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博弈
殷玄緊緊地擁住聶青婉,英俊高貴的臉埋在她的脖頸里,聞著那脖頸間陌生的香氣,喃喃不停地說著這句話。
在這樣的話語與至深的感情中,他也沉進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懷中空空,什麼都沒有。
殷玄不滿地皺眉,還沒開口喊人,聶青婉已經端了金盆過來,又拿了毛巾和衣服,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說:「皇上醒了?」
殷玄瞪著她,帶著點負氣的情緒將衾被踹開,兩腿落地,聶青婉立刻跪下去,給他穿龍靴。
殷玄就那般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看她佝僂的頭,卑微匍匐的身子,想到昨晚他竟把她誤認為是自己心目中至愛的那個女人,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何德何能能跟他心中的女子比?她配嗎?
在聶青婉給他穿好龍靴后,他滿身戾氣地踹開了她,然後喊了隨海進來,伺候他穿衣洗臉梳發。
隨海進來,見聶青婉又一次倒在地上,備為詫異,卻不敢多問,只盡心伺候著殷玄。
待一切收拾妥當,殷玄背手往外走。
走出三步后他又扭頭,折回來,立在聶青婉面前。
聶青婉已經坐回了地面,正輕蹙秀美好看的黛眉,揉著被甩疼的胳膊,見龍靴停在自己眼前了,她抬起頭。
殷玄垂眸看著她,緩緩,他道:「跟隨海一起,到殿外候著。」
這個殿外,指的是主持朝議的金鑾殿。
聶青婉心知肚明殷玄這樣安排的用意,無非是讓她寸步不能離開他的眼線,他要把她盯的死死的。
聶青婉道:「奴婢明白。」
殷玄便不再多說,背身出門,去上朝。
但殷玄萬萬沒想到,明明都把人看的如此的緊了,後宮還是出了事兒。
剛下朝,隨海就火急火燎地沖了上來,對他急道:「皇上,不好了!皇後娘娘出事了!」
殷玄問:「出了什麼事?」
隨海面色惶惶道:「剛壽德宮的掌事嬤嬤來報,說皇后中毒了,竇太醫已經帶了好幾個御醫過去了,現在情況怎麼樣,還不知道。」
殷玄大驚,拂開龍袖就連忙往壽德宮去,經過聶青婉身邊的時候,他有力的視線一定,冷寒地盯了她半晌,說道:「你也跟上。」
然後,就走了。
皇后中毒,後宮嘩然。
一大清早,壽德宮裡就擁滿了人,除了太醫院的御醫外,還有各個品級的妃子、嬪子和貴人美人們。
人雖多,可真正能見到皇后的人少之又少。
拓拔明煙也來了,可沒被皇後接見。
宸妃被皇后宣了進去。
皇后的寢宮裡頭,竇福澤和王榆舟都在,經過幾個御醫的輪番號脈檢查,最後都一致確定了皇后所中之毒乃北荒山障毒。
這種毒若輕,不會致命,稍微重一點可能會造成殘疾,再嚴重的後果那就是致命。
但這種毒發現的及時就一定能治好,因為它並不是無解藥之毒,還是有解藥的。
而好巧不巧,大殷的皇宮就有此毒的解藥。
只不過,北荒山障毒只肆虐在北荒山,皇后常年居住在宮中,哪可能中這種毒?不是這個途徑,那就是另一個途徑。
等殷玄來了后,竇福澤和王榆舟都把情況詳細說了。
當殷玄問到皇后如何會中這種毒的時候,二人都沉默了。
稍頃,竇福澤拱手說道:「早期皇上曾隨聖人一起去過北荒山,吃過秋熘,聖人曾說,秋熘既是養身聖品,亦是奪命之毒,食之當慎。那個時候聖人研究過秋熘之毒,又寫過解毒之方,當時是皇上親自試了這種毒,又試了解藥,皇上既吃過,應該很清楚,中此毒者,要麼是誤入了北荒山毒障之地,要麼是在帶皮吃了秋熘之後,被炎芨草化解。」
聖人是在太后死後,眼下官員們對她的稱呼,當然,都是當著殷玄的面這樣稱呼,私下裡,他們還是稱太后。因為知道皇上聽不得太后二字,故而,當著他的面,官員們都以聖人代替。
當年殷玄隨聶青婉征戰南豐國,確實吃過這種聖果,在聶青婉發現此聖果暗含危險后,也做了研究。
炎芨草並不出名,可它卻是性最燥的一味藥材。
一般患有寒疾,冷毒,風侵,濕病等與寒字相關的病的人,得有炎芨草作為其中一味葯來藥到病除。
當然,性燥的藥材並不是只有炎芨草,還有別的。
但唯有炎芨草能讓秋熘滋生毒性,故而,在南豐國被大殷征服以後,炎芨草就被毀屍滅跡了,唯一還有的,就是曾經保留在皇室里的一些。
