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現身
此刻所有大殷將士們都在豐丘國境內,聶青婉回復了五國國君們那一封信函之後就在等,當然,在聶青婉看來,他們不會乖乖聽話挨到七月再來請罪,一定會提前來,不出意外的話,就會選擇在六月底的時候。
所以聽到城門的士兵過來傳話,說五國國君們已經來了豐丘國,在門外等候通傳的時候,聶青婉絲毫不意外。
聶不為和殷天野輪流值守城門,白天是聶不為,晚上是殷天野,聶不為站在城門之上,說實在的,豐丘國的城門真不咋滴,又矮又破,站在上面等於沒站,底下的人稍一抬頭就能將他看個仔細。
但其實也沒有聶不為認為的那麼差勁,雖然豐丘國小,可這城門在某些小國的國君眼裡還是修的很好的,沒有大殷那麼的萬丈之高,恍若天宮,但也足有十丈高了。
聶不為抱著劍居高臨下往下看的時候,那五國的國君們也抬著頭,打量著城門上方的大殷士兵。
南臨豐的視線對上聶不為的,彼此都沒有動,好一會兒之後二人才錯開視線,聶不為去看其他四國的國君,南臨豐去看其他大殷的士兵們。
當聶青婉派了人來傳話,放這五個小國的國君們進來的時候,聶不為親自下去,讓士兵們打開城門,他看著這五個國君進城。
五個國君帶的人不多,就是近身侍衛,還有之前被殷玄派出去的送那七個人的屍體回國的十四個士兵使者。
而除此之外,後面真的再沒有一兵一卒。
可暗地裡,周遭有多少埋伏,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了。
五國國君被人帶著進了豐丘國的皇宮,見到了聶青婉,亦見到了殷玄,五個人上前參拜,拜聶青婉,亦拜殷玄。
拜完,南臨豐作為代表發話,說他們絕對沒有給士兵們下達迫害太后和太子的旨意,而為了表達歉意,他們悉數將大殷士兵和豐丘的士兵安然無恙的帶回來,至於那七個死去的人,如太后所說,死不足惜。
縱然放火之事兒不是他們乾的,可他們有了嫌疑,這就是最大的罪,該死。
還說太后處理的好,他們這回來不僅是來請罪的,也是來講和的,而講和的條件就是,請求太后允許他們帶走他們的兵。
還說,他們五國甘願投誠,等太后和太子領兵前往。
能歸入大殷版土,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他們不想看到因戰爭而民不聊生,百姓受難,所以想和平歸順。
南臨豐的言詞懇切,字字句句皆發自腹誹,讓人不得不佩服他這表演的功夫。
人都說講和了,聶青婉再出兵,似乎就有些過份。
最關鍵的是,南臨豐是站在百姓們的立場說的這話,他說怕戰爭引起民不聊生,百姓受難。
如果聶青婉執意出兵,那必然會引起民憤。
縱然征服了這五國,這五國的百姓也一定不會屈服,反抗到底。
那麼到時候,這些被大殷征服的小國反倒成了禍亂之地,甚至是不祥之地,若想平復,只能斬殺百姓。
而那樣的行為,定然會痛失民心。
可若不出兵,那不就真的被他們困在豐丘,等他們瓮中捉鱉了嗎?
聶青婉嘴角勾了一絲笑,頭一回對南臨豐有些刮目相看,能想到用以退為進的方法對付她,實乃不易。
而事實上,南臨豐真沒有這麼大的頭腦,用這種方法來對付她的,是另有其人。
只不過,聶青婉現在不知道罷了。
她只是通過書籍來了解的各個小國,縱然也有徵集周邊大殷臣子們遞上來的一些文書,可每個國家都有機密之事,這些機密之事並不是誰想打探就能打探到的。
小國們經歷一代又一代的更迭,早已不復書本上所寫的那般了。
有些國家低調,低調地養兵,看著弱小,實則強大。
有些國家猖狂,看著強大,實則弱小。
而在這周邊那麼多的小國中,看似沒有強國,但其實還有一個強國隱秘地立於小國之中,這就是曲國。
他們的王,曲商,便是所有小國國君中最強大卻又最低調之人。
殷玄自然也聽懂了南臨豐那話的意思,他眼眸微眯,嘴角的弧度與聶青婉如出一轍。
而表情一樣,心中的想法也基本一樣。
殷玄想這人是看出了太后的用意,所以才這麼的有恃無恐。
他料定太后不敢在他們五國說了和平歸順之後再派兵去征壓,所以只能暫留豐丘。
大殷太后得講承諾,講面子,可他們小國不用。
所以,當太后一旦被動,他們這些小國就會蜂擁而上。
所謂的和平歸順,無非也是一把插在背後的刀而已。
今日來的只是五國國君,但事實上,在這五國國君的背後,已經有不少小國的國君們在暗中勾結,蓄謀發動兵變了吧?
