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西市酒友
陳溫斬沒去管陳裕滿臉的殺氣,只問道:「暗月樓樓主也來了?」
陳裕低聲道:「嗯。」
陳溫斬抿抿嘴,拍了一下陳裕的肩膀,說道:「在外奔波了多日,二哥也不打擾你休息了,既然殺手已經到位,那我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你好好休息,二哥走了。」
陳裕確實累,他快馬加鞭趕回來,就是為了給家人們報這個好消息,中間幾乎沒怎麼睡,累死了兩匹馬,他也沒留陳溫斬,想著以後時日多著呢,有的是時間跟二哥好好聊天。
陳裕送走了陳溫斬,回屋繼續睡覺。
陳溫斬回到辟邪院,沒有進屋,就站在院中,腰間的大刀也沒取下,侍衛的官袍也沒脫下,他就站在那裡,雙手負后,看著天空的某個方向,眉頭深鎖。
二狗子見陳溫斬對著天空發獃,就過來喊了他一聲:「少爺,不睡嗎?」
陳溫斬道:「今夜不睡。」
二狗子咦一聲,摸摸頭,不解道:「少爺是準備在這院里站一夜?」
陳溫斬往後看他一眼,說道:「你可以站一夜。」
二狗子嘿嘿直笑,他再傻也知道少爺這會兒心情不好,他還是趕緊溜吧,他一邊撤一邊說:「我還是去睡覺吧,就不打擾少爺靜夜思了。」
他說完,一溜煙地跑沒了。
陳溫斬撇嘴,喊你一聲二狗子,還真把自己當成了狗,跑的賊歡。
陳溫斬又扭回頭,繼續看向聶府所在的那個方向,思考著今晚要不要跟聶北擠一個被窩。
還沒思考出結果,宮裡就來了人。
這人不是從別的宮來的,是從煙霞殿來的,來人還不是別人,而是紅欒,紅欒帶著拓拔明煙的命令,要求陳溫斬今夜去守夜。
陳溫斬拒絕,理由也很充分,他只當白天的職,不當夜晚的。
可紅欒也說的很有道理,也讓人沒辦法反駁,她對陳溫斬說:「不管陳侍衛你以前是什麼人,有多大的功勛,如今你在煙霞殿當差,你就得遵守煙霞殿的規矩,娘娘昨晚受了驚,今晚一定得讓你去守著,陳侍衛是血浴過九州的人物,當知道主子的命令不能違背,是,可能在陳侍衛眼裡,我家娘娘使不動你,亦沒那資格使喚你,可效忠主子,為主子排憂解難,應該是你一直堅持且秉行著的,你可以不顧娘娘的話,不拿娘娘當主子,但你卻不能違背了這樣的一個忠旨,是不是?」
陳溫斬聽著這話,冷冷地抿了抿唇,他心想,我的忠旨,也只奉給一人。
至於你的娘娘,哪裡涼快呆哪裡去。
陳溫斬不打算給拓拔明煙面子,陳溫斬也知道拓拔明煙為何要讓他進宮去守夜,無非是怕今夜再鬧鬼,拓拔明煙可能覺得有他在,那鬼就不敢出來,呵,她真是天真,那鬼不是旁人,是太后呢!他再厲害能壓得住太后?
