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仲秋佳節1
在昨天的時候,華府里就開始張燈結綵地布置了,這是華府頭一回在帝都懷城過仲秋節,也是頭一回融入到帝都懷城的氣氛里去,當然,更是頭一回嘗試著這樣的習俗。
說實在的,有些不習慣。
雖然九州各國過仲秋的習俗大同小異,但每個地方還是有每個地方的特色,比如說晉東之地過仲秋喝白雪三窖,帝都懷城卻喝桂花釀,白雪三窖以雪制酒,冷而霸道,這是原綏晉北國的土著人發明的,夏日十五喝這酒,涼徹又灼燒,暢快呀,他們是喝不慣桂花釀的,不過,既是在帝都懷城過仲秋,不喝也得備一些,因為有可能今天會有客人來,要喝上這酒。
一大早,李府管家文紀就奉了夏凌惠的命令,送了一壇夏凌惠親自釀的桂花酒來,袁博溪親自到門口接了這禮,又還了一壇白雪三窯作為回禮。
文紀客氣地說了一聲:「讓晉東王妃破費了。」
但轉手就將這一壇酒接了。
等文紀離開,袁博溪又讓凃毅親自跑了一趟聶府,給聶府送去了一壇白雪三窯,同樣的,聶府作為回禮,回了桂花糕以及桂花釀,但比之李府,聶府畢竟是曾經凌架在朝堂之上的權威存在,出手自是闊綽,除了桂花糕以及桂花釀外,還有黃蟹和朱蛋。
陳府從朝堂倒塌,陳德娣廢了,華北嬌被新封為後,官員們自要來巴結華圖,一大清早,送禮物的人就不斷,當然,當官的都不是傻子,這送禮也十分講究,不會讓人抓到什麼把柄,都是送仲秋佳節之時的糕餅和酒品等,讓人說不上一個賄賂或巴結的話,佳節走友,人之常情嘛,他們同朝在官,屬同僚,這樣的節日,走上一走,更是無可厚非。
殷玄和聶青婉坐著馬車近華府的時候,還看到華府門口陸陸續續的人在出出進進,殷玄揚起聲調,說了一聲:「停。」
馬車便很快停下。
殷玄掀開一角車簾,沖門外望去。
聶青婉也掀了一角車簾,朝門外望。
看到華府門前那麼多的官員家僕在出出進進,她心想,此情此景,恍若曾經的聶府,只是,這官員的陣仗,著實少了一些。
聶青婉鬆開車簾,不看了。
殷玄也鬆開車簾,側頭看她一眼,笑著說:「很熱鬧。」
聶青婉說:「過節嘛,就是熱鬧的。」
殷玄伸手將她抱到懷裡,低頭吻著她,輕聲說:「婉婉最愛熱鬧,若不是你非要出宮回華府,我們也可以在宮裡熱熱鬧鬧鬧的。」
聶青婉伸手護了一下肚子,說道:「回家的熱鬧那才是真的熱鬧,宮裡的熱鬧不算,我也不喜歡。」
殷玄說:「朕明白。」
他隔著門,沖外面交待一句:「等華府門口的人散了再過去。」
隨海就坐在外面,聽到這句話,知道皇上是不想驚擾眾人,便應了一聲是,可同時又深感皇上也是太寵著皇后了,哪有皇上退一步的道理?
但想著皇后就是太后,又覺得理所當然,在太後面前,皇上也得讓行。
隨海拉著韁繩,坐在那裡,看著華府門前的人。
好在,來的人雖多,卻也走的快,不出兩個鐘頭,華府門前就冷落了,來的是各官員家中的家僕,華圖自不會親自去接,都是凃毅在門口接待。
眼看門口沒人了,隨海沖裡面說了一聲,殷玄就讓他趕上去。
到了門口,車裡面的人還沒露臉,隨海也還沒下去,浣東和浣西也還沒下去,凃毅就在看到隨海的時候嚇了一跳,有隨海的地方,那必然就有皇上呀!
