都被這大手筆嚇到了,要知道這可是四百多人。


  不一會,李教諭拿著一號牌回到杭州府駐地,在他府考生羨慕嫉妒恨之下,帶著杭州府學子當先朝大門走去。二十四府考生眼睜睜看著杭州學子昂首挺胸,第一撥結伴走進場地。

  “有顏侯當老大,真好!”這是所有考生內心想法。


  進入場地,顏子卿按習慣尋找靠前位置,但這次不一樣。


  考場分十幾個分場,有的是獨自一個房間,有的是大廳,還有的就在露天,難怪進門順序要分三六九等,先進後進真的不一樣。


  不用提醒,眾人全都朝有牆壁的隔間走去,屋子裏考試跟在露天絕對無法比。三月份天氣還有些倒春寒,在露天吹三天風,身體好的還行,身體差的……學子們,大多身體不太好。


  進到屋裏,顏子卿挑個最前麵位置座下,坐下一看,身旁已有別人,還是熟人。一名四十歲左右,兩鬢斑白的男子朝顏子卿點點頭。此人還算是顏子卿師弟,上次進顏家門參加過拜師宴的於北溟。


  相互點頭不再說話,顏子卿翻開應試盒子。各色毛筆、鬆墨硯台每樣都兩件。別人都一套,顏子卿帶了兩套,進門時檢查的兵丁麵色怪異:這就是落水後救誰的答案。


  上午第一場是詩詞賦。


  這次的出題明顯正規得多。不再是給個題目,讓人一寫到底,而是對平仄全都做了要求。


  詩:《鼓吹曲辭•芳樹》兩首;詞:《少年遊》兩首;賦:大漢初年丁口七千五百萬,承平兩百年丁口三萬萬兩千萬,以丁口為題,賦一首(三百字)。


  詩兩首,把握好平仄,八言律詩不難:


  芳樹本多奇,年華複在斯。結翠成新幄,開紅滿舊枝。


  風歸花曆亂,日度影參差。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芳樹已寥落,孤英尤可嘉。可憐團團葉,蓋覆深深花。


  遊蜂競攢刺,鬥雀亦紛拏。天生細碎物,不愛好光華。


  《少年遊》詞兩首,一首要求雙調五十字,前後段各五句、兩平韻:


  南都石黛掃晴山。衣薄耐朝寒。一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卷簾看。


  而今麗日明如洗,南陌暖雕鞍。舊賞園林,喜無風雨,春鳥報平安。


  一首要求雙調五十字,前段五句、三平韻,後段五句,兩平韻:

  朝雲漠漠散輕絲。樓閣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門外燕飛遲。


  而今麗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當時,小橋衝雨,幽恨兩人知。


  賦,實際就是散文加議論文。比起時文來沒有固定格式,唯一的要求就是爽朗通暢、言之有物。


  這對顏子卿來說,更是沒難度《治平賦》:“人未有不樂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樂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餘年,可謂久矣……百年、百數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調劑之法也……此吾所以為治平之民慮也。”


  按習慣,在第一次開門之後,在眾人詫異、佩服的眼神中,顏子卿第一個走出考場。


  “這麽快!”車廂中傳來驚呼。


  “你一直沒離開,守外外麵?”“嗯,給你準備的筆墨好不好用?”


  “很好用,沒看我這麽快出來麽,全耐筆墨了……”“真的!……”“嗯!”


  衛孝聽著車裏沒營養的話,默默趕車。


  下午的明經、墨義;諸子技。


  和往常一樣,和白送分一般,顏子卿運筆流暢,不到半個時辰便全部完成。


  明經墨義是儒家經典,諸子技是百家之言。這兩科考試就是按問即答,把儒家經典和諸子經典補齊,實際就是完形填空和問答題。

  完全考記性……涉及的經卷上千,內容上千萬字,對絕大部分考生來說,能叫人痛不欲生。


  顏子卿答完題,仔細檢查一遍放下毛筆。


  因進來的早,這個考場一多半都是杭州考生,放眼望去,基本都是“同學”。看著左側滿鬢白發、冥思苦想的於北溟,顏子卿笑笑,悄悄把自己試卷放到書案最左邊。


  考試這東西,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有一個孿生兄弟:作弊。從古至今、從外國到天朝到異世界,顏子卿懷疑若是有外星人,一樣有考試就會有作弊。無他:高風險、高回報——利益。


  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顏子卿不介意照顧照顧自己的“師弟”。明經墨義這樣的題,答案是固定的,就算被人抄了結果,也沒人敢說作弊。


  給誰看不是看,給自己的“師弟”看,能多考點分,何樂而不為。沒多久,身邊“師弟”也理會到了顏子卿意思,隻不過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看與不看間掙紮,貌似下不了決心。


  “先生!”突然,臉色開染坊的於北溟毅然做聲,大聲叫著考官。考官由雲中城府學教諭等人擔任,應聲而來,走到於北溟身前。


  “見過先生”於北溟行禮之後,指著顏子卿:“顏師兄試卷太過靠外,學生抬眼便能看見;除學生外,其他學子亦能看見,學生想請顏師兄把試卷放好,莫給我等犯錯機會!”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肅靜!肅靜!”大喝兩聲,好容易才鎮住堂中學子們嘈雜的聲音。考官一臉不敢置信的詢問於北溟:“他是你師兄?雲州顏侯?”“是的!”“你也是杭州學子,這科中府試者”“是的!”“你們熟識?”“是的!”


  重要的事情,考官證實了三遍。證實完麵前的人就是雲州大名鼎鼎的“血衣侯”顏子卿,告狀之人確實是他師弟,考官心中一萬句“馬麥碧”堵在嗓子眼裏,吞不下吐不出,難受至極。


  不光是考官,就連全考場一百多考生知道來龍去脈後都不敢置信:天下間還有這樣的煞筆?特別是坐在顏子卿身後的幾位師弟,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考官半天沒做聲:“他放在哪讓你看了?”“沒有!”


  “他故意給你看的?”“應該不是!”


  “那你別看,非禮勿視即可!”“不行,這樣學生和周圍的師弟們心緒不寧!容易犯錯。”


  “你當不知道此事便可”“怎可如此,天知地知眾人皆知!” 考官正式確定這位學子就是個“腦殘”。不管考官,所有人都認識了這個“腦殘”。


  想要定顏子卿的錯那是不可能的,試卷擺在那裏,又沒給你看,怎麽算也怪不得顏子卿身上。可你作為“受益人”,願看就看,不願看不作聲便好,這樣嚷嚷出來,叫什麽事?


  此人還是顏子卿的“師弟”,腦子抽到何等地步才能這樣做?

  顏子卿身後幾人因身在考場無法說話,若在外麵恐怕早就跳起來幫顏子卿和自己出氣。你不看沒問題,“大師兄”給弟弟們謀點福利,你站出來把鍋給砸了!讓所有人餓肚皮:小人!


  “顏侯,您看?”監考也不再廢話,征詢顏子卿意見。這種事,根本沒法處理。


  “我知道了,坐下繼續吧!”後麵一句是給於北溟說的。於北溟見顏子卿把試卷擺正,點點頭,繼續考試。看他坐下後一臉坦然樣子,仿佛做出什麽重大人生抉擇似的。


  考官繼續在考場上巡視,腦海中繼續想著這件仙葩軼事;學子們回過神,再次回到自己考題;顏子卿和於北溟身後幾人,咬牙切齒。於北溟沒受到影響,這幾人這科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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