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還肉
燕祺剛回來不久便找人暗自探查又雪的死因,發現又雪的死和燕老夫人還有寧青都脫不了幹係。
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
又雪已經死了,就算他責問母親,休掉寧青,她也不可能複生了。
更何況這些年他征戰在外,家中大事務皆是寧青一人操持。
就連當年他去東海的盤纏都是寧青變賣了嫁妝為他籌得的。
母親年邁,這些年都是寧青在她身邊照顧,為他盡孝。
這樣想來,寧青也算有恩於他,於情於理他都不能休了寧青。
到底,這所有的錯都是他造成的。
“是我……是我對不住又雪,但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這一生隻愛又雪一人。”
燕祺試圖解釋,但千言萬語碰上七生怨恨的眼眸時,統統變得蒼白無力。
七生冷笑!愛?
沒想到此時此刻,他竟還有麵目他愛娘親?
“你明明知道害我娘親的人是燕老夫人,你的母親!害我娘親的是寧青,你的正妻!你卻若無其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不願為她報仇。沒錯!她們是你的母親,是你的正妻,她們占盡了名分孝道,你有一千一萬個理由選擇息事寧人。可唯獨不該用以愛我阿娘的名義,在這裏信口齒黃。”
“捫心自問,你可曾愛過她?你可曾為她舍掉任何東西,比起你的名聲前途,我娘親不過是區區獨角,是你的絆腳石,你又怎會為了她放棄你的仕途前程,白了你愛的不過就是你自己!”
七生冰冷決絕,撕掉他最後的遮羞布。
“你住口!”
燕祺大喝道,麵若冰霜,他不允許她褻瀆他對又雪的愛。
“怎麽?刺痛你了?可你這點兒傷痛對於娘親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她被人挖去雙眼時你在哪裏?她生產時你可有守著?她被人活活打死時,你可曾痛過?你日日麵對寧青,麵對燕老夫人,可曾想過我母親是被誰所害?娘親一生淒苦,下場悲慘,這一切又是拜誰所賜?你又何曾體會過她的無助和絕望?”
不知何時七生早已淚流滿麵,卻不知是在為誰流淚。
娘親?燕祺?或是為她自己?
麵對玉兒的憤怒和怨恨,燕祺自知有愧,羞愧難當。
他沒想到這孩子心裏有這麽多的恨,對他的誤解和隔閡這麽深。
見她如此模樣,想來是不會跟他坦言她和圖拉之間的關係了。
“這銅管公主收好,那鷹……畢竟是凶殘之物,任其在皇城上空飛翔,恐有隱患,還請公主三思。地宮七萬獨角失蹤,皇上命微臣徹查,圖拉畢竟是公主帶入東辰的,如今他攜七萬獨角消失,定會引起諸多猜疑。”
即便她不認他這個爹,但他卻不能不認她這個女兒。
負了又雪的,他會想方設法的在他們的女兒身上彌補。
“今日之事,無論圖拉,還是那鷹,微臣隻當什麽沒看到,什麽也沒查到。可關注這件事情的人不僅微臣一人,還望公主莫要再涉險。”
燕祺始終低著頭,堂堂東辰戰神,在麵對一個六歲女童時,竟如此低聲下氣,也是難得一見。
她並不懷疑燕祺的話,他武將出身,自有一身血洗出來的風骨。
既然了這樣的話,便會履行承諾,也算得是讓她躲過一劫,卻也因此更讓七生更加糾結。
她是恨燕祺的,恨他的坐視不理,恨他的自私自利。
但唯獨……見不得他對她好。
事實上她寧願燕祺是個負心漢,是個卑鄙人,也不願他這般裝模作樣的關心她、囑咐她。
她寧願痛快的去恨,去複仇,也不想像此刻這樣心中糾結、絞痛。
她向來不願意欠人家的,尤其是燕祺的。
七生有隨身攜帶匕首的習慣,常年居住在迷障林,匕首彎弓是她貼身之物,這樣的習慣到了昊城的皇宮中也未改變,袖口裏時常藏著匕首。
七生檫幹眼淚,對著燕祺鄭重作揖:“今日燕將軍的恩情玉兒記下了,隻是玉兒向來受不得別人恩惠,如今便送一份回禮給將軍,還望將軍能明我心。”
罷她迅速從袖口拿出匕首,毫不留情的將手腕上的胎記連皮帶肉的削掉,露出赫然刺目的白骨,頓時鮮血淋漓,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裙,分外刺眼。
她的速度向來很快,就連大將軍燕祺都未反應過來。
燕祺瞪著眼睛,眼眶發紅,難以置信的道:“你……你這是做什麽!”
“如將軍所言,我一身血脈,一身肉骨,皆授予父母,如今剔骨還肉,恩怨兩清!”
七生冰冷決絕的,眼眸死寂。
燕祺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呆愣了許久。
看著玉兒血淋淋的手腕,隻覺得那血紮的他眼睛疼,好若削掉了他一半的心。
“剔骨還肉?……你竟如此恨我?”
燕祺隻覺得眼前好似被什麽東西蒙上一層水霧,眯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個頭矮,倔強稚嫩的女娃娃。
她這樣的性子又是像了誰?
“我今日剔骨還肉,便是要了斷我們之間的父女情分,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還望燕將軍謹記於心!”
七生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冰冷決絕,刺骨寒心。
燕祺胸口一緊,隻覺得口中盡是血腥氣。
他恭敬的向玉兒鞠了一躬,愧疚的閉上眼睛,淚水啪嗒掉落於地。
“公主從不虧欠微臣什麽,這禮……微臣受不起!”
臨走時,他抬頭看了一眼玉兒,眼睛通紅一片,布滿血絲,神情落寞而又悲涼。
七生心頭一緊,那是和她一樣的眉眼,就好像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堂堂東辰國大將軍,戎馬一生,與血腥殺戮為伴。
如今卻因為她的剔骨還肉,雙眼通紅,淚流滿麵……竟忍不住讓她心中抽痛。
是她做的太決絕了麽?
可是她能怎麽辦呢?
跟他相認?她做不到!
她沒有辦法叫另一個人爹爹,無論是心裏上,還是嘴上,她都叫不出口。
這會讓她愧對爹爹,爹爹養育她那麽多年,一個大男人在迷障林那樣的地方,又當爹又娘,整日為她提心吊膽,心甘情願的為一個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傾盡所有,甚至付出生命。
如今,她若認了燕祺,那爹爹就太可憐了。
燕祺剛離去,冬香和映桃便慌忙的跑了進來,看到玉兒血淋淋得手,有些慌亂。
“你這是怎麽了?映桃,趕緊去找藥女。”冬香立即用手帕捂住七生的傷口。
燕祺將軍失魂落魄的從屋裏出來,便公主受了傷,讓她們盡快去看看。
她一進屋,便看到玉兒染了一身的血。
“嗚嗚嗚……”七生也不管手上的傷,趴進冬香懷裏痛哭流涕。
燕祺的眼睛太悲傷,太落寞,太哀涼,她與他不過寥寥幾麵,卻不知為何會如此心痛。
這也許就是世人常的,血脈親情吧~
七生期待了兩世的親情,如今卻隻落得剔骨還肉,難免悲涼。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ile_i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