這一招極為高明,也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原本是要秘密偷襲這五個國家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至少,暫時是不能了。
而一旦不出兵,他們就真的被動了。
此人把太后研究了個透測,深知太后出兵帶的全是年輕且毫無任何真正戰場經驗的新秀之輩,帶的兵也不多,就是不想進行大規模的血腥屠戮,只是想用智謀和民心來換取周邊小國的順利歸服,達到統籌四海疆土的目地。
但顯然,此人破了太后的局。
殷玄立馬又看向聶青婉,看她如何應對。
聶青婉不提和平歸順還是血腥屠戮之事兒,她只是說:「本宮來豐丘,是因為知道這個月豐丘可能會有蝗役,本宮想來為豐丘解決這個多年來的災害,帶兵前來也只是為了多一份保障,當然了,之前有人妄圖暗殺我大殷帝國的太后和太子,本宮這回來也是沖著查這事兒來的,若讓本宮查到了那些人的所在地,本宮當真不會手下留情,不過,這應該跟南國君無關,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們既在這個月來了,那就留下來一同幫助豐丘國治理這次的蝗役吧,怎麼說你們也是鄰居,又是國君般的人物,有你們留下來幫忙,這豐丘蝗役不怕治不好,利國利民之事,想必身為君王的你們,不會推辭的。」
南臨豐一噎。
原本是要回了自己國家的士兵就要走的,但被這位小太后不軟不硬地這麼來一句,還真不好走了。
南臨豐說:「豐丘蝗役出沒很多年了,作為鄰國,我們自然出過力出過腦,但我等實在能力有限,這麼多年的幫忙都沒有用,現在我們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太后和太子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又帶來了這麼多驍勇善戰的士兵,一定能治好豐丘蝗役,我等就不在這裡耽誤太后了,還是先行回國,迎太后入城。」
聶青婉道:「老話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既來了就先留下,等蝗役過了,本宮親自隨你們回國進城,你們不用擔心我分身乏術,正好本宮帶了六個將領,除卻太子外,還有五個,剛好平分你們五國。」
南臨豐一聽,眼皮一跳,抬眼看她。
聶青婉卻不看他,目光掃向其他四國的國君們,沖任吉說:「去找一個宮殿給五位君王住,記得,挑好的,不能怠慢了。」
任吉應了一聲是,立馬下去辦了。
聶青婉又沖任滕說:「去把你借的兵還過來,交給五個君王,他們幫忙治蝗役的時候可能用得著。」
任滕這樣的腦袋是完全想不出聶青婉在想什麼的,聶青婉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等五國被借出來的兵還回去了,任吉那邊也讓人收拾好了宮殿,於是,那一個宮殿就被五國君王和五國的八千士兵給佔據滿了。
等屋內只剩下自己人了,殷玄沖聶青婉說:「把兵還給他們不妥,他們會用這些兵鬧事兒。」
聶青婉說:「讓他們鬧呀,不鬧我們怎麼出手。」
殷玄一愣,隨即想明白后又笑了。
封昌說:「太后把他們軟禁在這裡,怕不是只讓他們鬧事兒這麼簡單吧?」
聶青婉說:「將l軍不愧是將l軍,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王不在城,是我們出兵的最好時機,南臨豐讀出了我的局,知道我並不想惹起民憤,可他哪裡知道,戰場瞬息萬變,我的局也不是死的,而是靈活變動的,他今日說的和平歸順,定然只是當著我的面說的,沒有當著他的大臣和百姓們的面,所以,他只要不出這裡,旁人就沒辦法知道他說了什麼。給了他兵,他就算不鬧,我也會讓他鬧的,而他前腳鬧,我們後腳就可以出兵,如此,他想解釋都沒得解釋了,當然,他沒機會解釋了,因為他再也回不去了。」
殷玄問:「太后的意思是計劃照舊?」
聶青婉說:「嗯。」