凃毅趕緊將門打開到最大,跑出來沖著隨海行了一禮,隨海說:「我直接將馬車趕進去。」
凃毅說好,回身打開了另一扇門,那扇門是專門進出馬車用的,沒有高高的門檻,方便馬車出入。
等進來了,凃毅往外瞅了瞅,連同大門一同關上。
之前沒來帝都懷城的時候,尚在晉東遺臣之地,每到了這個節日,華府和謝府以及王府就會聚在一起共慶,也不講究誰尊誰卑,反正如此佳節,人越多越熱鬧,都坐在一塊吃肉喝酒賞月,那一天袁博溪會和其她三個夫人一起彈琴助興,男孩兒們會在月下舞劍,女孩們則是拍手叫好,或是直接來上一段舞蹈,總之,熱鬧非常。
但在帝都懷城,就沒有如此熱鬧之景了。
王家主王啟之沒來,夫人也沒來,謝家主謝端沒來,夫人也沒來,王雲瑤和王雲峙昨夜就騎馬趕回了晉東遺臣之地,與家人們過團圓,謝右寒因為身體的原因,尚不能快馬加鞭,就留了下來,謝包丞昨夜也趕回了晉東遺臣之地。
在昨天王雲瑤和王雲峙回去之前,華圖已經向他們問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小南街上所發生的刺殺之事,知道殺手來自暗月樓,而暗月樓的樓主叫元令月,還跟王雲峙是過命的好友,當天那個殺手確實認識王雲峙,因為認識王雲峙的關係,就沒有對王雲瑤出手,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元令月,居然是軒轅王朝三太子的太子妃。
知道了這些,當然也就知道了是誰買兇殺人了,是陳府。
陳府眾人已遠走大殷,不再屬大殷國民,唯有一個陳溫斬,尚在刑部協助查案。
按理說,陳氏即被廢,陳溫斬也跟著不再屬於大殷,沒資格再呆在大殷,更遑論協助刑部查案了,可陳溫斬追隨過太后,他的名字寫在千秋功名的功德錄上,受世人供奉,不管他在哪裡,他都是大殷一份子,永不褪變。
知道這個真相的華圖一時惆悵啊,華圖當然看得出來皇上有多不待見陳溫斬,皇上所說的結案是什麼意思,華圖大概猜得到,禍起陳府,便也就結於陳府,可陳府眾人已去,唯有一個陳溫斬尚在,那不就是要劍指陳溫斬的意思嗎?前腳剛有陳溫斬擊斃兇手待封賞,後腳就要判他買兇殺人,這當真是為難他呀!
華圖深思之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筆來寫這個結案的案櫝,便只好擱著。
因著這件事的影響,他今天起來了臉上都沒個快樂勁,袁博溪發現了,說他:「好好的節日,北嬌今天也要回來的,你別哭喪著一張臉,憑白地添晦氣,把好好的一個節日給破壞了。」
華圖攏著衣衫說:「你壓根不知道我在憂愁啥子,當然說話不腰疼。」
袁博溪笑:「說話當然不腰疼,是嘴疼。」
華圖瞪她。
袁博溪問:「什麼事讓你如此憂愁?」
華圖看她一眼,沒說,拿起屏風上的外袍,站那裡穿了起來,系帶子的時候袁博溪上前幫忙,華圖鬆開手,看著她忙,然後說:「就是小南街上聶北遇刺的案子。」
袁博溪一邊忙一邊問:「那案子還沒查出幕後之人嗎?」
華圖說:「查出來了,就是因為查出來了,我才如此憂愁。」
袁博溪不解:「既查出來了,不是該鬆一口氣嗎?怎麼還憂愁上了。」
華圖嘆一聲,見她給他整好衣服了,他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一邊將他所知道的真相說了出來,見她大驚失色,他又說:「咱們這個皇上,看著年輕,但心思深如海,能力更是深不可測,在案子還是一團迷霧的時候他便知道了一切,可他不言不語,到了昨天,他才跟我說,此案不用查了,可結案了,然後告訴我,王雲瑤和王雲峙知道一切,然後我回來問了,他二人確實知道一切。」