當然,陳溫斬知道那個『太后』是任吉假扮的,鬼也是任吉假扮的,今夜任吉也還會再去驚擾拓拔明煙,到底會持續幾天,陳溫斬不知道,但至少,在殷玄帶著小祖宗歸來之前,這『鬼』會一直肆虐。
陳溫斬要出門,沒必要避著陳府的人,可現在是非常敏感時期,暗月樓的殺手到了,陳府的人一定會看緊他,怕他出去壞事。
他無緣無故半夜出去,一定會讓他們起疑,然後派很多人跟著,倒不是他們懷疑他什麼,而是殺聶北是他們一定要做成功的事情,他們不允許任何人有可能去破壞,哪怕是他,也不行。
那麼,紅欒這個時候來請他,倒給了他很合理的理由。
正好殺手就在這幾日行動,『太后』又在這幾日肆虐在煙霞殿,那麼,他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守煙霞殿為名,去辦自己該辦之事。
陳溫斬垂了垂眸,應聲道:「頭一回發現紅欒姑娘也能說幾句人話,看你說了幾句人話的份上,我就去幫你家娘娘守這個夜,但若真的又出現了『鬼』,你們可別指望我能抓『鬼』,我還沒那麼大的本事。」
紅欒一聽他答應了,心裡鬆一口氣,這人的脾氣太古怪了,來的時候她就沒把握,怕勸不動這人,而娘娘一見天落黑就開始驚恐害怕,一定要讓她把陳溫斬帶進宮不可,她若不能帶這個人進宮,恐怕她自己也不用再進宮了。
紅欒沖著陳溫斬福了福身,倒是彬彬有禮了,之前的橫眉冷目勁全收斂起來了。
陳溫斬嘖一聲,想著這人還真是會惺惺作態。
不過,她怎麼樣,跟他無關。
陳溫斬撣撣袖子,跟著紅欒,在陳家人的注目下出了陳府,一路往皇宮去了。
華圖回了家,還沒吃飯,祝一楠也回來了,還有王雲峙和王雲瑤,還有謝右寒,還有浣東和浣西。
原本袁博溪和華州還有謝包丞都不在,華圖就讓凃毅陪他一起吃飯,二人剛坐呢,還沒動筷,這一大波人就從宮裡都回來了,幾個人一罩面,華圖先笑了,指指桌上的菜,又指指他們,笑著說:「沒你們的份呀。」
王雲峙笑著接話:「我們在宮裡吃過了。」
華圖哦一聲,聽王雲峙說他們吃過了,也就不管他們了,示意凃毅拿筷子,他們自己吃。
吃之前,華圖又掃了他們幾圈,問道:「怎麼一起回來了?明日都不當差?」
王雲峙道:「禁軍們暫時好像有事,不去練武場了,我呆在宮中沒事,就回來住,這樣出入也方便。」
王雲瑤道:「郡主去了大名鄉,我也閑了,住宮中無聊,我也回來住幾天,來這麼久一直住在宮裡頭,還沒逛過帝都懷城的市集呢,宮裡確實不方便,還是家裡好。」
浣東浣西一致點頭,表示她們也是這樣想的,她們也想逛市集,她們也覺得住宮裡不方便,而且,如今郡主不在,皇上也不在,她們呆宮裡著實沒事。
謝右寒是專門護衛聶青婉的,聶青婉不在,他這個御林左衛軍的統領也等於廢了,他跟戚虜說了回家住幾天,戚虜同意了,他便也回來了。
華圖見他們個個都有理由,笑著說了一聲『知道了』后就不管他們了,任他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跟凃毅安靜地吃飯。
吃完飯,華圖就洗洗睡了。
凃毅也去睡。
王雲瑤沒睡,王雲瑤上回跟李東樓逛過西市,但那個時候趕時間,也沒能好好的逛,今天晚上時間充足,王雲瑤就大搖大擺,穿著尋常女子的薄款長裙,走在西市的鬧市街頭。
冼弼今日被聶北傳到了刑部,問完話就很晚了,基本到了要吃飯時候,他的府上沒有女眷,也沒有女僕,就只有丁耿一個小廝,如果要打掃庭院,丁耿會臨時去請一些人,基本一個月兩次,但尋常時候,那個冼府里就只他們兩個男人,平時做飯也是丁耿做,反正兩個男人,也很簡單,不費事,丁耿處理的遊刃有餘,但多數的時候他們都在外面吃,要麼就是去找餘三,跟餘三一起吃。
今晚上因為被聶北問了話,回去也不早了,冼弼就喊了丁耿,一起來西市吃小灶。
西市的小灶很多,都是當地很普通的菜鍋,有兩人一鍋的,還有三人一鍋里,鍋里的菜自己點,可葷可素,主食有米也有面,全憑自己的愛好點,偶爾出來吃,冼弼會繞到葉子巷尾去喊餘三,但也不是每天都喊他,今日冼弼就沒喊,只帶了丁耿,二人坐在鹵家小灶的店面里,吃著二人鍋灶。
鹵家小灶的周邊基本都是這樣的小灶鋪面,正是吃飯的時候,人很多,冼弼和丁耿點了菜,還點了酒,二人一邊吃菜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在人多嘈雜的飯鋪里,冼弼和丁耿也不聊太醫院和官場以及刑部的事情,就只聊家長和街里街外的事情。
丁耿打趣冼弼說這兄弟二人天天在外面喝酒吃肉的日子是挺好,但有個女人照顧家裡就更好。
丁耿讓冼弼趕緊娶媳婦,冼弼又讓丁耿趕緊娶媳婦,丁耿說他一沒錢二沒權三沒地位四沒長相的,哪有女孩嫁給他,冼弼也說自己一無所有,丁耿就打趣他,說他至少在太醫院混,人又長的斯文俊郎,只要稍微用點心,一定有女孩兒倒貼上門。
冼弼瞪他,心想,倒貼上門?你可真敢想!