殷玄有些擔心,說道:「我們領兵走了,豐丘的兵力就銳減,到時候若有另外的不明國家的士兵們前來偷襲,你有危險怎麼辦?」
聶青婉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相信大殷的士兵,還是不相信封昌的能為,還是不相信這豐丘的百姓,還是不相信我?」
殷玄抿嘴:「這跟相信誰沒有關係,若豐丘被圍,外面又沒有援軍,你必定危。」
聶青婉說:「那你們就速度快些呀,我以身為誘餌,將暗處不明的真正黑手給勾出來,你們再來個反殺,不是一箭三雕?」
殷玄一怔,腦中電光火石之間突地就冒出一個想法,她這次出兵,原來真正的目地並不是收服所有小國,而只是逼出真正的幕後黑手。
她心中堅信,那些殺他和暗殺他倆的人,一定出自這些小國中的某一國,只是到底是哪一國,她查不出來。
正因為她查不出來,所以她要以身犯險,來讓那個人浮出水面。
大殷帝國太后查不出來的人,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而這樣的一般人一旦暗中操控了局面,形勢就十分的危險了。
所以,她要逼他露臉。
想殺她,這一次就一定會現身。
殷玄想通她真正的用意,當下就寒了臉,沉聲說:「我要留守豐丘。」
聶青婉說:「你沒經驗,還是出征比較好,我身邊有封昌足亦。」
殷玄抬起頭看封昌,封昌說:「放心吧,太後有我守,我一定不會讓她出事。」
聽著封昌這話,殷玄知道,封昌也明白了太后的真正用意。
有封昌守,他確實應該放心,在他們這六人中,就屬封昌最有作戰經驗,且年齡也最大,應變能力最強。
殷玄雖自認自己應變能力也強,可到底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跟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還是有差別的。
雖然殷玄極想極想護持在聶青婉左右,但這一回的戰事聽上去就不同尋常,他也只能聽令行事。
聶青婉將南臨豐等人軟禁在了豐丘,又把五國的兵悉數還給了他們,這消息被左翼查出來之後,他就飛快地去報告給了他的王,曲商沒什麼反應,只交待左翼,一旦發現大殷士兵從豐丘秘密出動,他就即刻來報,他親自帶兵,圍堵豐丘,活捉太后。
左翼微驚,王親自帶兵,這危險係數有些高。
想勸,但不敢。
勸了也沒用。
左翼領命下去了。
南臨豐和那四國的國君們很安份,如果一開始沒明白他們是被軟禁了,過一天後也基本猜到了,進而大概也猜出來太后是想做什麼了,所以他們不吵不鬧,不給她發難的理由。
但他們不吵不鬧,聶青婉卻不會允許,所以半夜三更的時候聶青婉讓殷玄去殺了一個士兵,第二天他們發現死了一個人後就坐不住了,但尚能忍,忍著,當夜守衛就更森嚴了,士兵們睡覺的地方開始輪崗值夜,但是當夜又死了一個人,第三晚又死了一人。
雖說殺人是聶青婉派殷玄去乾的,但殷玄能幹的那麼明顯嗎?不能,所以都是悄無聲息的。
頭一晚上死的人是在去小解的時候不小心被一座假山鬆動的石頭給砸死的。
第二天晚上死的人是不小心溺水身亡的。
第三天晚上死的人是從台階上摔下去磕死的。
每一種死法都是自然而然的身亡,卻又透著讓人不得不懷疑的破綻,於是連續五天不停的死人之後,南臨豐和另外四國的國君們怒了,當夜,他們也用同樣的方法殺了大殷五個士兵,然後,太后怒了。
這一怒就不得了,事情不知道怎麼調查的,也或許就沒有調查,證據就指向了南臨豐等五國國君們的頭上。
於是就這樣的鬧開了,聶青婉當下就翻臉無情,為了五個已死士兵,出兵征討五國。
南臨豐等人目露凶光,等知道大殷的五個將領領兵走了之後,他夥同四國國君們還有自己手上的兵去挾持太后,被任滕以及本國的士兵給截下了。
聶不為和殷天野以及陳溫斬和聶西峰還有殷玄領兵去征討五國后,城門就由封昌親自領兵駐守,城門一萬,城內五千,皇宮五千,城內五千士兵由戚虜調遣,皇宮的那五千士兵暫時歸任吉調遣,聶音還是日夜伺候在聶青婉身邊。
可任滕的兵截住了南臨豐一行人,卻擋不住他們,後來還是任吉率大殷五千士兵將這一行人拿下的。