說著這話,華圖的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
袁博溪聽的確實震驚,她低聲說:「皇上既知道這事兒是陳府所為,為何還要讓陳溫斬去協助刑部查案呢?」
華圖說:「這就是皇上詭譎的地方,這個帝王,偶爾真的讓人膽寒心驚。」
袁博溪抿了一下唇,想到原綏晉北國是如何被滅的,她說:「這個我早就有認知了。」
華圖嘆氣,握了握她的手:「如今愁的是如何寫結案櫝,好在皇上並沒有給期限,今天等北嬌回來了,我也與她商議商議這事,她如今進了宮,又被封了后,十分有主見了,她給的建議,十有八九是可行的。」
袁博溪說:「那你就不要愁了。」
華圖拍拍她的手,嗯了一聲,便去拉門。
袁博溪在身後說:「今天北嬌回來,你說以皇上對她的那個寵愛勁,會不會也跟著來?」
華圖一愣,尚沒有回話,凃毅就匆匆地跑了進來,喜笑顏開地沖他和袁博溪說:「王爺,王妃,郡主回府了,皇上也來了。」
華圖:「……」
袁博溪:「……」
他二人對望了一眼,均露出了無奈的笑,皇上真是黏他們的女兒黏的緊。
華圖問凃毅:「已進門了嗎?」
凃毅說:「進來了,已去了前廳。」
華圖便和袁博溪一塊,帶上丫環們去了前廳,看到殷玄和聶青婉,包括華圖和袁博溪在內的一府眾人全都見禮問安。
等眾人直起身子,殷玄笑著對華圖說:「朕跟婉婉還沒用早飯呢,華愛卿是否已吃過早飯?」
華圖說:「尚沒有。」
殷玄道:「那便一起吃吧。」
袁博溪趕緊讓管藝如親自去廚房督促,早些送飯過來。
管藝如去了,袁博溪就上前拉聶青婉手,上下將她看一眼,高興不已。
那天封后大典,她站在下面遠遠地看著她,雖根本看不見,可她好像還是看到了她的女兒鳳袍威儀,母儀天下的樣子,身為母親,看到女兒有如此的榮耀,走到如此顯赫的地位,焉能不高興?
袁博溪十分的高興,亦十分的欣慰。
眼見殷玄和華圖坐在那裡聊了起來,袁博溪就準備把聶青婉拉走,與她單獨說些女子閨閣的話,只是還沒行動呢,門又再次被敲響,凃毅趕緊過去招呼。
原以為還是來送禮的,卻不想,門一打開,門外站的並不是送禮的人,而是李玉宸。
李玉宸後面站著康心,一主一仆看到了凃毅,笑著說了一聲:「中秋闔樂。」
凃毅回了一句:「中秋闔樂。」
李玉宸問:「皇后回來了嗎?」
凃毅笑說:「回來了,剛入府。」
李玉宸笑說:「我來喊她去我家吃早飯,我娘都備好菜了,是你進去傳話還是我直接進去?」
凃毅說:「皇上也在。」
李玉宸一愣,立馬提起了裙擺:「那我得進去。」
凃毅讓開門,讓李玉宸和康心進來。
李玉宸和康心一路由凃毅領著進了前廳,向殷玄和聶青婉見禮問安,又向華圖和袁博溪道了仲秋闔樂,正說著的時候華州收拾好了過來,見到前廳這麼多人,笑著一一打了招呼,並向殷玄和聶青婉見了問安禮,桂圓也跟著見禮。
華州看到李玉宸在此,頗為意外,挑了挑眉頭,卻並沒有主動與她搭話,撩起褲蔽,坐在了華圖下方的椅子里。
桂圓立刻站到他的身側伺候著。
李玉宸沖聶青婉說明來意,不等聶青婉出聲,殷玄先道:「代朕和皇后謝謝李愛卿和李夫人的好意,但早飯朕和婉婉想在華府吃,就不去李府了。」
其實聶青婉最想吃早飯的地方不是華府,也不是李府,而是聶府,但她知道,身份沒敞明之前,這是不可能的。
比之去李府吃飯,她當然更想在華府吃飯,畢竟華府如今才算是她的娘家。
