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帝王之刃
李東樓去查荷包里香料的來源,這個荷包是拓拔明煙送給殷玄的,李東樓第一個查的人就是拓拔明煙,然後順藤摸瓜,摸到了陳德娣身上。
可李東樓在壽德宮查了半天,也沒查出來陳德娣有什麼問題,故而,李東樓就出宮了。
李東樓拿著王榆舟寫給他的那三種香料的名字,一一去帝都懷城的各大香料商鋪里去調查。
原本李東樓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為帝都懷城的集市分二,現在是白天,只是東市的開市時間,西市尚沒開,也許那個人是在西市買的這些香料,如果真是西市,那他就得等晚上。
不過,東市還是得查。
這一查就查到了竇延喜。
李東樓查遍東市香鋪各個鋪子里近一個月的購買記錄,唯有竇延喜一個人買過這三種香。
當然了,竇延喜那天買的香不止這三種,還有別的,但唯有她所買的香種中,恰好含了這三種香。
再加上竇延喜是陳亥的妻子,與陳府有關,而竇延喜又是竇家女兒,偏巧竇家就有那麼一位醫術相當了得的人物在太醫院任職,想要經過這個太醫的手知道跟治箭傷的葯有衝突的香很容易。
最關鍵的是,如今的大殷,只有陳府跟婉貴妃之間的利益衝突最大,害婉貴妃的可能性也最大。
偏巧皇上身上出現了這三種香,而竇延喜就買了這三種香。
世上有這麼趕巧的事么?
沒有。
那麼,問題定然就出在竇延喜身上。
那麼,知道了香的來源,那就要查這香是如何到達了陳德娣之手。
李東樓去宮防局翻看了記名冊,看到在四天前,胡培虹進過宮,而胡培虹進宮的前一天,恰巧就是竇延喜買香料的那一天。
只不過,宮防局的登記物品欄里並沒有寫胡培虹帶了香料。
那麼,香料是如何進入宮中的?
李東樓一時想不明白,就先進宮,向殷玄彙報已經調查到的事情。
這個時候隨海也回來了,他已經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準備馬車,也讓人去龍陽宮小心地裝好那兩套喜服,剛站回殷玄身邊,李東樓就進來了。
李東樓把調查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后,殷玄想都沒想,說道:「香是通過荷包帶進來的,那香不多,裝在荷包裡面也不打眼,且閨中女子,不管是待字閨中的,還是已嫁人婦的,腰間都會戴荷包,進宮也不會盤查那麼小的東西,所以,胡培虹就很輕鬆地把香帶給了皇后。」
李東樓道:「若真是陳二夫人用荷包帶進宮裡面來的,那現在就查不到了,那荷包定然已經不見了,而宮防局沒有記載這麼小的荷包,那也就拿捏不到證據,沒有證據,這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殷玄道:「找證據這種事情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朕做的,朕只是要知道這個香料的來源在哪兒,現在知道了,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是聶北要操心的了。」
李東樓眉梢一挑,笑道:「皇上要把這件事情交給聶北來辦?」
殷玄道:「有人想謀害朕的婉貴妃,還用如此歹毒的作為,把朕也算計進去了,朕自然不會放過他們,聶北的能力眾所周知,經他手的案子,無人會懷疑有錯判,而這件事情既牽扯到了皇后,還牽扯到了明貴妃,亦牽扯到了陳府,那也唯有聶北能斷。」
隨海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聽著,聽到這裡,越發肯定皇上這是預備拿聶陳兩府開刀了,所謂伴君如伴虎,著實不假呀。
隨海忍不住在內心裡冒冷汗,還好他只是一個太監,也素來只忠皇上,不會被皇上這麼拿刀子暗戳,不然,十個隨海都不夠皇上砍的。
隨海正慶幸,殷玄冷不丁地沖他喊了一聲,嚇的他差點沒站穩,從台階上摔下去。
殷玄皺眉,看著他,問道:「怎麼?不會在打瞌睡吧?」
隨海連忙站穩,解釋道:「沒有,奴才就是一時沒站穩。」