這年頭娶媳婦彩禮錢也很重要,他每月就那麼一點俸祿,府上連丫環都養不起,更不可能養媳婦。
二人你打趣我,我打趣你,也挺樂呵。
因為喝酒的緣故,這飯菜就吃的特別慢,吃完又小坐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穿過西市熱鬧的人群,往武華街去,還沒走到街口,就看到王雲瑤一步三跳地過來了。
冼弼雖然喝了酒,但沒喝多。
丁耿雖然喝了酒,但也沒喝多,二人還是清醒的。
看到王雲瑤的時候,冼弼愣了一下,丁耿也愣了一下。
丁耿納悶地摸頭,對著月光驚疑地想:「我怎麼看到了那個王管事?她不應該在宮裡嗎?」
冼弼想的是:「這麼晚了,王雲瑤出來幹嘛?」
華府住在武華街二十號,冼府住在武華街六十七號,一個在北街,一個在南街,平時也不大好相遇,若一個人從北街口出去,一個人從南街口出去,這就遇不上了,不過,若是同時從一個街口出進,那就准能碰上。
王雲瑤也沒想到這個時候了還能碰到冼弼和丁耿,頭一回出來逛街,碰到熟人,王雲瑤還是很高興的,王雲瑤上前打招呼。
打招呼的時候,王雲瑤聞到了冼弼身上的酒味,也聞到了丁耿身上的酒味,王雲瑤挑了挑眉,眼睛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問道:「你們兩個在外面喝酒?」
冼弼更正:「是吃飯。」
王雲瑤道:「哦。」
她又湊近冼弼聞了聞,說道:「好大的酒味,你是喝了多少啊?沒想到冼太醫酒量不錯。」
丁耿立馬插話:「我酒量更好。」
王雲瑤眼珠子轉了轉:「我酒量也挺好,不如,我們一起去喝酒吧?」
冼弼不去,他明天還要早起去太醫院呢,喝這點兒酒對他沒影響,再喝多就有影響了,他搖搖頭,說道:「我得回去睡了,你明天沒事幹,我還有事干呢,不能喝醉,不然明天起不來。」
王雲瑤想著也是,就不管他了,看著丁耿,說道:「我們去喝酒吧?正好我對西市不熟悉,你幫我認認路?」
丁耿正要說好,冼弼一把拍向他的頭,把他拍走了,冼弼沖王雲瑤道:「你也別逛了吧?這西市人太多了,又是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想逛明天逛,我明天陪你,然後晚上在西市吃飯,我請客。」
王雲瑤糾結道:「可我想今天逛啊,我出都出來了。」
冼弼抬頭望了一眼天,差不多快戌時三刻了,離亥時還有好幾個鐘頭,夠陪她逛一會兒了,冼弼揉揉額頭,無奈道:「那就陪你逛一會兒,但是,不喝酒。」
王雲瑤笑道:「好,明天再喝酒。」
冼弼點頭,那麼一個老沉溫潤的人,居然對喝酒來者不拒,丁耿見少爺答應了,偷偷地笑了一聲,趕緊跟在二人身後,又往西市去了。
李東樓的朋友圈很廣,別看他是在宮內當差的,可他當的是禁軍的差,如今又統領宮內和宮外兩部分禁軍,故而,晚上他就喊了肖左和夏班一起出來喝酒,當然,喊他二人喝酒,最主要還是為了搞好關係。
如今他在協助聶北查案,這案子到後面會不會用到宮外禁軍,李東樓不知道,而不管用不用得著,跟宮外的兩個禁軍統領處成哥們關係准不會錯。
以前的夏途歸和陳溫斬,李東樓攀不上,可現在這兩個,他分分鐘就能攀上。
從他二人第一天當了宮外禁軍統領后李東樓就以賀喜為名,請他二人在這西市的包喜酒樓里吃過一次酒,這算第二回了。
什麼事情熟都能生巧,這吃酒也不例外。
包喜酒樓里有包間,李東樓點了一個包間,三個人就在包間里一邊喝酒一邊聊當下的時局,當然,李東樓是殷玄親自點名暫時統領宮內宮外禁軍的主,每回來,都是肖左和夏班先敬他,這叫敬上。
