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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金蟬脫殼

  隨海哭笑不得,但想到王雲瑤和浣東浣西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殷玄給無情地撇下了,他又偷偷地樂著,好在有一匹馬能幫他,雖然他『賤』的都不如一匹馬了,但王雲瑤和浣東浣西甚至連一匹馬都不如,這麼一比,隨海又著實覺得自己不是最慘的,他很是得瑟地給自己的臉上貼了一把金。


  隨海也不敢往殷玄的懷中看,偏了偏臉,將視線移開,說道:「婉貴妃還沒醒,就這麼出去嗎?」


  其實隨海想說的是,不給婉貴妃穿起來嗎?


  但他這樣說了,皇上必然覺得他暗中偷窺了婉貴妃,那他指不定會被皇上削掉腦袋,還是換個方法問妥當。


  殷玄不知道聽沒聽懂,有可能聽懂了,也可能沒聽懂,但不管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殷玄這會兒都沒心情搭理他。


  殷玄的全副身心都在懷裡的女孩身上,見她沒有被他擾醒,他緩緩地鬆一口氣,這才扭頭對隨海壓低了聲音問:「馬車在哪裡?」


  隨海見皇上都不敢大聲說話,他亦不敢大聲說話,他小聲道:「就在偏殿的西門口。」


  殷玄嗯了一聲,抱著聶青婉就往偏殿走去。


  隨海頓了一秒鐘,趕緊跟上。


  跟上去后就看到皇上快而穩地往偏殿西門口走了去,隨海瞅了瞅被他放在洗臉架上的銀盆,想著皇上不洗了嗎?


  殷玄當然要洗,只是要先把聶青婉放到馬車上去。


  眼見殷玄要上馬車了,隨海趕緊上前掀帘子。


  帘子掀開,殷玄就抱著聶青婉上去了,殷玄上馬車的時候是用了內力的,幾乎一提氣就上去了,故而等進了車廂內,懷裡的女孩依舊四平八穩地躺在他的懷裡。


  馬車很大,也很奢華貴氣,雖說殷玄讓隨海備的是一輛樸素的馬車,但再樸素,作為皇上的所用之物,能樸素到哪裡去?

  最多是外觀樸實如華,讓人一眼瞧過去不會再想看第二眼,但裡面的裝潢和擺設卻是最頂級最頂級的。


  帘子過來有一道門,左邊一道窗,右邊沒有窗,後邊又是一道門。


  右邊沒窗,所以長榻擺在右邊,榻很大,大約可以睡兩個女子,殷玄將聶青婉放上去之後也不擔心她會掉下來。


  左邊的窗戶在關著,窗戶下面擺著平行書櫃,還有一方矮長几,是供人坐的。


  後面是單門,門往外開,那一頭放著行禮以及衣服和備用物品,包括文房四寶茶水飲料以及糕點水果等等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東西,總之,東西一應俱全,不怕在路上會渴會餓或是會悶。