李東樓看他一眼,想著隨海可能是被嚇的,李東樓自己越查也越害怕,因為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太多了,而這些牽扯進來的人還一個一個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而皇上這次的態度強勢且極具攻擊性,似乎不打算再息事寧人,那也就是說,帝王之刃開始面向大臣,展露出它血腥的一面。
李東樓眼眸轉了轉,收回視線。
殷玄也不知道相沒相信隨海的話,他沒苛責他,只是淡淡地道:「去刑部一趟,把聶北帶過來。」
隨海趕緊應了一聲是,撒開腿跑出御書房,去刑部,喊聶北。
但是,聶北不在刑部。
隨海從刑部官差的嘴裡知道聶北帶著華圖去了煙霞殿,他頓了頓,又折到煙霞殿,去喊聶北。
聶北今早上去龍陽宮見了聶青婉,罷了朝後就回了刑部衙門,寫了抓捕令和查封令。
本來他要把抓捕令和查封令給華圖,讓華圖帶人去抓等風酒樓和迎運客棧的所有相關的管事掌柜們,並查封這兩家鋪子,逼軒轅王朝的三太子來大殷帝國。
可想到華圖跟軒轅王朝的華氏葯門是同宗,這一回還得借用華氏葯門的人辦事,就不能讓矛盾太過激化,索性把抓捕令和查封令給了功勇欽,讓功勇欽去辦這件事了。
聶北帶上華圖去煙霞殿,了解那一件懸疑的『藥材殺人』事件。
其實,事情過去了兩個多月了,那一株相關的藥材也已經被拓拔明煙在前兩天的假冷毒發作中吃掉了,吳平死了,龐林也死了,所有與之相關的人證和物證全都沒了,要想查清這件案子,除非大羅神仙下凡,哦,就算大羅神仙下凡可能也查不出來了。
刑部有這件案子的詳細記載,還有龐林的畫押和口供,聶北沒必要再跑一趟煙霞殿,可聶北就是要來。
煙霞殿自婉貴妃得寵明貴妃失寵后就冷清了,原先還有少數的嬪妃過來探望,後來殷玄下達了那道任何人都不許到煙霞殿打擾明貴妃養傷的聖旨后,就沒人敢再來,煙霞殿從那以後就越發的冷清。
但今日,陳溫斬的到來,打破了這樣的冷清,聶北和華圖的到來,亦將這份冷清打的支離破碎。
拓拔明煙有很久沒見聶北了,聶北也有很久沒見拓拔明煙了,原本在聶北眼裡,拓拔明煙真的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跳樑小丑。
在殷太后那個年代,拓拔明煙完全沒被聶北放在眼裡看過。
但就是這麼一個不被聶北看在眼裡的跳樑小丑,膽大包天的謀害了大殷之神。
聶北不得不對這個拓拔明煙刮目相看了,之前在忙御輦出事和婉貴妃中箭一案,聶北沒來得及到拓拔明煙面前露露臉,今日非得要在拓拔明煙晃一晃,看一看這個女人的醜陋面目,然後撕破她那一張醜陋的臉,讓她為她所做的罪孽之事償債。
當然,聶北也很想通過煙霞殿,進一次紫金宮,看一看聶青婉的屍體,看一看任吉。
所以,這趟煙霞殿之行,刻不容緩,在功勇欽拿了抓捕令和查封令帶了刑部的官差走了之後聶北就帶著華圖來了。
陳溫斬看到他,挑了挑眉,架在腰間大刀上的手拍了拍刀柄,一副主人迎客般的姿態笑著說:「來查案啊?」
聶北看他一眼,沒理。
華圖倒是應了陳溫斬,說道:「聶大人說他來看看吳平和龐林的房間,看能不能搜索出來有用的信息。」
陳溫斬挑眉,客氣地對著華圖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這才又看向聶北,笑著問:「要我帶路嗎?」
聶北這回願意搭理他了,卻是道:「不用。」
陳溫斬道:「跟我不用客氣。」
聶北冷瞥他一眼:「誰跟你客氣,我是避嫌,你進去通知明貴妃,讓她帶我過去,這件事情既然是在她的煙霞殿發生的,我過來辦案,自然得有她的首肯,而且這件事情過去了兩個多月了,當時明貴妃是直接目擊證人,我得找她問一些話。」
陳溫斬見聶北說的煞有介事,倒沒再弔兒郎當了,他嗯了一聲道:「你先等著,我進去喊她。」
陳溫斬是極不願意進拓拔明煙的內寢的,早上他來報道,也只是在門外見了安,沒進去,拓拔明煙也沒出來,只差了一個叫紅欒的宮女出來,對他說:「陳侍衛既是來煙霞殿當差的,那就好好當差吧,娘娘說了,陳侍衛是跟皇上一起血浴過九州的人物,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有你來煙霞殿當差,娘娘心裡很踏實,往後這煙霞殿里的安全就一律交給陳侍衛了,若是有任何差池,娘娘也不會顧著陳侍衛跟皇上交情的份上,對你開恩的。」
陳溫斬嘴角微勾,想著早上那個紅欒說這話時的嚴肅樣子,止不住地在內心裡冷笑,這便是殷玄的打算吧?