而這一些,如今全在拓拔明煙的煙霞殿里。
拓拔明煙為了殷玄,中了冷毒,遇到冷毒發作就深受折磨,殷玄對此深感有愧,就讓太醫院把炎芨草全都送到了煙霞殿去。
如今,除了煙霞殿,哪裡都找不出一根炎芨草了。
那麼,竇福澤這話,就頗值得人深思了。
竇福澤並不是瞎說,殷玄自己也很清楚,陳德娣不可能一夜之間飛度北荒山,染上毒,再回來陷害拓拔明煙。
可這也不能證明此事就是拓拔明煙做的。
殷玄道:「既知是中了什麼毒,那就趕快去太醫院給皇后拿解藥。」
見殷玄將這個主題避過了,竇福澤也不敢再多說,囑咐王榆舟去太醫院取解藥,等解藥拿來,陳德娣服下,這才有精神與殷玄說話。
殷玄坐在床邊,陳德娣拉住他的手,哭著說:「皇上,有人想害臣妾。」
殷玄拍著她的手,說道:「你才剛服下解藥,得休息,有什麼事兒,等明天我們再來說。」
陳德娣道:「皇上,這事臣妾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殷玄道:「自然要追查到底,膽敢謀害朕的皇后,朕也不會袖手旁觀,這些事朕會交給刑部來辦,你不用操心,好好養身子。」
陳德娣聽了殷玄這話,心裡稍定,慢慢躺下去,養身體。
有李玉宸和太醫們守著皇后,殷玄也不呆在這裡了,他走出去,看到拓拔明煙,把她喊走了。
到了煙霞殿,殷玄還沒張口問,拓拔明煙已經先一步往地上跪,扯著他的褲腿說:「皇上,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的藥草一株都沒少。」
殷玄看著她,慢慢的嘆息一聲,他伸手將她拉起來,對她道:「你與朕說實話,你若誆騙朕,朕也無法保你。」
拓拔明煙發誓道:「臣妾說的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做假,遭天大雷劈,不得好死。」
守在殷玄一邊的聶青婉聽著這話,視線在拓拔明煙的背上掃了一眼,隨即又面無表情地收回。
殷玄道:「若不是你做的,就不用怕。」
拓拔明煙緊緊扣著他的手,心尖拔涼,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從吳平死在她煙霞殿下人院的那天起,似乎就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切,她後背冷汗直冒,再看眼前的男人,他眼底對她的擔憂一攬無遺,他是真的信她。
拓拔明煙猛然一伸手,抱住他。
那一刻,殷玄沒來由的往旁邊的聶青婉看了去,有一種做了背叛她事情的錯覺,心中還沒因這個想法而震驚,手已經自動自發地推開了拓拔明煙。
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雖說殷玄從不真正寵幸任何嬪妃,包括皇后,可擁抱牽手這樣的事情,有時候是不可避免的,殷玄為了穩定朝堂上各個勢力的家族們,也會對這些妃子們開放一下懷抱。
以前從沒有罪惡感,現在卻陡然生出了負罪之感。
推開拓拔明煙后,殷玄濃黑的眉頭一直皺著。
拓拔明煙愣住,見殷玄把她推開了,她心底一慌,他可從來沒把她推開過,他是不信她嗎?還是在生她的氣?氣她又莫名其妙卷進了是非之中?
拓拔明煙眼眶一紅,哆嗦著唇說:「皇上,你還是不相信臣妾,在怪臣妾嗎?」
殷玄揉了揉額頭,對自己剛剛的想法以及行為極為惱恨,見拓拔明煙紅著眼眶一副被丟棄的可憐樣子,想著她為了他,背負了多少,他就極度不忍心,可剛伸手,看到旁邊站著的聶青婉,那手就是沒辦法再伸出去,摟住拓拔明煙,給她安慰。
殷玄氣極,剛剛真是腦抽了要讓這個華北嬌跟上。
這會兒,逼的他裡外不是人。
若真把手伸出去摟了拓拔明煙,不管華北嬌怎麼想,他自己就會有很深的罪惡感,若真不伸出去,就會負了一個曾經幫助他又對他一心一意的女子。
左右為難之下,殷玄只得坐了下去,對拓拔明煙道:「朕相信你,只要你不對朕撒謊,朕就一定保你平安無事。」
末了,又加一句:「朕並無責怪你。」
有了殷玄這些話,拓拔明煙的心就徹底的安了。
畢竟,皇后中毒這事兒,確實不是她做的。
她就是真的做,也不會做的這麼明目張胆,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唯她一人有炎芨草,她怎麼可能做的這麼明顯讓別人懷疑呢?