  殷玄沒空看別的,將聶青婉放穩當后,他又下榻,去洗漱。


  洗漱好,他回到寢宮,給聶青婉收拾了幾套日常薄裙,又把昨日聶青婉放的那個藥膏拿上,還有聶青婉沒有縫完的那個荷包籃子,一併提上擱到了馬車裡面。


  其實下午的時候王雲瑤和浣東浣西就已經幫聶青婉收拾好了行禮,但可悲的是,三個姑娘忙碌了一個下午,結果,殷玄把她們踢除出局了,把她們的勞動成果也干晾在一邊不管了。


  殷玄只拿自己中意的衣服帶上,去了大名鄉之後讓聶青婉穿。


  做好這一切,殷玄放心地坐在聶青婉的榻前,拿著扇子給她扇風,讓隨海起程,再將車簾這邊的門關上。


  出了宮之後殷玄就將窗戶打開了,讓外界的風吹進來,然後他就不給聶青婉扇扇子了,他歪躺在她身邊,半隻手臂伸過去,將她輕輕攬到懷裡,對著她的額頭親了一下。


  剛漱洗的時候殷玄把嘴上的葯擦掉了,就算沒擦掉,過了一夜后那葯也被吸收完了,這會他的唇清清爽爽。


  親了額頭后,他又輕抬起聶青婉的下巴,對著她的唇親了一下,然後又一下,然後……


  直到把女孩騷擾的張牙舞爪的揚起雙臂朝天空中打,他才偷笑著離開,不鬧她了,坐在床沿,從袖兜里取出藥膏,自己給自己塗抹。


  塗抹完,他也不再上榻,而是靠在矮几上,閑適地翻書看。


  寅時三刻是皇上早朝的時間,大臣們一直都很準時,到點必然進殿,可今天,到了寅時三刻皇上卻沒有來,來的人是李東樓。


  李東樓手上拿著聖旨,張堪隨在他的身後,進金鑾殿之前,李東樓讓張堪帶著宮內禁軍嚴守在金鑾殿四周。


  宮內禁軍十萬,有一半都被調過來了。


  張堪沉聲應是,手一揮,禁軍們就迅速分散,密密麻麻地將金鑾殿圍成了銅牆鐵壁。


  張堪雙手按在腰間兩側的金剛錘上面,嚴整以待地守在門口。


  李東樓拿著聖旨進門。


  他一進來,大臣們便紛紛轉頭往他看去。


  看他手捧聖旨,大步往前,大臣們又紛紛驚變,臉色幾度抖了抖,薄唇抿了抿,卻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皇上沒來,李統領卻來了,且李統領手上捧著聖旨,這讓大臣們內心裡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隱隱地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大臣們眼觀鼻鼻觀心,摒著氣息看著李東樓走到金鑾殿的正前方,伸手將聖旨打開,然後說:「眾卿接旨。」


  這四個字一落,整個金鑾殿里的大臣們就全都跪了下來,高喊:「臣接旨!」


  一時聲如洪鐘,響徹擴散在金鑾殿內外。


  李東樓視線往下掃了一眼,在每一個跪著的大臣們身上兜了一圈,又收回,看向面前的聖旨,念道:「朕今日帶婉貴妃去大名鄉避暑養傷,時日不定,歸期不詳,愛卿們若非有天大的事情要奏,就不要來打擾朕,這期間的朝議暫由聶北代理,愛卿們有什麼事皆可先找聶北商議,需要向朕請示的,聶北自會請示,朕雖不在朝,卻也會時刻關注愛卿們的近況,不要趁朕不在就偷懶瀆職,如有人明知故犯,朕回來了絕不輕饒。」


  李東樓念完,不管大臣們此刻內心裡在想什麼,他將聖旨一合,走到聶北面前,說道:「聶大人起來接旨吧!」


  聶北低頭應了一聲是,提著官袍起身,雙手接過聖旨。


  等聖旨落在了聶北手上后,李東樓撣了撣衣袖,杵在一邊兒當門神了。


  聶北睫眸微垂,手捧聖旨,對眾大臣們說:「都起來吧。」


  大臣們惶惶恐地站起來,一時臉面獃獃的,眼睛獃獃的,神情也是獃獃的,皇上居然帶著婉貴妃去了大名鄉,走的如此無聲無息,事先一點兒徵兆都沒有,真是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呀!


  不過,皇上也太寵婉貴妃了吧!

  不就養個傷嗎?

  至於嗎!

  這大殷帝國的皇宮哪裡比不上大名鄉那種土包子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婉貴妃的意思,哼,肯定是那個婉貴妃慫恿的,皇上向來勤政,從不荒廢政務,若非婉貴妃以色誘君,皇上能拋開國之大事去陪她一個小女人養傷嗎?

  恃寵而嬌,著實可恨。


  大臣們對婉貴妃諸多怨言,可又不能說出來,如今皇上有多寵這個婉貴妃,大臣們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著呢!

  大臣們憤憤,暗暗地磨了磨牙,再抬頭,表情就十分的恰到好處了。


  陳亥是目前朝堂上唯一剩下的三公人物,文丞相和武丞相都沒在,這朝堂上就屬他的官最大,按理說,皇上就算要找人代政,那也是陳亥才對。


  論輩分,陳亥比聶北德高望重,論年齡,陳亥比聶北年長很多,論官職,陳亥也比聶北大,論在如今朝堂上的影響力,陳亥更是要遠勝於聶比,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代政之人都應該非陳亥莫屬才對。


  可偏偏,皇上把代政一事給了聶北。


  大臣們內心裡的小九九又泛濫了,看看聶北,看看陳亥,總覺得皇上這心思,真是詭異到了讓人驚恐的邊緣,不能深想,一深想就感覺要掉到地獄里去了。


  陳亥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他是真不知道皇上居然帶著婉貴妃去了大名鄉。


  這般突兀,是為何?


  而且走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宮裡任何消息都沒傳出。


  陳亥總感覺很不踏實,再抬頭看到聶北站在那裡,平靜淡目地聽著各大臣們上奏大大小小的事情,李東樓在旁邊接奏摺,拿不下的時候他就喊了金鑾殿外面的禁軍進來,這個場景,無端的就讓陳亥眼皮直跳。


  陳亥歷經三朝,什麼事情看不明白想不明白呢?皇上這樣做的用意無非就是要用聶家來打壓陳家,如果說以前只是猜測,那麼現在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了,皇上真的動了剷除他們陳家的心思,而且已經開始付諸行動。


  陳亥心口發涼,又深感悲哀,他仰起頭看著那個金鑾殿上方的至尊寶座,想著皇上當時給了他怎樣的承諾,如今又給了他怎樣的痛擊。


  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句話當真說的沒錯。


  以前他只是聽著這樣的話,卻沒能深刻地領會到,如今,真是切膚地感受著。


  這才幾年的時間呀,皇上就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恩,忘記了他自己的承諾,忘記了他所說的那一句,有朕一日,就有你們一日。


  是真忘記了,還是打算不再記起?