殷玄那個混蛋想討好他的小祖宗,順應而為同意了讓他到煙霞殿當差,以此讓小祖宗高興,可又實在咽不下讓他憑白無故躲過一場浩劫的悶氣,故而就鼓動了他的妃子來對付他,這個小心眼又睚眥必報且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喜歡耍這種陰謀詭計!
不過,到底誰對付誰,還真說不定呢!
陳溫斬又拍了一下腰間的大刀,眸底壓著嗜血的冷意,他大步走到拓拔明煙內室的那個門口,沖裡面道:「聶北過來了,說要見明貴妃。」
拓拔明煙在屋內坐著,她早起起床聽到守門的宮女進來彙報說陳溫斬來了后她就沒出過門,雖然昨天殷玄的話已經給她的內心上了一道定心丸,可拓拔明煙還是時不時地心慌,乍一聽到陳溫斬來了,那慌意就越甚。
陳溫斬曾是太后的守護神,這尊神忽然駕臨到她的身邊了,她沒感覺到一丁點的榮興,她只覺得驚恐害怕。
不過,現在不是太后統治的年代了,現在是殷皇統治,所以陳溫斬這尊神也只是由令箭變成了雞毛罷了,她不用害怕。
拓拔明煙不停的為自己構架勇氣,幾番催眠后她倒也能平心靜氣了,只是,實在不願意出門,也不願意看到陳溫斬那雙邪氣又卷著腥風暗雨的眼睛。
早膳是在屋裡面吃的,拓拔明煙沒出去。
拓拔明煙吃的所有葯截止到昨晚就沒了,她的身體好的不能再好了,故而她也沒再宣太醫來,就一個人呆在屋裡面,做著她最愛做的一件事,制香。
紅欒和素荷伺候在她的身邊。
那天殷玄定了素荷的死罪,只是因為拓拔明煙尚在養病,殷玄就暫緩了對素荷行刑的時間,等拓拔明煙的病好了,素荷還是得赴死。
拓拔明煙坐在那裡,一邊忙碌一邊想著怎麼樣才能讓素荷不死。
這宮裡的人,上至主子下至奴婢,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而且個個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想要找一個真心對待自己且忠貞不二的奴婢,十分不易,她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紅欒和素荷的,她不能讓她們出事。
拓拔明煙想的是,殷玄把陳溫斬放到煙霞殿,又在昨日說了那一番話,看得出來皇上對陳溫斬是極其憎惡的,憎惡的大概想讓他去死。
可陳溫斬是陳府的人,又是陳皇后的三哥,皇上不方便殺此人,那麼,她若是幫皇上做成了這件事,那是不是就能替素荷將功折罪?