可她這樣想,別人卻不這樣想。
陳家聽說皇后中了毒后,連忙遣了陳裕過來探望,陳裕見了陳德娣,陳德娣直接把矛頭指向了拓拔明煙。
陳裕道:「應該不會,這麼容易暴露自己的事兒,明貴妃不會做,她可不蠢。」
陳德娣冷笑道:「就因為所有人都會這樣想,她才敢做。正常人的思維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就是仗著這個,才這般有恃無恐,若非她做的,會是誰?炎芨草只有她的宮裡頭,且是治她病的關鍵,她斷不可能拿出來給別人。」
陳裕道:「她不拿,別人會偷。」
陳德娣道:「誰會偷得著,那藥材對她極為重要,她都是讓自己最信任的人嚴加看管,旁人如何偷得著?」
陳裕提醒道:「明貴妃確實很小心謹慎,這一點兒倒是極像太后,但你別忘了,明貴妃最信任龐林,才讓他去看護庫房,可龐林在上一次『藥材殺人』事件中死了,現在看護庫房的人,是皇上的人,可不是她的親信或是最信任的人了。」
陳德娣道:「就因為如今是皇上的人在幫她守著庫房,才更不可能被有心人盜了炎芨草去。」
陳裕想了想,說道:「也對,皇上派過去的人,身手定是極好的。」
陳德娣冷哼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她做的也好,不是她做的也罷,我都要讓她背上這個罪。妄圖毒害當今皇后,那可是要殺頭的。」
陳裕眯眼,問道:「你想藉機剷除明貴妃?」
陳德娣輕掀眼皮,眸中精光閃閃,她道:「這不是大好的機會嗎?」
陳裕道:「機會是好,但這麼好的機會,總有種陷阱的感覺,我覺得還是小心為上。」
陳德娣道:「也許真的是陷阱,可身在權力漩渦中,不進就只能退,任何風暴和危險都可能是制勝的關鍵,不鋌而走險,怎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當年父親、母族不就是這樣做的嗎?不然,陳家何以有如今的風光?」
陳裕無奈地笑道:「說不過你。」
陳德娣道:「我身為皇后,不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不然以後難以統領後宮不說,還會遭後宮之人嗤笑,連帶著讓你們在朝堂上也被嗤笑,所以,這件事一定得查,還得大張旗鼓的查,最後的黑手,也一定要指向拓拔明煙。」
陳裕道:「我明白了。」
陳裕在說完那句話后並不知道他已經走上了聶青婉為他準備的死亡之路上,陳德娣更不會想到,這只是剛剛一個開始而已,在後來,陳家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連她的皇后之位都岌岌可危的時候,她才猛然回想起今天,後悔不已。
可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葯,亦沒有回頭路。
你的人生,你得自己負責,好與壞,善與惡,最終,都是自己買單。
陳德娣吃了解藥,休息一天後,身體就恢復過來了。
這天晚上,殷玄應該在壽德宮陪陳德娣,畢竟皇后今天中了毒,他理應關懷一下,可因為拓拔明煙的關係,殷玄就沒來。
當然,這是外界以及他要做給外界之人看的,事實上,他今天沒去壽德宮亦沒去煙霞殿是有原因的。
殷玄留在自己的龍陽宮,旁邊是李東樓。
殷玄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讓聶青婉離開他的視線一步,哪怕今夜,他在自己的龍陽宮接見李東樓,他也沒讓她退離。
殷玄坐在龍形貴妃榻里,聽著李東樓的彙報。
當李東樓說皇后前幾天賞賜給了有品級的嬪妃們一些冰果,這些冰果中就有秋熘之後,殷玄問:「明貴妃那裡也有?」
李東樓說:「有。」
殷玄望向聶青婉,問她:「明貴妃可有賞你一些?」
聶青婉實話實說:「有。」
殷玄問:「有秋熘嗎?」
聶青婉道:「有的。」
殷玄挑眉:「你識得秋熘?」
尋常人是不可能識得的,因為秋熘是南豐國的聖果,後來南豐國被大殷征服,秋熘就成了貢品,尋常人家更無法見到,也吃不到,那就不可能認識。
但華北嬌原屬綏晉北國的公主,與南豐國的皇室也有往來,在晉東王府的時候,浣東和浣西已經給聶青婉講過很多有關華北嬌以前的事情,不用細問,聶青婉也能推測出來,南豐國曾經定然也給綏晉北國送過秋熘,那麼,她識得,就沒什麼奇怪的。
聶青婉道:「以前在綏晉北國,吃過。」
殷玄點點頭:「朕差點忘了,你原是綏晉北國的公主。」
聶青婉道:「都是以前的事了,奴婢如今是伺候皇上的宮女。」
殷玄看她一眼,又問:「那你可知道秋熘的皮一旦服下,再吸收了炎芨草的葯氣就會滋生毒素,輕者殘疾,重者喪命?」
聶青婉道:「以前不知道,但剛有幸隨皇上一起去了壽德宮,聽了竇太醫的話,現在就知道了。」
殷玄似乎是信了,沒再搭理她,繼續與李東樓說話。
說到一半,隨海在門外通傳,說刑部尚書功勇欽和侍郎陳裕來了。
殷玄說領進來,隨海就把他二人帶了進去。
看到聶青婉也在,他二人稍稍愣了一下,還是上前向殷玄行了禮。
殷玄道:「堂堂大殷帝國的皇后,在自己的宮裡頭中了毒,這傳出去會貽笑大方,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查清楚,若還是像上次煙霞殿發生的事情一樣,查不到罪魁禍首,那你二人就自脫官服,回家種田去。」