  又是因為婉貴妃吧。


  因為皇上你想封她為後,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陳府驅逐出朝堂,把陳德娣的后位廢掉,所以不惜重用聶北,重用你心底里極為忌憚的那個世家。


  你不出面,我陳府怎麼跟聶府斗,那都是陳府跟聶府的恩怨,可你出面了,那就是君與臣的徹底決裂。


  皇上,你真的很無情無義!

  陳亥又苦笑了一下,無情無義么,這個詞用在一個帝王身上,當真是可笑的。


  歷來的君王,哪一個不是如此呢?


  這不是人性,這只是帝王術。


  陳亥的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陳津就站在他後面呢,見他趔趄了一下,陳津嚇一跳,趕緊將他扶住,憂心地問:「爹怎麼了?」


  陳亥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但他哪裡像沒事兒的樣子,他的整個人一瞬間就蒼老了下去,他那張布滿滄桑、布滿皺紋的臉似乎更加的滄桑,他不再看聶北,亦不再看那些漸漸將聶北圍攏的大臣們,只甩開陳津的手,一步一蹣跚地走出了金鑾殿。


  陳津要追,可顧忌到還在朝議,他就沒有追。


  他想著爹這會兒心情肯定很不好,讓他一個人緩一緩也行。


  陳建興和陳間以及陳璘跟陳亥之間隔了一些距離,但還是看到陳亥出了門,他三人也沒有去追,他三人也知道,爹這會兒需要一個人靜靜。


  按理說朝議沒結束,陳亥也不能走。


  可他呆不住了,他心裡悶,覺得憋屈又委屈,只感覺此刻的金鑾殿像一座大山般壓的他喘不過氣,他需要到外面透透氣,他需要釋放一下自己,他需要冷靜。


  陳亥走出來,守在門口的張堪沖他見了一個禮。


  陳亥往他看了一眼,又朝他身後看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宮內禁軍們。


  看了很久,陳亥這才收回目光,那雙混沌的老眼裡似乎藏了什麼,暗光一猝即逝,誰也沒有看到。


  他背起手,一步一步緩慢而輕顫地往外走著。


  張堪立在門口沒動,餘光見陳亥要下台階了,他便收回。


  可下一秒,刺耳的重物砸地聲就砰然一聲傳來,那麼的突兀,再接著就是陳亥撕破雲空般的尖叫聲,再然後,一切歸於寧靜。


  張堪驚疑地轉頭望過去,這一望,他整個人嚇的都快沒有呼吸了,他雙目圓睜,眼皮直顫,嘴巴張了老大,下一秒,他便像離弦的箭一般猛的沖了出去。


  他急急地奔到台階下面,然後瞳孔狠狠一縮,撅背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看到陳亥倒在血泊中,他臉色一白,張嘴就大吼:「來人!快來人!陳公出事了!」


  禁軍們衝過來,金鑾殿里的大臣們也聞訊紛紛衝出來,一見陳亥當真倒在血泊中,眾人大驚失色,御醫們趕緊齊齊圍上來,做著緊急救援,大臣們各自憂心忡忡地看著,陳津和陳建興以及陳間還有陳璘都奔跪上去,哭喊著爹。


  李東樓皺眉。


  聶北面色冷寒地站著,看著陳亥被急急地抬起來,看著陳亥被急急地抬上馬車,然後看著馬車從他眼前消失,耳邊是大臣們的竊竊私語聲,目下是那一攤貨真價實的血,旁邊李東樓在問張堪是怎麼回事,張堪說是陳亥自己從台階上摔倒下去的,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說,可能是……受了刺激吧。


  受了刺激?


  確實,這個借口很好,這個時機也抓的很精準。


  聶北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不愧是三公的人物,反應快,下手狠,乾脆利索,這一摔可真是摔的心機滿滿!


  今天過後,明日的朝堂應該就不會再有陳公了。


  皇上念著他這一摔,定然賜他完享晚年,如此,他就成功抽退了,而且,還是光榮地抽退,沒有貶,沒有責,沒有攤上太后之死的罪孽之債。


  而沒有陳公的陳家,對皇上而言,也就沒有太大的威脅了。


  陳亥手上掌有殷太后時期的六虎符印,那是陳溫斬的功勛掙來的,皇上想取回,沒有正當的理由,會遭大臣們非議。


  陳亥若是無緣無故地拿出了六虎符印,也會讓人起疑。


  但這一摔,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重傷,辭官,交出兵符,一切水到渠成。


  聶北暗自深吸一口氣,對於陳亥的這一招金蟬脫殼計,著實不佩服都不行!

