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士坦丁堡

  夜幕深沉，


  降臨在古老的羅馬舊都。


  金角灣沿岸亮起泛光燈，照出了夜空中閃閃發光的清真寺，以及細長宣禮塔的輪廓。


  此刻，正是晚禱時分。


  這座古老的城市，回蕩著喚拜聲……呼喚信徒去做禮拜。


  除了虔誠的信徒，匆匆趕往清真寺外，這座城市的其他人，都繼續著他們的生活。


  喧鬧的遊客喝著拉克酒，品味著當地特產烈酒；


  小販們叫賣著從小商品市場，統一批發的拜占庭風格的造假古董，張嘴就要八萬；

  還有年輕、浪漫的土耳其姑娘，站在窗口，吸著水煙，招攬顧客進入房間，揣摩那真主大學習的「教義」……


  阿門……啊呸，安拉！


  這是一個割裂且混亂的城市，充斥著不同時空的物品，多種對立的文化：


  宗教、世俗；古老、現代；東方、西方……


  但這種混亂，又奇妙的雜糅在一起，兼容並蓄，毫無衝突感。


  畢竟，


  這裡是拜占庭，


  是君士坦丁堡，


  是伊斯坦布爾。


  是精羅的聖地。


  它矗立在歐亞大陸的分界線，歷經兩千年風雨，被羅馬和奧斯曼兩大帝國，當作首都的偉大城市。


  它有著足夠的胸懷，厚重的歷史底蘊，包容一切……無論何種文化。


  就好像……東亞那個隨便挖個地鐵，都能碰到古墓群的長安；


  就好像……西亞那個在《漢謨拉比法典》中，便有記載的『天賜之地』巴格達。


  遠不是華盛頓特區，這種致力于山寨的年輕城市，可以比擬。


  今晚，在這些忙碌的人群中，有著一個十六歲的英俊少年。


  年紀輕輕的他，穿著白色寬鬆長袍，帶著回回帽，手裡抱著一本破舊《古蘭經》，好像一個阿訇。


  不少人看到他，都露出敬意，連路邊招攬客人的年輕姑娘，也不敢過分糾纏，試圖對他肉身「傳教」。


  世界百態、芸芸眾生，都落入湯姆眼中。


  他，

  心靜如水。


  平淡自持。


  從美國來君士坦丁堡，已有兩月有餘，老人沒有帶他尋找死神，也沒有教導史前奧義。


  只是讓他成為一名阿訇，每日研讀《聖經》、《古蘭經》……


  除此之外，便是徒步走遍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按照老人的說法：

  「入世修行，才能更好的感受到那股失落的力量。」


  雖然，湯姆什麼也沒有感受到，但他還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務，並且日日堅持。


  心境也平和不少。


  越過一根來自德爾斐阿波羅神廟的蛇形石柱，湯姆走到這座城市，最著名的地方。


  ——聖·索菲亞大教堂。


  聖索菲亞大教堂，始建於公元360年，最初是東正教大教堂。


  1204年，威尼斯總督率第四次十字軍東征，佔領了這座城市，洗劫一空的時候，還將它改為天主教教堂。


  後來，穆罕默德二世佔領君士坦丁堡，它又成為清真寺。


  就這樣兜兜轉轉，索菲亞大教堂不斷轉換著信仰……三個教會的特徵，也都留在了它身上。


  湯姆望著教堂，莫名想起那個自稱斯萊特林的老人，他也是如此混搭。


  第一次覺得不倫不類，現在卻越發有味道。


  聖索菲亞大教堂，在黑暗的夜空中熠熠生輝，巨大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


  中央圓屋頂，寬闊得無以復加。


  四座高聳的宣禮塔，在大教堂的四角拔地而起，每一座都有一個陽台和銀灰色的尖頂。


  湯姆不自覺產生自己渺小的感覺。


  他沒有過多停留，沿著大理石道路，穿過遊客入口，緩步來到大教堂門口。


  三個凹陷的拱道，下方還有一扇青銅大門。


  數名武裝保安，守在兩側，不準任何人通過。


  湯姆輕車熟路，穿過青銅大門，進入內門廳。保安都彷彿沒有看見那個年輕阿訇。


  進入內門廳后，耳邊安靜下來，就彷彿一道牆，將這裡和嘈雜的城市，分割為兩個世界。


  內門廳的裝飾，無比豪華，牆壁採用拋光過的石頭，在典雅的枝形吊燈下，照耀得熠熠生輝。


  湯姆走過門廳，來到一扇巨大的門前。


  著名的皇帝之門，在拜占庭時期，只有皇帝可以使用。


  皇帝之門內，是一個更加恢弘壯觀的大廳。


  一百五十多英尺高的穹頂，彷彿整個建築的皇冠。


  四十根拱肋，像陽光一樣從正中央朝四周放射開來，伸展成一個圓形拱廊，上面有四十扇拱形窗戶。


  最顯眼的地方，還有一幅巨大的耶穌鑲嵌畫。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巨大的圓盤，分別用阿拉伯語書法寫著：


