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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步鷙說許昭

  時間回到昨夜,被吳憲帶著兩名親衛護送出城的步鷙,已經提前來到了餘杭城下,他們一路行的是水路,順江而下,速度很快,但剛一下船,就被一隊兵將給帶入了城內。


  「吾乃淮陰步子山,求見你們餘杭令許子豐。」


  「淮陰步子山,沒有聽說過。」縣衙中的衙役打量幾眼步鷙,這風塵僕僕之中,此人倒也有幾分名士的精氣神。


  「替吾傳話便是,休要啰嗦。」步鷙淡淡地回了一句。


  「哼,你這廝現在不過是階下囚,也敢如此猖狂?」衙役被氣得不輕,但下一秒,站在步鷙身側的吳憲已經是瞪著眼看著他,那股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氣勢,一下子就讓衙役閉嘴不言。


  「咕嚕」他咽了口唾沫,「很好,我這就幫你們傳話,倘若你們不認識縣令大人的話,到時候大牢里,有你們受的。」


  他轉身走入縣衙後面,很快,后衙便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


  「子山兄,好久不見,想煞我也。」一名穿戴著尋常文士長衫的青年邁步走出,他臉上滿是紅潤,身長足有近八尺,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文士雅量。


  「子豐,你我淮陰一別,也有數年了吧。」


  「哈哈,這個待會兒再談,子山兄,請。」許昭伸手將步鷙請到旁座,「子山兄,你可是大忙人,這些年來,也無甚音訊,此番前來,想必,也有要事在身吧。」


  「子豐,你還是藏不住話的性子。」步鷙苦笑不已,指了指他,吳憲站到了他的旁側,擔當僕從。


  「子山兄之才,勝我十倍,今我也添為餘杭令,子山兄該不會是來打秋風的吧。」


  「是極是極,快些將你后衙好吃好喝的,都給我端上來。」步鷙隨聲附和道。


  「哈哈……這倒是少不了你。」


  許昭打手一招,「來人,上酒菜。」


  「喏。」很快,便有僕從端著酒菜上桌,兩人面前的矮桌上,多了幾碟下酒菜。


  「來,子山兄,你遠道而來,我先干為敬。」雖是深夜,許子豐仍是擔憂前方戰況,那嚴白虎雖然不是良人,但好歹,昔日也是他的舊識,以往日的情分,倘若他兵敗來投,自己必定是要接納的。


  只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鷙,幾年未見,自己這位昔日友人,選擇此刻登門,顯然是有要事在身。


  「子豐兄,你身處餘杭,掌江海入口,坐擁山珍海味,一覽吳中風光,當真是悠閑自在。」


  「子山說的哪裡話,吾為一方縣守,自當坐守一方,保住一方太平,如今這天下,到處兵荒馬亂,就算是我餘杭,也不見安穩太平。」


  「哦?我來時可是聽說,那吳中巨寇嚴虎,已經率軍北上,莫非,這吳中還有隱患不成?」


  「你啊你。」許昭無奈地指了指他,「你今日前來,這般逢時,卻是來當說客的吧。」


  「說客?」步鷙搖了搖頭,「我如今無官一身輕,也未曾投身何人帳下從事,何來說客之說。」


  「巧舌如簧,仍是你步子山的作風,說吧,你又有何事教我?」


  步鷙微微一愣,隨後笑道:「想來,當年一別,許久未見,莫非子豐兄便這般不顧昔日情誼?」


  「且讓我猜一猜子山兄來意。」許昭停下筷子,雙目平視步鷙。


  「數年以前,子山兄身處淮陰,如今淮陰歸了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卻是戰亂之所,子山兄南下之後,去處不過豫章、吳郡之地,豫章亦在那袁術之手,唯有吳郡……」他說到這裡,也就沒有繼續說下文了,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往往是點到即止。


  「吾與那揚州刺史劉繇,有姻親之好。」步鷙為自己斟滿一杯酒水,一口飲盡后,擦拭幾下自己須上的酒液后說道。


  「那卻要恭喜了,步氏名門與大漢宗室結親,可為一時佳話。」


  「然天下自黃巾以來,久苦十餘載也。」


  「洛陽被那董賊焚燒,北地烽煙四起,今淮南袁術割據一方,揚州諸郡,山賊水匪雜從交錯。」


  「子豐身為餘杭令,豈不知揚州如今狀況?」


  「子山,今日你我故交重逢,當不談公事。」許昭臉上仍舊帶笑,卻是不想聽這些話語。


  步鷙直視著許昭,「子豐,你我若是當年茅廬中聽先生講義的書童,無須理會這般繁瑣,但你我既已出師,莫非,就不想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嗎?」