  聶北默默地磨了磨牙,在心裡狠狠地啐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陳亥被急急地送回陳府,陳府上至女眷下至僕人全都被嚇的雞飛狗跳,僕人們不敢往延拙院圍,全都在外面翹首張望,媳婦們和兒子們孫子們孫女們全都圍了進去,但陳亥命懸一線,生命垂危,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御醫們的搶救,故而,一大家子人全被堵在門外,心急如焚。


  竇延喜流著淚,紅著眼眶,哽咽著問陳津:「你爹為何會這樣,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怎麼就一會兒不見他就變成這樣了!是皇上對他做了什麼嗎?」


  陳津也紅著眼眶,啜泣道:「沒有,不是皇上,也不是別人,我也不知道爹怎麼就這樣了。」


  陳津把今日那會兒金鑾殿里發生的事情說了,說完,竇延喜沉默了,她擰著帕子,看著那道門,想著,老爺,你是在拿你的命,堵整個陳府的命嗎?


  不得不說,最了解陳亥的人還是竇延喜這個妻子。


  竇延喜聽了陳津的話,用帕子擦擦眼淚,可越擦越多,她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裡面的那個人有可能度不過這次的險關,她就覺得心口發冷,後背發寒,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個時候的陳府,可要怎麼辦!

  竇延喜強打起精神,喊了媳婦們過來,讓她們帶上兒子和女兒們去祖祠里給陳家列祖列宗們燒香祈禱,讓陳家的列祖列宗保佑陳亥度過這次險關。


  媳婦們聽了,皆流著淚招呼著孩子們下去,一起去陳家的祖祠,給陳亥祈禱。


  一大籮筐的人走了之後,門口安靜了下來,竇延喜又振振精神,讓兒子們去前院,把一會兒來看望的大臣們先攔在前院,好生招待。


  陳津是長子,自一馬當先,他帶著弟弟們,去前院了。


  大臣們在陳亥被馬車帶走的時候沒有立馬出宮,因為朝議還沒有結束,等朝議結束了,所有親陳的大臣們都來了。


  那些不親陳的大臣們,保持中立的,也顧著面過來看了看。


  那些忠聶氏一族的大臣們見聶北沒去,他們也就不去。


  但就算不是所有大臣們都來了,陳府的前院也被擠的水泄不通。


  竇延喜掀開卧室的帘子,進去,竇福澤已經給陳亥脫了衣服,做了全身檢查,也把陳亥臉上的血以及身上的血擦拭了乾淨。


  竇延喜進來的時候竇福澤正在給陳亥請第三次脈,又探一次陳亥的鼻息。


  雖然脈博很微弱,鼻息也若有若無,可到底,不是停脈停息。


  尚有氣息,那就還有救,但……


  竇福澤看向陳亥的左腿,眼眶紅了紅,姑父的這一隻左腿,怕要就此廢掉了。


  在陳亥床頭看診的除了竇福澤外,還有別的御醫,但整個太醫院,能跟竇福澤拼一拼醫術的只有王榆舟,只不過王榆舟被皇上派遣去了大名鄉,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動身走了,不在朝野,故而,這一圈的御醫們也只是過來湊個熱鬧,表一表忠心,至於冼弼,他是沒來的。


  尹忠也在陳亥的床頭,紅著眼睛,幫著竇福澤打下手。


  竇延喜進來后,尹忠沖她見了個禮,竇延喜沒心情搭理他,尹忠自個見了禮又自個站起來,竇延喜用眼神詢問竇福澤,陳亥怎麼樣。


  竇福澤說:「尚有一息,有救。」


  竇延喜一聽,緊繃著的心口總算可以松一鬆了,她看了看其他御醫們,道了句辛苦,又讓孫丹進來,帶這些御醫們去拿賞,然後親自送他們出去,孫丹應了,領著御醫們往外走,御醫們也不推辭,一一向竇延喜見禮,出去了。


  等屋內只有姑侄二人的時候,竇延喜對著竇福澤道:「你實話跟姑姑說,你姑父的身子是不是真的沒有問題?」


  竇福澤嘆了一口氣,說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怎麼可能沒問題,只不過,別的地方的問題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我都能醫好,但姑父的左腿摔的太嚴重,怕是治不好了,往後可能得瘸著一條腿了。」


  竇延喜一聽,整個身子猛地一個踉蹌,險險跌倒,竇福澤嚇一跳,趕緊轉過來將她扶住,憂心道:「姑姑可要挺住了,姑父摔了一腳,你可別也跟著摔一腳,你現在的身子,也禁不起摔的。」