聶青婉見李玉宸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笑著說:「我雖然去不了,但我哥哥可以去,就讓我哥哥代我去吧。」
華州一聽,英俊的眉頭瞬間皺起,瞪向聶青婉。
袁博溪覺得這主意不錯,上回從大名鄉送李玉宸回來,李玉宸都說了仲秋節這天請他們過府吃飯,她是答應了的,今早上李夫人還送了親手釀的桂花酒來。
雖說上一回夏途歸的事情在心裡留了一絲疙瘩,可袁博溪真的看不出李玉宸對自己女兒有什麼歹意,一個人就算再能隱藏,也不可能真的不露一點兒珠絲馬跡,李玉宸對自己女兒的情誼,坦蕩而真誠,不像摻假。
既答應了人,這會兒李玉宸又親自上門來了,不去一趟著實不好。
袁博溪沖坐在那裡明顯情緒不悅的華州說:「你去吧,代華府向李大人和李夫人問個好,晚點兒咱們再約李大人和李夫人出來在府上吃飯。」
華州不想去,坐在那裡沒動。
李玉宸看向華州,笑著說:「華世子隨我去吧,不然這菜吃不完,也浪費了。」
華州抬眸看她,又轉頭看向殷玄,明顯是在等殷玄發話。
殷玄說:「去吃頓飯也無妨。」
華州是很有分寸的人,雖說李玉宸如今不在皇宮,可她到底還是皇上的女人,不管皇上如今寵誰,李玉宸都是宸妃,如今皇上就坐著呢,他要去李府吃飯,自然得讓殷玄首肯。
雖然華州不願意,但殷玄發話了,他還是起身,撣了撣褲擺,沖李玉宸說:「走吧。」
李玉宸又沖殷玄和聶青婉以及華圖和袁博溪見了個禮,這便轉身走了。
李玉宸是極想喊聶青婉去吃飯的,沒喊成,換成華州也行,只要是華府的人,這代表的就是華府的情誼。
華州帶上桂圓,隨著李玉宸去了李府吃早飯。
這頭的早飯也擺上來了,殷玄和聶青婉坐主位,華圖和袁博溪居下首,謝右寒挨著後面坐。
沒看到王雲瑤和王雲峙以及謝包丞,聶青婉就出聲問了,袁博溪說他三人回了晉東,去跟家人們過團圓了,聶青婉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又看向謝右寒,說道:「你跟沒跟謝包丞一起回,是不是傷還沒好?」
看臉倒像是好了,至少沒有再敷那些黑黝黝的藥膏了,雖然有淺顯的疤痕在臉上,但並不是十分打眼,不細看也看不出來。
皮外傷似乎沒事了,就是不知道內傷修好了沒有。
謝右寒說:「沒什麼大礙了,只是我哥他大驚小怪,非不要我回,讓我在府上養著,怕我這一趟騎馬回去之後直接散架。」
他不大高興地說:「我有那麼不經扛嗎?也就這麼點傷。」
聶青婉笑:「也就這麼點傷就讓你躺這麼多日了,你還是注意些好,謝包丞的擔心是正常的。」
謝右寒說:「我也想回家看看爹娘。」
聶青婉說:「不然一會兒讓我爹寫信給謝家主,讓他們過完了仲秋,跟謝包丞一塊來帝都懷城,在府上住幾日,謝包丞回去了,你不回去,謝家主和謝夫人也會問,謝包丞肯定會說你因為受傷的原因不能回,那謝家主和謝夫人定然擔心,不過來看一眼也不會放心。」
謝右寒眼一抬,看向華圖。
華圖笑說:「吃完了飯我就去書房寫信。」
謝右寒笑道:「謝王爺。」
華圖說:「吃飯吧。」
殷玄也覺得聶青婉跟謝右寒之間的話太多了,吃個飯要說那麼多話嗎?她的心思都放到謝右寒身上去了!
殷玄低哼一聲,就用自己的筷子給聶青婉夾了滿碗一碗菜,瞪著她說:「吃飯的時候就吃飯,哪有那麼多廢話,你不要說話了,專心吃飯,免得影響朕的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