拓拔明煙眸底閃過陰狠的波光,盯在手上的香料上面,一個惡毒的計策就形成了。
她正高興,忽聽門外傳來陳溫斬的聲音,她嚇的心肝一驚,手跟著一滑,擺在手邊的香料以及好幾個調和所用的瓷圓小碟就呼啦一下子全砸在了地上,發出稀里嘩啦一陣綿長的脆響,還好室內的地上都鋪了厚厚的地毯,不然瓷器必到處飛濺,不傷人才怪了。
雖然瓷器沒破,就在地上胡亂地滾了幾圈,最後散落在不同的角落,可那香卻飛的到處都是,砸入地上之後跟著就騰起萬層粉末,一時屋內就只剩下了三個女人捂鼻的咳咳聲。
拓拔明煙被嗆的不行,連忙起身跑了出去。
紅欒和素荷也趕緊先出去,等屋內的香粉散了再進來。
拓拔明煙一衝出去就看到了聶北。
三個姑娘衝出來的時候帶起滿身的香粉,把正站在門口的陳溫斬也刺激的不行,他眉頭擰緊,幾乎在香粉的碎沫被三個女人帶著飛撲過來的霎那間他內力一提,又猛然一放,那些香料就猶如炸開的煙花般,四射而去,片沫不沾身。
陳溫斬撣撣衣服,冷哼一聲,轉身。
拓拔明煙衝出來看到聶北,又猛然一怔,不過很快她就鬆開捂在鼻子上的手,朝聶北走來,向他見了一禮。
紅欒和素荷見狀,也紛紛上前見禮。
聶北如今是刑部提刑司,在朝堂上的地位等同三公,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拓拔明煙再受寵,看到他,也得向他行禮,而且,殷太后那個年代,拓拔明煙見了聶北,那就是奴婢見了主子,慣性的就會先福上一禮再說,這大概是多年養成的奴性了,想改也改不掉。
見完禮,起身,拓拔明煙的眉頭蹙了一下。
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在見到聶北時,身體本能的就猝發了一種奴性。
聶北站在那裡沒動,他穿著官袍,面目淡靜,烏黑的眼一平如洗,他看著面前的拓拔明煙,想比較一下今時的她與往昔的她有什麼不同,但遺憾的是,聶北搜颳了半天那顆聰明的大腦也沒能搜刮出來往昔的拓拔明煙是什麼樣。
他以前真沒把她當成個人物,何時記過她是什麼樣。
聶北在心裡微嘆一聲,只好作罷。
聶北也不向拓拔明煙還禮,就站在那裡,說道:「我想看一看吳平的房間,還有龐林的房間,明貴妃帶我去吧。」
聶北後面跟著華圖和勃律,聶北可以不用向拓拔明煙還禮,可華圖得還,勃律得還,但奇怪的是,勃律沒動,華圖原是想還一禮的,但見聶北不動,勃律也不動,他左右權衡之後也不還禮了,就安靜地呆在聶北身後。
拓拔明煙聽了聶北的話,笑著說道:「聶大人要查案子,只管差遣這煙霞殿裡頭的宮人便是,吳平和龐林的房間,下面的人都知道。」
聶北道:「那明貴妃喊上一個人,隨我去吧。」
拓拔明煙怔了怔,不明白聶北為何非要帶上她,但她什麼也沒說,倒十分配合地讓紅欒去喊了一個太監,然後讓這個太監領著,去了吳平的房間,然後又去了龐林的房間。
陳溫斬是拓拔明煙的貼身侍衛,自然也跟上的。
煙霞殿裡面的下人們住一個院,院是四合形式的,中間有口井,供下人們飲水和洗澡用,聶北進了院后四處瞅了瞅,問了拓拔明煙吳平的屍體當時是橫陳在哪個地方,拓拔明煙帶他過去了,聶北在那個地方轉了轉,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然後就去了吳平的房間,又去了龐林的房間。
這期間拓拔明煙一直跟著。
見聶北看完,什麼都不說,只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去了,拓拔明煙就問他:「聶大人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聶北沒理她,問道:「那株很重要的藥材呢?」
拓拔明煙道:「前兩天冷毒發作,皇上讓我用了,我便用掉了。」
聶北勾唇笑了一下,甩甩手,大步往前走了。
勃律跟上。
華圖跟上。
陳溫斬也跟上。
陳溫斬聽著拓拔明煙和聶北的對話,總覺得聶北最後那一個笑特么的不正常,他正準備打算跟上去問個究竟呢,隨海就來了。
隨海看到聶北,連忙迎上去,說道:「聶大人,皇上宣,讓你現在就去御書房。」
聶北面目怔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走吧。」