  尹忠也道:「老夫人一定要堅持住,如今老爺這個樣子,您可千萬不能倒呀!」


  竇延喜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倒,她也不會倒,她只是甫一聽到這樣的噩耗,有點難以接受罷了。


  竇延喜就著竇福澤的手,一臉悲傷的坐在了床沿,她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老,唇色發白,一點生氣都沒有的陳亥,紅著眼眶對竇福澤說:「你儘力醫治,能治好就治,治不好也就算了,只要能保住命,瘸了就瘸了吧,總好過連命都沒有。」


  竇福澤點頭:「嗯,姑姑放心,有我在,一定會讓姑父平安地醒過來的。」


  竇延喜不再說話,只坐在那裡,回想著陳府這一路來的風雨飄搖,富貴榮華喜門楹,半身榮枯半身孽,都道天子恩,哪知臣子辛。


  若非皇上如此逼迫,陳亥又何故拿命來堵?


  竇延喜沉默地坐在那裡,想著這樣也好,退的乾乾淨淨,一絲不留。


  竇延喜對尹忠道:「派個人進宮,把陳溫斬喊回來。」


  尹忠二話不多問,擦了擦眼淚,低應一聲,紅著眼眶出去了。


  陳溫斬今天一上午都在煙霞殿,他來的早,裝模作樣地在煙霞殿四周晃了一圈,盡一盡侍衛的職責后就進了門。


  他抬頭看了看天,天還是黑的。


  這才寅時不到呢,他故意來這麼早,當然是來打擾拓拔明煙睡覺的。


  小祖宗把他派到這裡來了,他不做點事情,真是有點太對不起小祖宗了。


  陳溫斬無聊,找了一個寬敞的地方,練起了刀法。


  清晨練刀,這也算是他多年的習慣了,如今也沒落下。


  只是以前他練刀,都在戶外,因為他的刀殺傷力太大,破壞力也太大,就算他找的這個地方寬敞,也沒辦法控制住。


  是沒辦法控制住,還是壓根不想控制住,只有陳溫斬一個人知道了。


  陳溫斬練了三個鐘頭,越練越順手,越練越入迷,越練刀勁越大,把周圍的花花草草毀的面目全非。


  起初拓拔明煙是沒聽見的,畢竟這麼早,她睡的又沉。


  紅欒和素荷也沒聽見,所有煙霞殿裡面的下人們也都沒聽見,因為天色尚早,他們還沒到起的時候。


  可三個鐘頭后,他們陸陸續續地起了,就被陳溫斬那浮架在整個煙霞殿上空的刀氣給嚇的魂飛魄散。


  膽小一些的宮人們都在尖叫了。


  拓拔明煙因此也被吵醒,喊了紅欒和素荷進來,詢問怎麼回事,知道是陳溫斬在搞破壞后,她臉一寒,讓紅欒出去訓斥他。


  紅欒聽了,毫不客氣地出去將陳溫斬訓斥一通。


  陳溫斬撇撇嘴,倒也給面子,收起刀,不練了,縱身一提,上了屋檐,雙手枕后,躺在那裡看著自地平線上冉冉而升的旭陽。


  休息半個鐘頭后,他又下來練。


  被訓斥后,他又上了屋檐,然後,他又下來,再被訓斥,再上去,再下來……


  如此反覆了至少五次,把拓拔明煙氣的額頭青筋直蹦。


  覺沒有睡好,飯也沒有吃好,制香的時候頭頂還總是有人在用腳踏踏踏地踢著磚瓦,讓她完全靜不下心!


  差人去訓斥,他也不犟嘴,乖乖地收了刀,可轉眼他又犯揍。


  可煙霞殿里沒一個人是陳溫斬的對手,拓拔明煙有心找人揍他,也沒人敢來。


  就算有人有那個膽子敢跟陳溫斬叫板,也沒那能力抵上他一拳,有可能一上來就會被陳溫斬給拍飛。


  拓拔明煙深吸一口氣,尋思著找個什麼樣的借口打陳溫斬幾板子,讓他猖狂!


  可還沒想到借口呢,守煙霞殿殿門的太監就進來了,說外面有人找陳溫斬。


  拓拔明煙心想,陳溫斬如今是我煙霞殿的人,不管誰來找他,沒她的允許,他就甭想去見。


  終於可以出一口惡氣了,拓拔明煙直接對那個太監說:「打發走,就說陳溫斬沒空。」


  這話音剛落,太監還沒來得及見禮退下,陳溫斬的聲音就不知道打哪裡飄了過來,那聲音冷冷的:「誰說我沒空?勞資的時間一大把。」


  說完那句話,陳溫斬內功一提,眨眼就到了門口,一看來人是尹忠,他當即一愣,上前問道:「你怎麼進宮了?陳府出了事?」


  尹忠是陳府的管家,若無重大事情,他斷不可能進宮。


  陳溫斬問完,尹忠的眼睛就又紅了。


  陳溫斬心裡猛地一咯噔,伸手就抓住他的肩膀,沉聲問道:「怎麼了?」


  尹忠張了張嘴,正想說一句:「老爺出事了。」


  可不等他開口,拓拔明煙就領了煙霞殿的宮女和太監們浩浩蕩蕩地出來了,她看到尹忠,眯了一下眼,卻是對著陳溫斬不陰不陽地道:「不管這個人來找你是什麼事,我不讓你走,你就休想走,擅離崗職,視主子的命令不顧,那就是失職和不敬之罪。」