而就在拿下南臨豐等人的當晚,城門之外圍攏了黑壓壓的士兵。
那些士兵全部站在戰車上面,鎧甲凜凜。
說是戰車,其實就是牛車。
可又是十分堅硬的牛車,來的十分突兀,似乎是就是預埋好的。
夜深,月明,喊殺聲衝過來的時候封昌極為冷靜,讓弓箭手射箭,只是出乎意外的是,箭射到了那些人的身上,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封昌反應極快,聯想到他們之前遭遇到的那一波草垛人,封昌立刻讓弓箭手射推戰車的人,那些人一中箭就當場死亡了。
封昌冷笑,又是另一個命令放出,讓弓箭手往戰車底部射箭。
他吩咐一部分士兵,下去守城門並迎戰。
如果他猜的沒錯,真正的敵人藏在那戰車之下,而戰車之上的那些假的用草垛上扮演的士兵們只是障眼法,或者說,是來盜箭的。
小國物資匱乏,那些士兵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若距離遠,後方物資跟不上,他們就會向敵人借箭。
而借了箭又混淆了敵人,可謂是極精明的算計。
而有此等精明的算計,可見這幕後之人也是一個歷經了身經百戰的將士。
封昌親自迎戰。
事實也不假,真正的敵人藏在戰車之下,所以當戰車一靠近城門,那些士兵們就全部蜂湧而出,這些士兵們一出來就用戰車上的草垛做掩護,推著戰車去撞城門,而在這些士兵們撞城門的時候,曲商親自出馬,由弓箭手開路,射殺城門之上的大殷士兵,大殷士兵們全部拿了護盾,一時戰爭進入了膠和狀態。
有人夜襲城門的消息傳到聶青婉耳里,聶青婉眼梢一挑,當下就穿好衣服,讓聶音和任吉帶她去城門。
聶音說:「不行,危險。」
任吉也搖頭,說道:「確實不能去,太危險了。」
聶青婉說:「我必須去,你二人保護我。」
聶音和任吉都拗不過聶青婉,只得隨著她去了,她要登城門,聶音不讓,任吉不讓,封昌也不讓。
聶青婉無奈,站在下面安全的地方問封昌:「看到可疑之人了沒有?」
封昌說:「隱約看到有一個人騎著馬,靜立在百米之外,那人應該就是太后要找的人。」
聶青婉說:「他在等我現身。」
封昌說:「大概。」
聶青婉問:「可看得清那人面貌?」
封昌說:「看不清,從他布局作戰可以看出他也是箇中高手。」
聶青婉說:「我上去,我上去了他就會來了,我得知道這人是誰,來自哪一個國家。」
封昌蹙眉,他往遠處看了眼,那人一直靜立不動,再觀城下的戰況,這岌岌可危的城門,不知道能撐多久。
封昌問聶青婉:「蝗役什麼時辰暴發?」
聶青婉抬頭看了看天,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兩個時辰。」
封昌說:「那我們再堅持兩個時辰。」
聶青婉說:「嗯。」
她撩起裙擺,緩慢走上城門。
聶音和任吉一左一右地護在她身側,當她站在城門之上月光之下后,一直靜待她出現的曲商勾起唇角,笑了,他沖左翼說:「看見小太后了嗎?」
左翼說:「看見了。」
曲商說:「女人太聰明了著實不好,我在等她出現,她也在等我出現,她明知道這是計,卻還要中計,這說明她以身犯險只為等我暴露,而我,不得不去暴露。」
左翼說:「你可以不去。」
曲商說:「不去的話,怎麼活捉她?」
左翼說:「我可以代王上去。」
曲商看著他:「那你要不要代我去娶這個小太后?」
左翼:「……」
他不想打擊他,但還是得提醒他:「小太後身邊的任吉來自問帝山,聶音來自聶府,封昌是殷祖帝麾下最年輕有為的將領,這三人聯合起來,王上你不是對手。」
曲商說:「我不要他三人,我只要小太后。」
左翼說:「小太后只有十三歲。」
曲商說:「她七歲能嫁殷祖帝那個老傢伙,十三歲不能嫁我?雖然還是有些小,但好在十五就及笄了,我可以等她兩年。」
左翼說:「這女人不好娶。」
曲商莞爾:「當然,一個伺候過殷祖帝,又輔佐出一個年僅十歲就能取出天子劍的太子,還狂妄歹毒的不得了,要滅盡周邊小國,一統大殷地界的女人,自然不好娶,不過,誰讓她是大殷太后呢,擄了大殷太后,再娶了她,你說這大殷要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