功勇欽垂頭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徹查清楚。」
殷玄道:「有功愛卿這話,朕就放心了,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後你若查不出來,你就讓出刑部尚書的位置,讓別人來辦。」
功勇欽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十天會不會太短了?」
殷玄問:「你想要多久?」
功勇欽道:「二十天吧。」
殷玄道:「最多十天,你若辦不了,那就滾蛋。」
功勇欽只得接旨。
殷玄揮手,讓他下去了。
陳裕退身離開前,抬頭看了聶青婉一眼,原本他只是想打量打量這個微不足道被所有人不看在眼裡卻能混到皇上身邊來的晉東郡主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可沒想到,剛一抬眼,就與那個女子的視線撞上了。
那一刻,看著那雙黝黑的眼瞳,陳裕無端的感覺后脊梁骨一涼,覺得被人盯上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他與這位晉東郡主素來無瓜葛,她盯自己做什麼?
再抬眼,那個女子已經收回了視線。
彷彿剛剛那短暫的對視只是恍惚的一個意外。
陳裕甩甩頭,隨在功勇欽身後走了。
待走出龍陽宮,功勇欽才對著天空,重重地嘆了一聲。
陳裕道:「大人怎麼了?」
功勇欽看他一眼,搖搖頭,背起手,往宮門外走。
陳裕加快腳步跟上,跟上后他又道:「大人在擔心這次的事情還會如『藥草殺人』案那樣,找不到幕後真兇?」
功勇欽道:「我在這個刑部尚書的位置坐了三年,三年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不短,而在這之前,我是坐你如今這個位置的,那個時候,我的頂頭上司是聶北,他比我年輕,卻比我冷狠有迫力,且極有斷案天賦,有他在,我感覺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亦覺得斷案是一件極有趣且極輕鬆的事情。可轉眼,聶家退出了朝堂,我也算逮了個縫,佔了上司的巢,成了刑部尚書。這麼些年,我也算見識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案件,以我的經驗來看,皇后中毒這事兒,怕也會如煙霞殿那次『藥草殺人』事件一樣,找不到最終真兇,只能拉個替死鬼了。」
陳裕道:「那這個替死鬼,大人可有人選了?」
功勇欽看著他,問道:「元允覺得,什麼人最合適?」
陳裕笑道:「大人覺得誰最合適,那誰就最合適。」
功勇欽道:「你我二人就不用打這種官腔了,實話說吧,打壽德宮傳出皇后中毒的消息后,我就覺得這一回麻煩大了,上一回死的只是一個洒掃太監,無痛無癢,也無傷大雅,皇上也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又加上龐林還有人命案底,明貴妃理虧在先,只能啞巴吃黃蓮,看著自己的人去送死頂罪,以此結案。可這回皇后的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雖然從眾多條件中分析,這個幕後黑手很可能是明貴妃,但沒有真憑實據,很難將她拘捕歸案,尤其,皇上很是縱寵明貴妃,我就是有心治她的罪,也怕難吶。」
陳裕聽著功勇欽這話,心底里笑了一笑,想著不愧是升到尚書的人,先不管能力如何,至少,這眼力見實非尋常人可比,案子一出來,立馬就分析出了利弊,站穩了隊伍。
陳裕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只要拿出真憑實據,不管是誰,皇上都不會循私,這一點兒,相信大人不會懷疑。」
功勇欽道:「當然,皇上是明君,向來依法辦事。」
陳裕道:「那就好辦了呀,咱們去找證據就好。」
功勇欽道:「天色已晚,找證據也不急在這一時,回家好好睡一覺,等明兒早咱們再去煙霞殿裡頭,盤查盤查,那炎芨草雖然在煙霞殿,可要出現在壽德宮,還接近了皇后,恰好又在皇后食了秋熘后出現,著實得經過精密的計算,就算這個人知道炎芨草能引發秋熘皮里的毒素,可他怎麼能推測到皇后何時吃秋熘呢?從這點來看,皇後身邊的人也有些嫌疑。」
功勇欽說著,蹙緊眉頭,又往宮門外走了去。
他只覺得這一次的案子遠比上一回煙霞殿里的那一起還要叫人頭疼。
他有些惆悵地想,最近後宮是怎麼了,有種風雨壓頂之感。
功勇欽輕嘆著出了宮門。
陳裕沒有走,他還站在原地,想著剛剛功勇欽說的話,功勇欽說的沒錯,炎芨草在煙霞殿,就算能夠跑到壽德宮毒害皇后,也得在皇后吃了秋溜之後,且要帶皮吃下。
如果不是帶皮吃下秋溜,有了炎芨草也無用。
如果皇后帶皮吃下了秋溜,炎芨草沒有及時出現,也無用。
那麼,懸疑之處就來了,那個人是如何知道皇后吃秋溜的習慣是連皮帶肉一起吃的?
