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太僕韓融
「那吾便先聽你解釋。」別看禰衡一張毒舌,但仍舊有儒士的風度,甩袖落座到石階上,就這麼靜候著劉奇的答覆。
「其一」,環視一眼在場眾人,劉奇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紅光滿面,一臉自信盎然。
「敢問諸君,今大漢紙價若何?」
話音剛落,在場士人面面相覷,不多時,便有一人拱手一輯,「百文難求,兩百文難取,三百文方能得一篇書寫之地。」
劉奇臉上露出幾分微笑,「吾督造此漢紙,造價低於蔡倫紙十倍,然,三十文一張,是否能流傳於南北乎?」
「士族、豪富或可買之用之,卻無法流通於巷市之間。」
「竹簡、綿帛,仍是吾等書寫身首用之物,吾已定價三十五文,運通南北,街道巷市皆可購之,拓印書冊,均價不等,卻也運往南北,可供天下士人購之。」
「以漢紙、拓印之法,賺取我等儒士錢財,安東將軍此舉,怕是會讓天下士人所不恥。」場中再次響起一聲嗤笑,卻是一名來自淮南的儒士。
「不知這位高賢尊姓大名?」
「吾乃壽春胡通達。」文人抬起頭來,面白而神色淡定,他已有三十齣頭,在淮南之地頗有名望,卻並未出仕。
「本侯欲將此物製作之法贈予先生,不知先生以為如何?」劉奇笑道。
一時間,全場嘩然,放眼天下,如今誰人不知這漢紙、拓印之法何其珍貴,劉奇竟是直接想要將其贈予一名士人。
不少人捶足頓胸,嘆惋不已,倘若方才是他們開口喝斥,怕是這一甜頭就落到他們頭上了。
「某不敢受之。」
「為何?」劉奇微微驚訝,忍不住問道。
胡敏朝著劉奇拱手一輯,「吾家中貧寒,卻是取不出那麼多的錢財將此物制出,提供天下士子。」
「那為何不獻給官府?」劉奇又道。
在場不少士子也紛紛點頭,的確,自己得了此物,若是自家財力不足以自產經銷,便只能獻給當地諸侯,以得賞賜。
胡敏滿臉複雜,「天子尚在長安,吾家中尚有老弱,不能遠行,此物貴重,不能託付他人,而淮南之地,袁術此人,無需多提。」
劉奇饒有興緻地看著此刻表現得不卑不亢的胡敏,「先生可知,你在此地暢所欲言,怕是不等先生回返壽春,家中老弱婦孺,便會為那袁公路所困。」
「吾來江東之時,已將家中老弱婦孺帶上,駕舟避開渡口,徑直南下,如今安置在城外。」
一時間,在場又有人小聲交談。
「吾來江東,在階下等候半日,只問將軍,此物,何不推廣天下,讓世族寒門皆可用之。」
劉奇笑了笑,面對此刻胡敏那真摯的目光,不閃不避,緩緩舉起三根手指,「其一,正如先生所言,此物,官府、世族可造之,但不過與吾江東如今一般,開設工坊,造以商用,販賣於巷市之間,如此,吾江東經營漢紙,與各地諸侯經營,有何不同?」
「其二,此物造價三十文,無法為寒門所納,吾欲遣工匠改造,當此物作價降至二十文、十五文之際,再用於天下萬民。」
「其三,吾欲在江東之地,興建書院之事,便是為在各地郡縣,開設藏書館,無論世族、寒門,無論是飽讀詩書之士,還是目不識丁之民,皆可憑案牘身份,登記后,進館內瀏覽,若想借書,一冊一次,不過一文爾,爾等即可帶回家中,進行抄錄。」
「若是當真如此,江東之民,皆可學孔孟之道矣,然,將軍頒布此政,莫不怕,今後拓印新冊,無法流通於巷市之中?」胡敏臉上仍是不解,如果所有人都來用一文錢借書抄錄,那價值幾百文,乃至一金的書籍,又有何人會買?那些渡江北來的大儒著書立說,拓印而出的書冊,該如何銷遍天下呢?
「吾江東治下,唯有吳、丹陽、會稽、豫章四郡,藏書館,暫時知會興建於此此郡。」劉奇笑著答道。
「便是天子近前,安東將軍也不欲獻上此物嗎?」圍著長街的人群突然散開,一群穿著儒士長衫,戴著官帽的士人行至近前。
為首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躬身朝著劉奇一輯,「吾乃韓融,自長安而來。」
劉奇面色一驚,當即幾步走下台階,主動朝著老人長輯一禮,「竟不知太僕至此,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吾等見過太僕。」四周不少有名的儒士也已是認出老者身份,紛紛下拜見禮。
「老朽已年近七十,不惜舟車勞頓前來,便是為見此漢紙,不知武鄉侯,可為陛下備下朝貢之物?」韓融滿臉威嚴地審視著劉奇說道。
劉奇起身,面帶微笑,指著西北邊上,「石頭城旁,淮水入江口,吾已在那裡備下一船拓印書冊,約有三千冊,還請太僕北歸之日,待劉奇獻給陛下。」
韓融面色稍緩,但仍然沒有露出笑容,只聽他朗聲再道:「吾聞武鄉侯已在秣陵為陛下修建江東行宮,不知意欲何為?」
「奇聞陛下意欲東歸洛陽,然洛陽已被董賊燒毀,天子,乃吾漢室之本,豈可無宮殿朝政,劉奇斗膽,便在江東為天子修築此宮殿。」
一時間,場中又有不少士人非議。
更有不少秣陵城內的百姓也忍不住皺眉,在他們看來,少將軍這是瘋了嗎?讓天子駕臨江東之地,那今後,這江東治下,是聽從刺史劉繇的,還是聽從天子劉協?
韓融面色再緩,「汝知心意,待吾北歸之日,必定回稟陛下,只是,那壯麵之法,可否再交予老夫?」
「早已為太僕備下。」劉奇笑著答道。
「善。」韓融面色大喜,「武鄉侯不愧漢室雋才,大漢中興,日後,全耐將軍之功。」
「劉奇不敢居功,必恪盡職守,保土安民,為吾漢室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哈哈……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著,韓融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方的禰衡,「興才這士子發問,我想,老夫也為爾解惑了吧。」
禰衡連連稱是,他如今不過一介白身,豈敢和官居太僕的老儒韓融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