走之前他讓華圖先回刑部,登記一下今日來煙霞殿的行程,華圖應了之後,聶北帶上勃律,跟著隨海,去了御書房。
得了通傳,進去之後,看到龍案旁邊站著李東樓,聶北偵探一般的大腦立刻做出了反應,意識到殷玄宣他,絕非小事。
果然,當見完禮,殷玄讓李東樓給了他一個荷包。
等聶北拿到荷包,殷玄道:「李東樓,把詳細情況說給聶北聽。」
李東樓應了一聲是,就把聶北手上的荷包所牽連的一件新的案情說了,說完,殷玄補充道:「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加害朕的愛妃,還利用朕的手,這件事情朕不打算善罷甘休,只要證據確鑿,所有相關人等都按大殷律法來判,這是朕對這件事情的唯一要求,而斷案是你們刑部的事情,這件案子,朕就交由聶愛卿了,你可得好好辦。」
聶北拿著那個荷包,嘴角隱隱地抽搐了一下,心想,皇上你明明已經知道了這香是來自於陳府的,且跟陳皇後有關,跟明貴妃有關,再計較一下,就連竇家也得被牽連進來。
這些人隨便一個提拎出來那都不是簡單之人。
再說句不當的話,皇后是你的媳婦,明貴妃是你的妾,皇后的母家就是你的岳丈家,這麼算下來,這件案子就是你自家的家務事,你也讓李東樓查出來這香的來源了,你完全可以自己作主,來處理自己的家務事。
可你偏不自己處理,非得交給一個外臣,這麼明顯的心思,你當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要做也做含蓄點,做這麼明顯,臣不拒絕,顯得臣蠢,睜著眼上你的賊船,臣若拒絕,你又得往臣頭上胡亂地扣屎帽子了。
聶北抿唇,說道:「臣領旨。」
聶北想的是,接就接吧,有殷玄這番話,有這個案子在手,那拔除陳府就完全不在話下了,雖然殷玄這麼明顯的讓聶府對上陳府,對聶府而言,也不是幸事,陳府雖然沒有聶府強大,但聶府引退了三年,如今的朝堂是陳府一家獨大,所謂落魄的鳳凰不如山雞,這斗不鬥得過,還真不好說。
但幸運的是,還有婉妹妹坐鎮呢!
聶北一想到聶青婉,就沒有任何擔憂了,他接旨接的挺利索。
殷玄看了他一眼,眸底興味地掩著計中詭計。
殷玄大概也猜到了聶北此刻內心裡在打著何種小算盤,他偏不讓聶北的這個算盤打的響,殷玄道:「這件案子直接關係到婉婉的生命安全,所以朕打算帶婉婉暫離皇宮,去大名鄉避暑養傷,等案子了結了,朕再帶她回來,那個時候她的傷也養好了,朕也能完全放心,這期間的朝議,也要勞煩聶愛卿擔一擔了,能者不怕多勞,你也不要拒朕。」
聶北猛然一怔,倏地抬頭,震驚地問道:「皇上要帶婉貴妃離宮?」
殷玄勾唇笑道:「是呀,婉婉也答應了,明日就走。」
聶北一腔為什麼的話語就被殷玄這一句『婉婉也答應了』給憋悶地打了回去,他緩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心想,婉妹妹為什麼會答應,她是不知道殷玄的心思還是另有所謀?
聶北見聶青婉都答應了,他還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用說了,他狠狠地咽了咽嗓子,睜開眼睛,說道:「臣領旨。」
殷玄便將手上剛剛寫好的代政的聖旨往李東樓的懷中一扔,沉聲說道:「明日你親自帶著禁軍去金鑾殿宣讀,不服者,當場拿下。」
李東樓穩穩地將聖旨一接,拱手道:「是!」
殷玄又道:「明日起,你帶著禁軍協助聶北辦理此案,宮內宮外禁軍全部由你調動,反抗者,一律格殺。」
李東樓麵皮一緊,虛虛地抬眼,看了殷玄一眼,見皇上波瀾不驚,說這話的時候眉梢都是風輕雲淡的,他一時間就覺得皇上太可怕了。
李東樓垂頭,應道:「臣明白。」
聶北一直站在那裡聽著,聽到這裡,不由得也緊了緊臉皮,殷玄這是破釜沉舟了呀。
聶北不語,等李東樓領旨下來,殷玄把他二人都趕出去了。
等屋內只剩下了隨海一人的時候,殷玄說:「去把王榆舟傳來。」
隨海這個時候已經木訥了,殷玄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他是一點多餘的心思都不敢想了,隨海應一聲是,下去喊王榆舟。
王榆舟來了后,殷玄讓他明日清早自己從家裡動身,去大名鄉,負責聶青婉一日三餐的藥理,至於到了大名鄉去哪裡找他跟聶青婉,殷玄讓他晚上等隨海的通知。
王榆舟眼眸轉了轉,心想,皇上要帶婉貴妃去大名鄉?