當然,這事情可能並不是秘密了。
最近天氣熱,一大清早起床就感覺身上熱夯夯的,皇后又怕熱,又愛吃冷果,早上嬪妃們去請安,少不得要看到她連皮帶肉地將秋溜吃下。
可就算這個人知道皇后吃秋溜的習慣,又怎麼知道皇后什麼時候吃呢?
除了近身伺候她的人外,旁人應該不知道吧?
陳裕眯了眯眼,心中對此有了計較后,第二天他比功勇欽早進宮,先去了壽德宮,把昨夜功勇欽的話以及自己的猜測全都說給了陳德娣聽。
陳德娣聽后,稍有遲疑,沉吟地說道:「你是知道的,隨身伺候我的人都是從陳家帶來的,不管是何品湘還是采芳,她們對我都很忠誠,絕不可能是她們要加害我,而能近我身伺候的,也就只有她二人,其餘的宮女基本沒那機會,就算有人被收買,也是徒勞。」
陳裕道:「若不是你身邊的宮女,那這事兒就越發懸疑了,功勇欽說的沒錯,就算那個人什麼都算計到了,可他怎麼就能知道你何時吃秋熘呢?若非近身伺候你的人,萬不會如此精確。」
陳德娣手指扣在鳳椅的扶把上,眯起眼角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是在早上接見請安的妃嬪們的時候沒耐住熱,空腹吃了一顆秋溜,後來還喝了冷水,當時肚子並不難受,可等她們都散了后,肚子就開始疼痛難受,你說,會不會那個時候被人抓住了空子?」
陳裕問:「當時請安的人都有誰?」
陳德娣道:「跟尋常一樣,一個沒多,一個也沒少。」
陳裕道:「你鬧肚子是在她們離開之後,在她們離開到太醫來的這個時間段里,你有沒有聞到炎芨草的葯香?」
陳德娣皺眉:「炎芨草一直封存在太醫院,太后掌權的時候,因知道炎芨草是觸發秋溜果皮毒素的引子,這藥草就一直被禁著,那個時候我還沒進宮呢,自沒看過,亦沒聞過,後來進宮了,這藥草又被皇上全部賜給了拓拔明煙,我就更沒機會看著摸著聞著了,你問我有沒有聞到炎芨草的葯香,這不是白問嗎,我連炎芨草是什麼香都不知道。」
陳裕微微一噎,撫著額頭嘆了一聲:「也是。」
陳德娣道:「是不是拓拔明煙來向我請安的時候把炎芨草帶在了身上,進而害得我中了毒?」
陳裕道:「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但炎芨草封存在庫房,即便拓拔明煙是煙霞殿的主子,她要拿這個炎芨草,也得開庫房,而如今,掌管她煙霞殿庫房的人是葉准,葉准只忠皇上,若拓拔明煙真拿了藥草,皇上一問便知,那她就等於自掘墳墓了,她沒有這麼傻。」
陳德娣蹙眉道:「那會是誰?」
總感覺這事兒撲朔迷離的很,不深想不覺得可怕,一深想心裡頭就生出一股無限驚恐突突直跳的感覺。
不知為何,『藥材殺人』那件事又浮現在了腦海里。
那件案子雖然結了,但其實,幕後黑手並沒有找到。
陳德娣雖然很想把那件案子也歸結在拓拔明煙頭上,可她心裡很清楚,那件事並非拓拔明煙所為,一來那藥材對拓拔明煙很重要,她斷不可能拿出來作妖,如果因此而折了藥材,她就得不償失了,二來吳平是自己的人,如果拓拔明煙真那麼做了,吳平定會第一時間向自己報備,三來最後拓拔明煙折損了一名最親信的人,所以,那件事絕不是拓拔明煙所為。
而陳德娣更加清楚,那件事也不是自己做的。
那麼,是誰呢?
華美人嗎?