  「天下百姓?」許昭猛地一排身前長案,「子山,你我所學,不過尋常士族子嗣相繼的往聖經典,今天下戰亂,群雄四起,割據者又何止袁公路、董仲穎之輩?」


  他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那揚州刺史劉繇,身為漢室宗親又能如何?外懼袁術,內逐吳景、孫賁,昔日他渡江北來之際,北有袁術阻路,難有嚴虎之勢威逼,他能夠在吳郡立足,全賴此二人之功,然,恩將仇報,中山之狼也。」


  「放肆,匹夫焉敢如此污衊吾家刺史大人。」話音剛落,吳憲面色漲紅,雙眼噴著怒火,一隻大手直指著許昭。


  「原來子山果真是劉揚州帳下。」許昭苦笑一聲,卻是「唰」的一聲落座,直接拎起酒壺,朝著嘴裡猛地灌了一口酒。


  步鷙深深地看了一眼這位昔日同窗,「子豐,縱觀整個江東,你以為,十年之後,誰當主宰沉浮?」


  「天下割據戰亂不斷,江東當屬諸侯。」許昭眼中滿是隱晦之色。


  「可江東如今,漢室宗親尚在,劉揚州者,高祖長子之後,他亦是漢室正統,大漢復興,定非其莫屬。」


  「驚弓之鳥,守土尚不能,安能保住江東之土?」許昭輕蔑一笑,昔日劉繇渡江之前,被袁術派兵阻路,畏懼不前之事,一直被他所詬病。


  「那振軍校尉,劉繇長子劉奇如何?」


  「劉奇?」許昭微微一愣,「便是那號稱漢室雙奇,一人為王,一人為蟲的劉奇?」


  「匹夫受死。」話音剛落,吳憲早已按捺不住,大步流星,揮拳朝著堂上許昭打來。


  「嗒嗒嗒」四周立即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數十名兵將迅速湧入堂內,將護在許昭身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曲阿將軍且慢。」步鷙立即開口喝止住曲阿。


  「子山先生,此人太過無禮,某這雙拳,可無法在容忍他在言語中輕視我主。」


  步鷙苦笑一聲,抬頭看了一眼許昭,「今日不請自來,想不到,這除了酒宴之外,子豐還為我準備了寫助興之物。」


  「退下吧。」許昭揮了揮袖,他心知,自己在步子山面前舞刀弄棍,只會被他恥笑。


  並且,他也顧念著往日的情誼。


  「喏。」兵將紛紛忌憚地看了一眼滿臉怒視著他們的吳憲,各自收斂了兵器,徐徐從堂前撤走。


  「今有校尉劉奇,麾下將兵不過三千,一路南下,數日之內,連取數縣,破陳瑀,敗嚴虎,不日定當攜大勝之勢南下,到時,子豐,你當如何自處?」


  「無他。」許昭淡然自若,「某乃大漢餘杭令,當鎮守此城,不讓宵小之輩入城作亂。」


  「哈哈……好一個餘杭令。」步鷙氣極反笑,站起身來,走到堂中,腳步來回徘徊,一手抖動在空中,來回指著許昭。


  「既是漢臣,為何不識揚州刺史詔令?」


  許昭定睛一看,步鷙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紙,當紙張被步鷙送到案前,他不過掃了一眼,便看清了上面加蓋的揚州刺史大印。


  「子豐,此來,我是為救你一條性命,我主劉奇帳下,兵將不過數千,但他治軍嚴謹,每逢征戰,必身先士卒,和士卒同吃同住,麾下兵將俱以命相報,所以,陳瑀、嚴虎之輩,不能擋也。」


  「他任人唯賢,子豐乃我故舊,若是願意重歸大漢麾下,聽從刺史大人詔令,今後,子豐仍是餘杭令。」


  許昭微微皺眉,陷入了沉思。


  「若是你顧及那嚴虎恩情,也罷,某也不為難你,兩日之內,子豐你只需下令緊閉城門即可,如何?」


  許昭重重地嘆了口氣,神色一片複雜,「昔日嚴虎亦對吾有恩情,豈能……」


  「嚴虎,逆賊爾,焉能與這廝講恩義?」


  「他聚眾山林,劫掠吳中郡縣,你許子豐坐視不管,便已是愧對了吳中鄉親,如今嚴虎戰敗,縱虎歸山之舉,就捏在你許子豐的手中,莫非,你當真要庇護那為禍吳中的巨寇不成?」


  「也罷。」許昭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鷙,「既有刺史大人詔令,下官餘杭令許昭,領命。」


  「如此甚好,不愧是昔日隆中與我結伴同讀的許子豐。」步鷙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倘若要和許子豐沙場對壘,他也會心有不忍。


  隨即,他看到許昭的目光落到身側的曲阿身上。


  「這位猛士,尊姓大名?」


  「某乃曲阿吳憲,得少將軍提拔,為軍中五百人軍侯。」曲阿面對許昭審視的目光,目光沒有絲毫變化,一臉肅然的朗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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