李東樓每回也沒客氣,不說現在他能調動宮外禁軍了,就是調不動,他的資歷也比這二人老,他們也應該敬他,故而,他們敬了他就喝。
一圈酒喝下來,聊到了聶北查香的這件事情,都是當皇差的,也沒什麼不能說,而且,這案子宮外禁軍也在幫忙打點,雖然因為夏途歸的關係,夏班對聶北稍有微詞,但夏班是個心思極為剔透之人,在李東樓面前絕口不提夏途歸。
上回李東樓已經查到了竇延喜在香料的交易記錄,那帳本被他拿走了,殷玄走的那天,李東樓就跟夏班和肖左打了招呼,讓他二人多盯著點那個香鋪以及陳府的人,他二人是宮外禁軍,想盯個鋪子或是盯個人,簡直太容易了。
今晚上吃酒,夏班和肖左就對李東樓說,今日陳津去了香鋪。
李東樓聞言,嚼了一口醋泡花生,說道:「心裡沒鬼就不會再去一趟,他們去香鋪做什麼?」
肖左說:「要那個帳本。」
李東樓冷笑:「掌柜的實話實說了?」
夏班道:「實說實話了,但我們沒讓他說是你,只讓他說是禁軍,哪裡的禁軍也沒讓掌柜的說。」
李東樓掂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道:「知道帳本被人拿走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還有別的動作,你們再繼續盯著。」
二人應了一聲是,李東樓拿起酒壺又給杯子里添了點酒,快滿杯后他端起來跟肖左和夏班碰了下,喝完,鬆開酒杯的時候眼睛往外瞅了一下,這一看就看到了王雲瑤。
李東樓眸底瞬間湧上一絲意外之喜,他從盤子里拿了一顆花生米,往王雲瑤的腦袋上一砸,王雲瑤在一樓的市集里,李東樓坐在包喜酒樓的三樓,花生米就那麼大一點兒,他不用內力的話壓根砸不中,故而,那一砸可不輕,王雲瑤摸了摸發疼的後腦勺,咕噥著扭頭掃了一眼,這一掃就看到了坐在三樓窗口處沖她招手的李東樓。
王雲瑤暗道,原來是你在砸我。
王雲瑤拉了一下冼弼的袖子,冼弼把頭伸在一個賣各種女子面紗的鋪子里,在給王雲瑤挑面紗,李東樓沒看到他,等王雲瑤拉了冼弼的袖子,冼弼把頭拿出來了,李東樓這才發現王雲瑤是在跟冼弼一起逛街。
李東樓眸底的笑意一滯,慢慢的抿了抿唇,沖王雲瑤揮了一下手,意思是你逛你的,我就跟你打聲招呼。
王雲瑤雖然在一樓,可她看得見李東樓是在喝酒,王雲瑤問冼弼:「你要不要上去喝酒?」
冼弼搖頭,他也看到了李東樓,就對王雲瑤說:「你去吧,我回家了。」
王雲瑤道:「那你回去吧,我去跟李東樓喝一杯。」
冼弼沒說什麼,指了指那賣面紗的鋪子,問她:「還買嗎?」
王雲瑤道:「買一個吧,看了這麼久了,你看中哪一個了?」
冼弼伸手拿起一個跟她裙子顏色十分相近的偏白面紗,王雲瑤今日穿的是米白色的裙子,說白不白,說黃不黃,配這款面紗剛好合適,王雲瑤沒意見,接過冼弼手上的面紗,準備掏錢,冼弼已經先一步付了,等找錢的功夫,他對王雲瑤道:「你去吧,不用等我,我拿了找錢就回去睡覺。」
王雲瑤聽了,也不再逗留,提了裙子就進了包喜酒樓。
李東樓看到她一個人上來了,內心裡是高興的,可是看到冼弼站在那裡從店鋪的老闆手上拿了找錢,心裡又不大舒服,他想著他上回給王雲瑤付裙子錢,她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因為差點說漏了嘴,她大概會堅持自己付了,可剛剛冼弼給她買面紗,她連推辭都沒有。