陳德娣眯眼,卻沒有把這個想法說給陳裕聽,在藥材殺人事件之前,她曾經讓吳平故意傳遞了煙霞殿里的內幕給了聶青婉,接著吳平就死了,龐林出了事,然後憑空出現了一株藥材。
要說這事不是華美人乾的,陳德娣還真不信。
因為時間太湊巧了。
可若說真是華美人乾的,陳德娣也不大相信。
因為她何德何能,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
那麼,若不是華美人,此人又會是誰?
昨日她中毒,是不是也出自於那人之手?
而在後宮之中,能在她的壽德宮下毒而不被察覺的,除了她自己,誰還做得到?
哦,不對,就連她自己也做不到,因為她沒有炎芨草。
那麼,能自由出入她的宮殿,又擁有炎芨草的,除了拓拔明煙,還有誰?
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陳德娣實在不敢相信。
在這宮裡頭,除了皇上,沒人能做到如此。
雖說煙霞殿里的主子是拓拔明煙,可事實上,這後宮乃至整個大殷,都隸屬皇上,再者,炎芨草被封存在庫房裡,如今守著那個庫房的,是皇上的人。
陳德娣不敢再往深處想了,只覺得越想越詭異,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也在無限的放大,她怎麼能懷疑皇上呢,皇上那幾天包括今天她中毒之前,都沒來過她的壽德宮。
陳德娣深吸一口氣,對陳裕說道:「上一回『藥材』事件后,我與明貴妃就水火不容了,這一回似乎又是爭對明貴妃的局,你說,這後宮之中,誰想讓我跟明貴妃斗的你死我活?」
陳裕想了想,說道:「宸妃?」
陳德娣道:「不對,是皇上。」
陳裕大驚。
陳德娣道:「不必驚惶,這是我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皇上有心讓我與明貴妃不睦,卻也不會做下此等下作之事,更加不會毒害我,他若真要對付我,一定會明明白白的,讓我知道我哪裡惹到他了,所以,這件事,真的是另有其人,你一定要好好查,說不定還能破了『藥材殺人』那件懸案,為我陳家爭光。」
陳裕道:「我盡量。」
陳德娣點點頭,聽到何品湘在門外的敲門聲后她揮手讓陳裕走了。
陳裕先去上朝,再夥同功勇欽一起,帶了一些刑部的官差,去了煙霞殿。
功勇欽先是去盤查了拓拔明煙的庫房,記錄拓拔明煙庫房裡炎芨草的數量,再拿去太醫院比對,與太醫院記載出庫數量一致后,功勇欽就越發的頭疼了。
他暫且不敢上報,又領兵去了皇后曾經賜過冰果的其她嬪妃院子里,問審,並讓陳裕去查這些嬪妃們的庫房,看有沒有炎芨草的存在,兩方忙碌下來,一無所獲,這些妃子們均沒有嫌疑。
惆悵地回到刑部台,功勇欽悶悶地喝著茶水,總覺得他頭頂的烏紗帽要不保了。
陳裕見他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說道:「大人,雖然明貴妃庫房裡的炎芨草數量跟太醫院出庫的數量一致,但不代表明貴妃沒有動過,她可以在動了炎芨草后再放回去,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我覺得,還是得審一審葉准。」
葉準是皇上的人,功勇欽著實不想傳,但這是辦案流程,不想也得想,功勇欽道:「你去把人帶來吧。」
陳裕應了一聲是,下去帶葉准。
葉准來了,功勇欽就尋常的問話,問明貴妃昨日是否派人去庫房取過炎芨草,葉准說沒有,功勇欽又問最近有沒有可疑人出入庫房。
葉准道:「我值守期間沒有,但在我休息的時候有沒有人去過,我就不敢保證了。」
葉准雖然被殷玄使派過來看守煙霞殿的庫房,但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全天候守著,他也要休息的,他只是白日值班,晚上就收工休息了。
功勇欽讓陳裕記下這些,揮手讓葉准走了。
等葉准走了后,功勇欽一臉的垂頭喪氣。
陳裕看他一眼,盯著供本,緩緩說道:「大人,這聽上去真的又像是一件懸案,但我們卻不能再以懸案去交差了,不然這頭頂烏紗帽就真的保不住了。既然此事件與明貴妃牽扯極甚,那不如就從這裡突破。」
功勇欽看著他,沒言語。
陳裕也不說了。
功勇欽低聲道:「這才第一天,皇上給的時限是十天,還有九天,先不著急,就算要定明貴妃的罪,也得找好了證據。」
陳裕笑道:「大人說的是。」