  穆罕默德和真主的名字。


  彷彿……耶穌既是真主，又是穆罕默德。


  三神一體。


  「耶穌是另外一個三兄弟故事裡的老三，他得到死神的高腳杯，喝了裡面的液體。


  在羅馬被處死後，三天後復活。」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湯姆扭頭過，發現老人不知道何時出現了。


  他頭戴圓頂小帽，身著天主教的紫色長袍和白色緊身法衣，站在角落裡。


  金色嵌板中鑲嵌的玻璃片，反射、再反射，營造出聖索菲亞大教堂最著名的「神秘之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比起畫像，老人更像耶穌、穆罕默德。


  「那個高腳杯呢？」湯姆問道。


  「它流落到不列顛，被梅林得到，也就是著名的聖杯。」老人穿過講道台，走了過來：


  「後來，羅馬入侵不列顛，將聖杯搶走了，帶回君士坦丁堡，放在了這座聖索菲亞教堂。


  再後來，威尼斯總督洗劫了教堂，將聖杯搶回威尼斯。」


  湯姆猛地想起了什麼，他瞳孔放大，有些難以置信。


  「沒錯。」老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點頭微笑道：「三年前，威尼斯白龍事件，就與聖杯有關。


  威廉得到了死神的高腳杯。


  我當時就在聖馬可大教堂，目睹了全過程。」


  湯姆忍不住感嘆，越是了解威廉，就越覺得他可怕。


  他究竟還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那您為什麼不阻止？」湯姆疑惑不解。


  「我為什麼要阻止？」老人看著遠方的安詳夜色，微笑道：

  「三名巫師通過試煉見到死神，得到死亡聖器，然後流傳世間。


  它本就該被配得上的巫師得到，不然死神費這麼大勁幹嗎？


  就好像史前奧義，也只有配得上的人學習。


  我又為何要阻攔？

  不論是耶穌，還是梅林，亦或者威廉……皆是如此。」


  湯姆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湯姆，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老人走到窗口，望向茫茫大海。


  湯姆搖搖頭。


  「當年，還是部落首領的奧斯曼一世，夢到一位被黑袍籠罩的巫師。


  他託夢說：


  『有一座城市，坐落在兩片大海和兩塊大陸的連接點，如同兩塊藍寶石和兩塊綠寶石之間的鑽石。


  得到它便可以坐擁全世界，最大領地。


  那座城市就是君士坦丁堡。」


  湯姆也走到窗戶邊，朝著遠處眺望。


  他能看見一個耀眼的角形半島，突出在漆黑的馬爾馬拉海中。


  那是博斯普魯斯海峽，它宛如一條寬闊的裂縫，將君士坦丁堡，甚至歐亞大陸都一分為二。


  單純從夢的描述來看，確實只有君士坦丁堡，符合條件。


  這座城市，以30km的博斯普魯斯海峽為天然「中軸線」。


  西岸歐洲，


  東岸亞洲，


  呈現兩麵包夾之勢。


  北面黑海，


  南面馬爾馬拉海。


  如同兩塊璀璨的寶石。


  坐擁歐亞、遙制非洲，「襟三洲而帶五海」……這就是君士坦丁堡的獨特地理位置。


  事實上，奧斯曼帝國佔領君士坦丁堡后，也確實佔據大量土地，甚至隔絕了歐亞通道，導致大航海的發生。


  湯姆微微蹙眉道：「只是一個夢，就造就了數百年的戰爭與衝突？」


  這種衝突甚至延續到今日，還是麻瓜世界最棘手的問題。


  這個託夢的黑袍巫師，可比他手段高明多了。


  「託夢的是死神。」老人凝視著遠處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色，低聲道：


  「死神不止一次託夢過，指引巫師尋找死亡聖器。」


  「那他為什麼託夢指引默罕默德來君士坦丁堡？」


  老人沉默片刻，輕聲道：


  「因為這座永恆的城市，橫跨亞歐兩大洲之間，是舊世界通往一個更加古老世界的橋樑。」


  「更加古老世界的橋樑？！」


  「沒錯。」老人神采奕奕，他攤開手掌，指著遠處道：


  「當年，年輕的鄧布利多與格林德沃，策劃了一個朝聖之旅。


  最終目的地，就是這裡。


  那些耳熟能詳的三兄弟故事，想要尋找死神，出發地就是這裡。


  他們從君士坦丁堡出發，通道就在這片城市下面！


  那裡就是冥界和人間連接的地方。」


  湯姆瞪大眼睛。


  「湯姆，你可以去找那個男孩了，帶著那片靈魂來這裡。」老人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時機已到，我送你去見死神。他會喜歡你。」


  湯姆點點頭。


  這時，微風從遠處吹來，送來的不僅有清涼，還有那些信徒禱告的聲音。


  無數人喊道：

  「La-ilaha-illa-Allah 。」


  世上只有一個神——安拉。


  老人望著海面上，一大片來勢洶洶的暴風雲，正涌聚在天際。


  他也低聲禱告道：

  「世上只有一個神——死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