  終於可以打殺打殺陳溫斬的氣焰了,拓拔明煙得意洋洋。


  陳溫斬掃她一眼,薄唇里逸出輕蔑的譏笑:「主子?」


  他上上下下地將拓拔明煙冷寒透骨地刮一遍,不屑地道:「我願意拿你當主子的時候,你才是主子,我不願意拿你當主子的時候,你連屁都不是!」


  說完,也不管拓拔明煙是個什麼樣的臉色,拉了尹忠就走。


  拓拔明煙被陳溫斬這話氣的臉紅脖子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那麼閉過去,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紅欒和素荷嚇的立馬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拓拔明煙站穩,急急地喘著粗氣,那張剛保養回來的臉完全變成了豬肝色,她氣的胸口起伏,拿手指著陳溫斬的背影,一字一句狠戾道:「明日他再進宮,給我按大殷律法,狠狠地抽他鞭子。」


  紅欒厲著眼睛,也望了陳溫斬的背影一眼,沉聲說道:「是!娘娘放心,明日一定抽的他皮開肉綻!」


  拓拔明煙緩一口氣,眼見陳溫斬走的沒影了,她轉身要進殿,可一轉身就看到後面那麼多的宮女和太監,她一下子又覺得丟臉之極。


  本來帶這些人來是要看陳溫斬吃癟的,是來嘲笑陳溫斬的,結果讓陳溫斬反譏了自己一次,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笑話。


  若是不相干的奴才們,她還可以沖他們吼幾句,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怒火,可這些煙霞殿里的奴才對她都極忠,這事又跟他們無關,她也不好發脾氣。


  拓拔明煙揮手,悶嘆地說道:「都散了吧。」


  那些奴才們趕緊福了個身,退進煙霞殿里,各忙各的去了。


  拓拔明煙又往陳溫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陳亥是陳府的管家,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宮裡頭來找陳溫斬,還是在陳溫斬當職的時候,而且就算陳亥要來皇宮找陳家人,不是應該找皇后嗎?怎麼會找了陳溫斬?


  拓拔明煙擰著眉頭,沖身旁的紅欒道:「你去打聽打聽,今日宮裡都發生什麼事情了,還有,打聽一下金鑾殿有什麼異動。」


  紅欒聽了,趕緊下去打探。


  等回來,她就把今日皇上帶婉貴妃去了大名鄉避暑養傷,還有金鑾殿那邊的聶北代政以及陳亥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下去,摔的頭破血流這些事情說了,說完,在拓拔明煙愕然一片的眼光中,她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送給皇上的荷包好像丟了,從昨天下午起龍陽宮裡的宮人們就全在找那個荷包,聽說一直沒找到,今天還要繼續找。」


  拓拔明煙一下子聽到這麼多衝擊大腦的信息,完全消化不過來,她一條一條的消化,隨著這些信息消化進腦海里,她的面色也變得越來越扭曲。


  她狠狠地擰緊了帕子,想到殷玄居然為了給華北嬌養傷,連國事都不顧了,居然就那麼一身輕鬆地帶著華北嬌去了大名鄉,她就嫉妒的發狂!


  但轉而又想到皇上讓聶北代政,拓拔明煙的心又不可扼制的由嫉妒轉為了莫名的驚恐。


  聶北,聶家,聶……這些字眼何止是殷玄不願意提的,更是拓拔明煙不願意提的!


  拓拔明煙本來就因為聶北的出山而驚恐害怕,一直膽顫心驚了好多天,但見聶北對太后之死似乎沒怎麼上心,拓拔明煙就心存僥倖,想著聶家人也許並沒有對太后的死起疑,是她自己做了虧心事所以才這麼怕被鬼敲門。


  她暗暗地觀察了幾天,確實發現聶北並沒有在調查太后之死一事後她就不再日夜提心弔膽了。


  昨日她見了聶北,聶北對她好像也沒有殺意。


  拓拔明煙就暫時安了一顆心。


  可如今,這顆心又莫名的被提了起來,總感覺心裡七上八下,說不出來的惶惶難安,這股不安還沒有徹底發酵,就又聽到紅欒說陳亥從台階上摔了下去,摔的頭破血流,拓拔明煙又一下子欣喜若狂,想著,摔的好,最好摔死算了!