功勇欽確實想巴結陳家,但若能查到真的幕後兇手,他倒是願意查的,但若查不到,那也只好坑一坑明貴妃了,誰讓她勢單力薄呢。
一開始功勇欽並不著急,可過了三天還毫無進展后,他就有些急了。
他急的不單是沒有找到真兇的任何蛛絲馬跡,就連嫁禍明貴妃的證據也極難搜集出來,他一臉頭疼地扶著額,將案子詳情的案櫝捏在手中,掙扎思考了一整個下午,最終還是決定去找聶北。
這是他如今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了。
在功勇欽眼裡,這世上沒有聶北破不了的案子。
原本,聶北是不會見他的。
只是有了那封信以及那兩個荷包后,聶家已經沒打算再避世,故而,借著功勇欽來請求幫忙的機會先去探探路,是一個非常好又極為恰當的開端。
於是,聶北接見了功勇欽。
功勇欽喜出望外,高興之極,一進到涼亭,看到聶北端坐在那裡,舉壺倒茶,他連忙上前,像往常那般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大人!」
聶北倒茶的手微頓,下一秒,那茶壺倏地騰空而起,直往功勇欽砸去。
功勇欽嚇的拔腿就撤。
茶壺憑空落下,金屬撞擊石板的聲音刺耳的響起。
壺沒破,只壺蓋因為這一高空墜落的姿勢而被跌開了,溫涼的水汩汩地往外流,沁了湛白地板一片,很快又被夜風吹乾,蒸發在發熱的石板地上。
功勇欽驚魂站定后,抬頭看著涼亭里沉默如山的聶北,心腔一個勁的抖。
聶北做了那件事後,彷彿沒事兒人似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這才溫淡地說道:「下回再叫錯,就不是警告這麼簡單了。」
功勇欽額頭冒汗,想擦又不敢,只得連連道:「是是是,我失言了。」
聶北道:「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
功勇欽咽咽唾沫,小心地邁過那個茶壺,來到涼亭外沿,本來想上台階的,可現在實在不敢了,他就站在外沿,從袖兜里掏出了案櫝。
聶北蹙眉。
功勇欽道:「近日皇宮發生了一件奇案,實在懸疑,就想請聶公子看一看。」
聶北道:「你找錯人了,我聶府多年不問朝堂之事,亦不可能去幫你處理後宮的奇案,天色已晚,你請回吧,我也要歇下了。」
聶北說完,站起身就走。
功勇欽一著急,提著褲蔽就追了上去,下到另一頭才發現,底下還站著一人,是聶北的隨從,名叫勃律,這個人跟聶北一樣,不好招惹。
被勃律攔住之後,功勇欽不敢追了,他眼睜睜看著聶北從眼前離開,卻無能為力。
勃律客客氣氣地逐客:「功大人,你請回吧。」
功勇欽無奈,只能先出去。
而不久之後,聶北手中就握著功勇欽剛剛掏出來的案櫝,聶北斜倚在靠窗戶的那個長榻上,一手支頜,一手翻著卷櫝。
勃律站在一邊,問道:「寫了什麼,當真是懸案?」
聶北道:「這世上沒有懸案,只有破不了的案,而破不了不代表不能破,能破卻又破不了,只證明不夠聰明。」
他說完,把卷櫝甩給了勃律:「你自己看吧。」
勃律接過手,站在那裡翻看著,看完他道:「還真是懸疑,若非少爺你去截了兩個荷包,知道那兩個荷包里裝了炎芨草,這案子交給你,你也會頭疼。」
聶北道:「確實如此,這麼縝密的計劃,怕諸葛再世都破不了,關鍵是炎芨草曾掛在竇福澤身上,竇福澤身為太醫院的院正,不可能分辨不出來荷包里裝的東西對皇後有害,可為什麼他還是戴了呢?」
勃律道:「他想害皇后。」
聶北看著他:「想法很清奇,但很蠢,竇家是竇延喜的母家,竇延喜又是陳德娣的祖母,竇家和陳家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竇福澤不會傻到干那麼蹩腳的事兒,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竇福澤的嗅覺不太正常,可他既是太醫院院正,嗅覺失聰,怎麼給人看診開藥分辨藥材呢?」
聶北撫著下巴,左右晃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但這不是他的案子,想不通便也不強求,他道:「把卷櫝還回去吧,這會兒功勇欽應該到家了,別讓他發現。」
勃律應了聲是,拿著卷櫝走了。
等回來,聶北已經睡下,他也返回自己的屋子,睡覺。
