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毒不丈夫
暴雨突降,空氣中傳來夾雜著血腥的泥土氣息。
昏暗的偏殿內,燭光晃動。
“我雖是不該救他,但現在也不是不可挽回啊,你的手上不是還有他的妻兒嗎?也許,也許我們還有勝算……”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努力的想要改變他的決定。
一直以來覺得自己對待感情是個淡薄之人,可城樓之上,他說出那個“滾”字時,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是我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我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不論曾經對我做過什麽,我終究還是陷進去了。
“怎樣挽回現在的局麵是我的事情,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了,所以離開這裏吧……”他神情漠然,和先前那個溫柔繾綣的維洛判若兩人。
利用價值?
“我的利用價值是什麽?”抬眸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問道。
他避開我的眼神,微微垂下眸子:“昭文公主,唐歡,還有木槿夫人,都是因為你才歸順益國的,這就是你的價值。”
“這麽牽強的理由,我才不會相信,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麽事情?”努力想要捕捉他眼中的深意。
“……”
見他不語,我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是為了景兒,你和我說實話好不好?”
“景兒……”維洛的眸光有些閃爍,起身背對著我,道:“我不希望景兒跟著你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緊閉的殿門被推開,伴著沙沙的雨聲,一個黑衣護衛端了個藥碗疾步走了進來。
維洛接過藥碗,揮手示意他出去,而後一手扣住我的手腕,沉聲道:“這是墮胎藥,喝了它以後,你就自由了。”
墮胎藥?!
腳下一軟,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就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但景兒是無辜的……他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為什麽不要他了……你怎麽忍心這樣做……你還是不是人……”我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維洛扣著我的手僵了一下,低聲道:“無毒不丈夫,於成大事者而言,這又算得了什麽?”隨即用力攫住我的下巴,將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灌入了我的口中。
我拚命想掙脫他的手,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看著他絕然的神情,簌簌的淚水滴落在熱氣騰騰的湯藥之中。
他果然是這個世上最狠毒的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忍心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
一聲巨響傳來,維洛手中的藥碗脫手掉在地上,殘餘的湯藥伴隨著碎片濺落一地。
唐歡領著昭文公主、木槿夫人和泥萌破門而入。
一股冰冷的殺氣在殿內彌漫開來。
“畜生!”唐歡從袖中摸出幾根銀針,作勢就要朝維洛射來,木槿夫人抬手將他攔住。
昭文公主和泥萌快速上前將癱坐在地上的我扶起來,一邊詢問我的情況,一邊怨恨的看向維洛。
將將站起身子,隻覺眼前一黑,一陣劇烈的絞痛自腹部傳來。
“我們先帶流蘇離開這裏。”
木槿夫人說完這句話,唐歡應聲上前將我抱入懷中疾步走出了宮門。
離開維洛,失去景兒,這便是我的宿命嗎?
唐歡駕著顛簸的馬車,奔馳在崎嶇的山路上,馬車內木槿夫人、昭文公主還有泥萌都是一臉疼惜的望著我。
我用力抬起手,攥住木槿夫人的衣袖,嘶啞著嗓音道:“娘……救救景兒……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孩子沒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傻孩子,他想要放你自由,你又何苦為自己多添負累。”木槿夫人用溫熱的手掌拂過我虛汗淋淋的麵頰,神色裏有難言的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執著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是對維洛的不舍?還是對他仇恨?也許這些都不重要……
烽火連天,舉國戰亂。
逃離徭興的三天後,意外遇到了蕭然。
當然,這個意外是對於我而言,至於蕭然本身,他可能是有意而為之。
得知我的情況後,蕭然半張麵具下的麵容微微怔了怔,神色不明的看了木槿夫人一眼,隨即道:“現在哪裏都不太平,你們還是隨我回桐山吧!”
蕭然的提議自是好的,畢竟我們這一群人對桐山都不陌生,戰亂雖起,但桐山那裏人煙稀少,應該還未被波及。
隻是我們從隆城繞行回婁國的途中勢必會遇到關卡,商議良久,最後決定喬裝成商人來掩人耳目。
木槿夫人每日都會給我一粒保胎的藥丸,說是隻要我堅持服用滿一個月,腹中的孩子就算是保住了。
我謹遵囑咐,一刻不敢怠慢,因為這個孩子是我現在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顛簸的馬車內,我抬手掀開簾子,隻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年,隆城的萬棵流蘇樹再次開了花。
東城門外的石壁之上依舊清晰可見維洛的題字,隻是如今事過境遷,身為流蘇的我,再不會為石壁上的內容而感到欣慰。
相反,一種無聲的恨意悄悄爬上心頭。
“流蘇姐姐,我好像感覺到景兒在動了哦!”泥萌將手撫在我隆起的小腹上,一臉興奮道。
“是嗎?”木槿夫人聞言執起我的手,將食指與中指搭於我的脈搏之上,片刻之後會心一笑,道:“胎象穩了,從脈象上來看應該是個男孩。”
聞言,泥萌和昭文公主麵露喜色,就連外麵駕車的唐歡和蕭然也朗笑出聲,爭搶著要做景兒的幹爹。
婁國邊境,邑江岸邊。重兵駐守的關卡前,我們照例下了馬車,接受詢查。
“你們是做什麽的,來婁國是經商還是探親?”一個士兵抬手攔住我們。
唐歡朝他作了個揖,恭敬的回道:“這位官爺,我們是婁國人,本是要去益國經商的,隻是現在戰火四起,這才不得已又折返了回來。”
“哦?”士兵掃了唐歡身後的我們一眼,隨即道:“既是婁國人,那就拿出路引來。”
這……
唐歡眉頭微蹙,回身看了一眼昭文公主。
昭文公主上前,將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捋了下來,塞到那個士兵手中,低聲道:“官爺,你瞧這戰火紛飛的,我們的東西早就丟的差不多了,隻顧著逃命,哪裏還顧得上路引啊!”
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鐲子,眼中閃過貪婪的笑意,不動聲色的將鐲子塞入懷中,道:“你們過去吧!”
“謝謝官爺!”
昭文公主回身正要扶我上馬車,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前麵的可是昭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