  拓拔明煙幸災樂禍的笑了,可笑容還沒蔓延到嘴角,又聽到紅欒說,皇上身上戴的那個荷包丟了。


  丟了?!

  拓拔明煙倏地抬起眼眸,震驚地看著紅欒,說道:「荷包丟了?」


  紅欒道:「嗯,龍陽宮裡的宮人們是這樣說的,昨天下午丟的,皇上讓他們好好找,找到了重重有賞。」


  說著,頓了一下,怕拓拔明煙傷心難過,連忙又接著道:「皇上應該是不小心弄丟的,他知道這是娘娘送他的,就一直戴在身上呢,皇上知道娘娘的心意,且也珍惜著,等荷包找到了,皇上應該還會戴的。」


  素荷蹙了蹙眉,說道:「那荷包不是普通的荷包,皇上昨天丟了荷包,今天就帶婉貴妃去了大名鄉,那也就是說,娘娘和皇后想利用這個荷包來毒害婉貴妃的計就行不通了,荷包不在身邊,婉貴妃這一趟大名鄉之行,保准能把身子養好,皇上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我們都猜不到,若荷包是真丟倒還好,若是假丟,那事情就糟了。」


  素荷又道:「娘娘,我們不能不防呀!若這件事情皇上知道了,又讓聶北去查了,那皇后定然又會把髒水潑到娘娘身上。」


  紅欒聽了素荷的話,臉色也開始變得凝重,她道:「娘娘,素荷說的對,我們確實得防著皇后,這一次不能再被她拉下水了。」


  拓拔明煙安靜地聽著,然後目光一轉,落向她制香的那個桌面,那裡擺了很多香盒,也有很多制香的藥材,她身子不好,殷玄賞給她的藥材多不勝數,品種也琳琅滿目,有很多都是可以拿來制香的,有些可做成香粉,有些可做成香丸,有些可做成香泥,而不管是做成香粉還是做成香丸還是做成香泥,她都手到擒來。


  陳德娣防備她防備的緊,直接從外面弄了成品的香進來,她以為拿了成品她就識不出那些香是什麼藥材做成的嗎?呵,當真是被小瞧了呢,拓拔氏的制香技術,她拓拔明煙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陳德娣每回都穩操勝券,把她打壓的直不起頭,所以她就以為,她當真拿她沒辦法了吧!


  呵!

  拓拔明煙又冷冷地笑一聲,對紅欒和素荷道:「你們說的對,若這件事情當真暴露了,皇后必然會在第一時間把我推出來當替死鬼,她已經干過這種事情,再干一次也不會有什麼負擔,我對她也沒有任何信任度,不管皇上有沒有發現那荷包有問題,我們都要備一手後路。」


  紅欒問:「娘娘有主意了?」


  素荷道:「娘娘想怎麼做?」


  拓拔明煙道:「那香過了我的鼻,我便能制出來,等把香制出來後放到壽德宮去,聶北斷案是憑證據的,而且依聶家和陳家的恩怨來看,如果聶北查到這香是出自壽德宮,那聶北一定會咬定不放,就算不能連罪地拿下陳家,也一定會讓陳德娣的后位不保。」


  「皇上如今有多寵婉貴妃啊,他巴不得陳德娣下台,扶婉貴妃上台呢,所以這個時候,陳德娣攤上了這事兒,那就別想再安穩了。」


  「再者,今日聶北代政,陳亥氣的都從台階上摔了下去,想來他這一摔,官位就岌岌不保了,趁這個機會,趁這件事情,皇上一定會把陳德娣廢了,所以,只要香出現在壽德宮,被聶北查出來了,陳德娣就完了。」


  拓拔明煙又想到殷玄前天跟她說的話,殷玄的話里話外都表現出了要拔除陳家的心思,所以這一回,拓拔明煙完全不怕殷玄會袒護陳德娣。


  拓拔明煙只要一想到陳德娣會從高高的鳳位上跌下來,有可能還跌的很狼狽,她就興奮的不行。


  雖然走了一個陳德娣,還會再來一個華北嬌,可拓拔明煙壓根不擔心。


  拓拔明煙往某道小門看了一眼,想著有這個門在,有門內的那個輝煌在,她就永遠不會倒。


  只要太后存在這裡一日,那她拓拔明煙就會在後宮立足一日。


  再者,她對皇上有恩,皇上也說過了,只要她守好煙霞殿,他就保她一世安虞。


  而那些女人,恩寵一過,皇上哪還會管她們的死活。


  拓拔明煙沖紅欒道:「你給我拿紙筆來,我寫幾種藥材,你去庫房裡取。」


  紅欒哦了一聲,下去拿紙筆。


  紙筆拿來,拓拔明煙趴到桌子上去寫,寫好就把單子給了紅欒,紅欒去庫房,取了相關藥材過來,把裝藥材的篾藍放在地上了,拓拔明煙就開始挑選著制香。


  紅欒和素荷看著,沒言語。


  等拓拔明煙開始認真的制香了,紅欒道:「娘娘,雖然你說的方法奴婢聽著挺好,但壽德宮不好進,進去了想在裡面放一包香也不好放,就算放了,也很有可能會被壽德宮裡的奴才們打掃的時候給清理出來,所以,這件事情不好做呀。」