冼弼走了后,李東樓收回視線,扭頭看向門口,沒聽到有人敲門,他就站起身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王雲瑤走了過來。
李東樓倚在門口,沖她笑道:「在跟冼弼逛街?」
王雲瑤應道:「是呀,我對西市不熟悉,剛好碰到了他,就讓他帶我轉轉。」
李東樓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又問:「他怎麼不上來?」
王雲瑤已經走到門口了,張眼往裡望了望,看到裡面還有兩個男人,她頓了頓,指指自己,眼神詢問:「不大方便吧?」
李東樓也往裡望了一眼,然後伸手,不動聲色地攬住王雲瑤的腰,把她推進了屋,然後關上門,對夏班和肖左介紹王雲瑤,又對王雲瑤介紹夏班和肖左。
夏班和肖左知道面前這個姑娘是婉貴妃身邊的紅人,格外的客氣,還站起來向她行了個禮。
王雲瑤知道這二人是宮外禁軍統領后,也格外的客氣,也向他二人福了福禮。
一行人見完禮,李東樓繼續問王雲瑤:「冼弼怎麼不上來?」
王雲瑤道:「我是打算上來喝點酒的,他吃過飯了,也喝過酒,我剛讓他陪我喝酒,他不喝,所以就只能逛街,這會兒知道你在樓上,也知道我是上來喝酒的,他就回去了,說明天還要去太醫院,得早點兒睡。」
李東樓又哦了一聲,眼眸微微垂了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總之,不大舒服,聽她那麼自然而然地介紹冼弼,話里話外像在說自己的夫君似的,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普通朋友,她來應朋友的酒約,嘮叨夫君要早點兒回去,不能陪她,再低頭瞅一眼被她纏在手脖上的面紗,就覺得格外的刺目。
李東樓沉默地端起手邊的酒杯喝了一杯酒,勉強壓下心裡的那股子不舒坦勁,這才喊了小二過來,給王雲瑤拿了一個乾淨的空酒杯,又讓小二再上兩壺酒來。
大殷帝國的酒肆千奇百怪,能擠身在帝都懷城千坊酒肆里的酒樓,都是排得上名號的,酒樓里的酒也各有千秋,等風酒樓最出名的是八風坡,包喜酒樓里最出名的就是喜不泣,八風坡的奇特在於酒勁,喜不泣的奇特在於酒味,這一種酒亦稱百滋味,就是此酒喝進不同的人嘴中,你會嘗不到不同的味道,剛剛李東樓和肖左還有夏班喝的就是這種酒,但他們喝習慣了,也沒覺得多稀奇了。
但王雲瑤是頭一回喝,自是稀罕的不得了。
這麼一稀罕,喝的就多了。
等結束,外面已經烏漆抹黑,雖然鬧市裡還燈火通明,可走出鬧市,那就是萬籟俱寂,萬家燈光俱熄,夏班和肖左都喝的有點兒多,李東樓也有些醉醺醺,王雲瑤的臉也喝紅了,但她還勉強能走。
夏班和肖左跟李東樓和王雲瑤告辭,二人結伴著踉蹌走了。
李東樓看著身側微醺著的泛著潮紅臉色的王雲瑤,伸手將她的腰扶了一下,充滿酒氣的口吻低聲道:「先送你回去。」
王雲瑤沒推辭,她有些走不穩,還真得李東樓攙扶一下。
李東樓扶著王雲瑤的腰,王雲瑤倚著他的胳膊,二人走在深夜寂靜的街頭,走著走著李東樓就將王雲瑤往懷裡摟了去。
王雲瑤的鼻子撞上了他堅硬的胸膛,雖然是隔了衣服的,可還是撞的有點兒輕疼,她咕噥:「好好扶呀。」
李東樓低笑,不動聲色的用胳膊將她圈緊,亦步亦趨地朝前走著,抬頭望著前方的路,只想這條路沒有盡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