李東樓奉殷玄的命令密秘調查春明院的人,主要調查對象就是王雲瑤、浣東和浣西,至於聶青婉,已經被殷玄盯著,李東樓自不會管。
曾經跟春明院那個小主接觸過的人李東樓都暗中查過,沒什麼可疑。
唯獨這個王雲瑤,他覺得十分的可疑。
練武之人,尤其高手看高手,那是十個看九個准。
雖然王雲瑤掩藏了內功氣息,走路的步子也七零八落的,完全不像一個高手的樣子,行動如風,步履從容,可李東樓就是把視線盯在她身上了。
王雲瑤察覺到了暗中窺視的視線,不知道此人是誰,意欲何為,就只當不知道。
李東樓暗中詢問了春明院里的其她宮女和太監,問王管事最近有沒有往庫房裡去過,所有人都說沒有,李東樓又去問葉准,葉准也說沒有。
李東樓道:「你好生觀察這個王管事,有任何異常的地方你都第一時間來向我彙報。」
葉准道,「嗯」又道,「莫非大人你懷疑皇后中毒之事與這位王管事有關?」他笑道,「不可能了,從我來到煙霞殿開始就發現這位王管事很規矩本分,她的主子不在了,她每天都還會帶著浣東和浣西去向明貴妃請安,然後在那裡陪明貴妃,再回到春明院,做著自己的事情,這件事不管是誰做我都相信,你說是她,我卻是不信的。」
李東樓道:「知人知面尚不知心呢,而且,這個人,你怎麼就知道你知了她的面呢?讓你盯著她,你就盯著,別那麼多廢話。」
葉准雖然覺得多此一舉,但見大人如此慎重,他也只好照辦。
李東樓去向殷玄彙報,殷玄此刻在御書房,這已經是皇后中毒事件之後的第六天了,還有三天,若此案刑部破不了,那功勇欽和陳裕就雙雙要被摘了烏紗帽了。
殷玄不急,聶青婉就更不急。
這五天殷玄一直留宿在龍陽宮,而每天夜晚,隨海都不再近身伺候,都是聶青婉在伺候,伺候殷玄睡下后,她自己也被當成了肉墊枕頭,被殷玄摟著抱著,一夜動彈不得。
起初並不習慣,可那般同床共枕了幾天後,倒也習慣了。
反正她是個隨意的性子,只要能讓自己睡的好,睡哪裡都行,先給他點甜頭吃,再來奪他的命,倒也對得起自己惡劣的本性。
聶青婉立在龍案邊研墨,李東樓請旨進來后,往她臉上看了一眼,殷玄揮了揮手,讓聶青婉出去了。
等門關上,殷玄問:「春明院的人查清了?」
李東樓道:「查清了,無任何嫌疑。」
殷玄道:「到目前為止,功勇欽那邊也毫無進展,這麼看來,這次的案子似乎跟上次一樣,又會成為懸案。」
他說著,嘴角勾起了森冷又玩味的笑:「宮裡來了一位高人。」
他的目光放遠,望向門外。
門在關著,他看不到那個晉東郡主的倩影,可他能想像到,她此刻一定眉目低垂,溫婉沉靜,處變而不驚。
李東樓詫異:「高人?」
殷玄道:「是啊,她進宮,大概是想跟朕來一場博弈,朕好多年都沒有遇上這樣的高手了,著實興奮,你不用管朕,去查冼弼。」
李東樓又是一陣詫異,「咦?」他道,「查冼太醫?」
殷玄道:「正是,或許他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李東樓眯眼,應了聲是,走了。
李東樓離開后,殷玄又把聶青婉叫進了御書房,他看摺子批摺子,她研墨,二人並不講話,亦誰都不看誰,各自專註各自的事情。
等吃午飯的時候,殷玄讓御善房上了一道點心,是聶青婉一生中最愛的點心,玉米糕。
聶青婉看著那金黃金黃令人口水直流的玉米糕,閉上眼睛,心裡默默地念,要忍住,不要敗給一盤玉米糕,丟太后的顏面啊。
可是,好想吃!
只聞著那樣的香味,她就恨不得撲上去。
別人愛江山,愛美人,愛美男,她就只愛玉米糕,可見她的『執愛』有多深。
殷玄起初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後來就發現了,見她頻頻地往那盤糕點上望去,如狼似虎地盯著,他笑著問:「想吃?」
聶青婉確實想吃,很想很想,可她硬撐著不讓自己把那個想字說出來,普天之下沒人不知道這個糕點叫什麼,但凡大殷帝國的人,不管是歸順的降服的還是本土的,都知道曾經的太后最愛這種糕點,雖然後來這種糕點被列為了禁品,可誰人不識呢?
身為晉東郡主,自也識得。
之前也理應吃過。
晉東郡主愛不愛吃玉米糕聶青婉不知道,殷玄更加不會知道,可她自己愛啊。
但是,當著殷玄的面,她不會說。
聶青婉搖搖頭,說:「不想吃。」
殷玄道:「想吃就直說,朕會賞你一塊的。」
聶青婉道:「謝皇上,但奴婢確實不想吃。」
殷玄道:「那你老是往這裡看?不是想吃那糕點,莫不是在偷偷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