  素荷也點頭,說道:「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


  她又看向拓拔明煙,說道:「那荷包是娘娘送給皇上的,就算髮現那香料出現在皇后的壽德宮,皇后也能矢口否認,說那香是你給她的。她還能反咬你一口,說你既想借皇上之手害了婉貴妃,又想一箭雙鵰,拿下她這個皇后,這麼一來,後宮就你獨大,后位也非你莫屬。這大殷帝國皇宮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娘娘你是制香高手,而且,我們剛剛還去庫房取了藥材,那庫房是葉准看管的,葉準是皇上的人,若聶北來查,一查就知道這香是娘娘制的啊,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拓拔明煙道:「如何把香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壽德宮,這確實是一個大難題,而你後面所擔心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們就只是今天才去取的香,從……」


  本來要說從龐林死了后,庫房就是葉准在看著了,可瞅了一眼旁邊的紅欒,拓拔明煙就沒提龐林死的這話,而是換了一個意思,說道:「從葉准看庫房起,到荷包送給皇上那天為止,這中間我們可沒有拿過這些藥材,既沒有拿過,那我就沒有嫌疑的,至於現在為什麼要拿?我隨便扯個借口,別人還能給我亂定罪不成?我心血來潮,想研究一下這個香,難道還有罪了?」


  頓了頓,又道:「你說皇後會反咬我一口,那我覺得我也會反咬她一口,荷包確實是從我手上交給皇上的,但我可以說這是皇后逼迫我做的,我若不做,她就會殺我,這大殷帝國皇宮裡面的人確實知道我最擅制香,可也知道我已經失了寵,且在後宮乃在前朝都沒有任何勢力,就光桿一人,皇后卻擁有龐大的母族勢力,她想要拿捏我這個失寵、過氣又沒有任何勢力的妃子,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比起她反咬我一口,我這一口才更讓人信服。」


  素荷聽著,忍不住為拓拔明煙豎起大拇指。


  素荷笑道:「娘娘說的對,就該這樣反咬她一口,讓她天天這樣算計娘娘。」


  紅欒也道:「到時候奴婢為娘娘作證,證明確實是皇后逼迫娘娘做的。」


  拓拔明煙點頭:「等真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吧。」


  素荷道:「這些事情可以不用擔心了,但是,如何才能把香無聲無息送入壽德宮,且不讓壽德宮裡的任何人發現,這可就真的很難很難了,得好好合計合計才行。」


  拓拔明煙也知道這件事不好做,不是不好做,是完全做不到。


  憑她,憑她身邊的這兩個丫環,憑煙霞殿裡面的這些奴才們,誰都沒那個本事。


  但這事兒一定得做,這一次,她非要把陳德娣拉下來不可。


  那麼,找誰幫忙呢?


  拓拔明煙垂下眼睛,腦中搜索了一圈,把宮裡宮外她所認識的人全都搜刮一遍,然後悲哀地發現,沒一人能幫忙,一來她自封了貴妃后就不跟前朝的官員們走動,怕殷玄反感,也怕那些走動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她向來很知道怎麼自保,所以,但凡不利的牽扯,她都不會讓它們萌芽,二來即便走動了,想要找一個可以在皇宮內苑自由走動且能避過所有宮女太監以及御林軍和禁軍的高手來,也十分不易,偌真有那麼一個人,她還得找人出去送信,這也是一件極容易暴露之事。


  那麼,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人最合適了。


  在這個大殷帝國的皇宮裡,武功最深不可測的人不是殷玄,而是任吉。


  在這個大殷帝國的皇宮裡,能自由出入每個宮闈且無聲無息的有如進自家院子般那麼簡單的人也不是殷玄,而是任吉。


  而任吉不屬前朝官員,亦不住在宮外,他就住在她的宮殿的另一頭,不用費事的出宮去尋,亦不用跑出去惹人懷疑,從她的內室的小門過去,就能見到他。


  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他都是最合適人選。


  只要他肯出手,就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只是,任吉很可能不會幫她。


  不,不是很可能,是壓根不會。


  拓拔明煙垂了垂眼睫,心想,就算知道他不會幫自己,她也還是要去問一問,有可能就幫了呢?

  拓拔明煙又低頭,默默地拿起藥材,再拿出研香料所用的小石磨,將藥材放在石磨下面,慢慢地攪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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