心中驚疑,卻不敢問,只本本分分地應道:「是。」
殷玄喊他也沒別的事情,就這一件事情,說完就讓他走了,等王榆舟離開后,殷玄對隨海道:「晚上等婉婉睡下了,你去醫房找冼弼和祝一楠,把婉婉剩下時日所用的葯和紗布全部備妥,放到馬車上去。」
隨海立馬哎了一聲,殷玄便什麼都不再說,繼續看奏摺。
聶北出了御書房后想了想還是折去了龍陽宮,他得問一問聶青婉,這事是怎麼整的。
這一個下午發生在御書房裡的事情聶青婉都不知道,聶青婉在殷玄走了之後繼續綉了一會兒荷包,然後就回寢殿午睡。
進去之後才發現龍床被換掉了。
站在新龍床前,聶青婉想像著殷玄一怒之下砸壞舊龍床的情景,大概像頭暴怒的獅子,她默默地抿了抿唇,對同樣看到龍床被換掉而露出驚奇表情的王雲瑤和浣東浣西說:「來更衣吧,然後打盆水,我洗把臉。」
王雲瑤回神,去給她寬衣。
浣東和浣西分別去打水拿毛巾,再過來伺候她。
等聶青婉洗好擦好,她就躺在新龍床上睡了。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聶青婉睡了一小會兒又坐起身,穿了鞋子下床,去把綉籃子拿來,靠在龍床的床頭一針一線地綉著那個沒有完成的荷包。
她憑心靜氣,專等聶北。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聶北就來了。
謝右寒知道聶青婉在睡覺,不想通傳,可聶青婉一直在聽著門口的動靜呢,一聽到聶北的聲音,她就擱下手中的半成品荷包,起身走到門口,對門外說:「讓他進來。」
謝右寒抿抿嘴,看著聶北,很不友善地道:「娘娘讓你進去。」
聶北沒說話,推開門就進去。
但是,在一腳已經跨進去的時候,謝右寒不陰不陽的聲音跟著傳來:「早上來打擾娘娘的睡眠,中午又來,聶大人,你不覺得你來的太勤快而且時辰太不應該嗎?」
聶北已經推開了門,而聶青婉就在屋內的門口站著,這麼一來,聶北看到了聶青婉,聶青婉也看到了他。
聶北聽了謝右寒這話,沖聶青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彷彿在說:「你怎麼到哪都能惹桃花,這小子因為你而把我記恨上了。」
聶青婉不理他,轉身進了屋。
聶北無奈,只得回頭沖謝右寒說一句:「你家娘娘都沒覺得不應該呢,你倒是管的寬。」
說完,一腳踏進去,還故意將門一關,將謝右寒氣的又是一陣跳腳,心想,這姓聶的怎麼這麼不要臉!他非得給皇上稟報這事不可!讓他老是來糾纏郡主!
謝右寒冷沉地站在那裡,想到之前的陳溫斬,再想到現在的聶北,那臉色越來越難看。
屋內的二人是沒心情管謝右寒怎麼的不舒坦的,聶北進了屋,那風雲不定的面色就稍微地變了變,他把剛剛在御書房裡殷玄對他說的話全部說給了聶青婉聽,聶青婉聽罷,似乎一點兒都不驚訝。
聶青婉往後又看了一眼那個新龍床,笑道:「果然發現了荷包有問題,還交給了李東樓,讓李東樓去查了。」
聶北道:「殷玄這是打算對我聶府出手了。」
聶青婉道:「嗯,自古帝王對權臣世家都有這麼一個兼撫兼打兼殺的招數,該撫的時候他們會撫,該打的時候他們會打,該殺的時候,他們亦不會留情。」
聶北蹙眉:「聽婉妹妹這話,你一早就知道殷玄有這等心思?」
聶青婉道:「聶家三年前的退離,就是因為知道殷玄會對聶家斬草除根,我又有什麼不知道的,當年他殺我,一方面是因為情,一方面大概就是因為他深知有我在的一天,他都動不了聶家,而當年的我只有二十八歲,離入土至少還有五十年,五十年的歲月,聶家會成長到什麼程度,殷玄不敢想,我亦不敢想,你們可能也不敢想,其他大臣們就更不敢想了。」
「這樣大的一個腫瘤長在朝堂上,對殷玄而言,是莫大的隱患,他還沒大刀闊斧,你們就抽退了,他生生地被憋了三年,如今,聶家之人又出現了,他怎麼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斬草除根呢?我一直都知道,他會滅了聶家。」
頓了頓,她又道:「但是,有我在,他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