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瑜:金蟬脫殼
五月尾上,淮河自北吹來的勁風,已經感受不到半分涼意。
當塗城頭,周瑜已經穿上甲胄,他面對著北面的護城河,一眼便看到了遠處的河面上,一艘緩緩駛來的烏篷船。
「可是蔣子翼?」早已率兵駐守在江邊的朱然踏前一步喝道。
「正是蔣干。」來人朝著朱然拱手一輯,隨後出聲詢問:「不知公瑾何在?」
「吾家都督,先於城上。」朱然邁步在前領路,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城頭。
蔣干一手放在額前,目光眺望,正好看到了城頭上的周瑜。
他加快腳步,面上湧現幾分喜色,一邊揮手,「公瑾。」
「子翼兄別來無恙否?」當他走至城門外百步,便聽到周瑜的笑聲。
「吾一切安好,此來,能與公瑾相見,當是吾之大幸。」
「哈哈,子翼兄,請。」
兩人於城門內相聚,周瑜一手拉著蔣乾的手臂,朝著城內長街走去。
「子翼兄此來,可是做說客?」
「公瑾已大禍臨頭莫不自知?」
周瑜朗聲大笑,「大禍臨頭,禍從何而來?」
「自然是壽春劉奇。」
周瑜走在左前方,「劉奇剛得廬江、九江二郡,今江夏戰起,江夏黃祖,乃善戰之將,此番水陸並進,數萬大軍,劉奇焉能不撤軍?」
「再者,江東地廣人稀,劉奇施屯田之策,卻不足二載,何來糧草,吾觀他軍中糧草,已不足一月,子翼且看……」周瑜將其帶到大營之中,「吾軍雖略有小敗,卻兵精糧足,堅守一月。」
蔣干環視一眼大營附近,這裡的兵卒尚在訓練,那出槍的熟練姿勢和穩健步伐,顯然不是新兵。
而且,不遠處便是糧倉,足足囤積了上百座大倉的糧草,蔣干目光有些狐疑,周瑜是如何將這麼多糧草都給運進當塗的。
周瑜眼中帶著精光和自傲,「子翼,吾軍軍士可雄壯否?」
蔣干目光隱晦,卻不露聲色,「自是雄壯。」
「糧草可充裕否?」
蔣乾眼中露出幾分艷羨,「數十萬石之巨,自然充裕,袁公路一生囤積之糧,怕是全入公瑾之手矣。」
「不知公瑾何時為吾引薦烏程侯。」
「主公已將與朝廷洽談之事,全權交由吾矣。」周瑜帶著蔣干來到帳內入座。
「吳侯既有意歸順朝廷,為何又於城中趕製守城器械,這是為何?」蔣干來時,在大營附近,也是看到了不少正在削木頭的工匠。
「若江東軍來攻,吾軍自須守城。」周瑜指了指帳外,「劉奇命呂蒙、賀齊兩路兵馬,近三萬兵馬屯駐城外十五里,隨時可以發起攻城。」
蔣干放下酒盞看向周瑜,「如此,公瑾之意如何?」
「司空有何高見?」
「未是司空之命,而是陛下詔書,願以烏程侯為安南將軍,率軍征討南陽叛逆張綉所部。」
「吾等帳下之將如何?」
「公瑾等人自當追隨烏程侯作戰,不過,家中妻眷,卻是不必帶去前方受苦。」
周瑜陷入了沉默,這和他在縣衙內與孫權、魯肅商議之際的猜測不謀而合。
「吾等需朝廷調撥兵械甲胄。」
「公瑾為漢室征戰,這是自然,司空已上表天子,擢公瑾為平逆將軍,加列侯。」
周瑜不動聲色,「吾軍若渡淮河,可有接應戰船?」
「自然有。」
「當塗此城如何?」
「淮水以南,皆為江東軍所據,當塗一縣,乃孤城矣,不可守,只是,這城中糧草,公瑾若是帶不走,須得處置一番,不得留予江東軍。」
「這是自然。」
「此外,夏侯將軍將會進兵河畔,連夜搭起五座浮橋,還望公瑾早作決斷。」
「就在今日?」
「事不宜遲,司空得報,壽春之兵,已向此地靠攏,並且,劉奇並未調遣兵馬西進,馳援江夏。」
「想來,是調度了豫章之兵。」周瑜嘆了口氣,暗道失策。
兩人再商議一番約定事宜,隨後,便見蔣干取出封賞的聖旨,周瑜方才鬆了口氣。
黃昏,晚膳卻是設在縣衙堂內。
「此番奔波,有勞子翼矣。」孫權當先舉杯道。
「為朝廷效命,干愧不敢當。」蔣干謙遜回禮。
——
入夜,周瑜帶著大隊兵馬來到北城門邊上,眾多軍士並未點燃火把,讓城中細作警覺。
城外,卻也看不到城內的任何動靜。
「程普將軍率三千兵馬先行,護住渡河浮橋。」
「喏。」
「朱然將軍率所部兵馬護送主公馬車抵達岸邊,渡過浮橋之後,徑直往北。」
「喏。」
「韓當將軍與本都督斷後。」
「喏。」
很快,大軍分為三段,為首一批,點燃火把,急行軍,不多時便來到了岸邊渡口。
早已是準備在河面上的上百艘渡船順勢靠岸,很快,程普的大軍便有一部坐上渡船,另一部則是隨他從浮橋通行。
當孫權奔波而至,他於馬車上,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城頭上仍有火把的當塗城,「父兄於淮南開創基業,征戰多年,吾繼孫氏基業於危難之際,如今棄淮南而北上,前途兇險,不知何時,才能回返此地。」
孫氏未得江東,無論是孫策也好,孫權也罷,亦知難成大事,如今,便是九江之地,也全歸了江東,此去北上,孫權身為孫氏之主,須得先往許昌朝拜天子,隨軍趕赴南陽,征討張綉。
並且,他的家眷,吳、丁二位夫人,以及自己的妻眷,手足、小妹,都須得安置在許縣皇城內。
他雖不願,卻也無奈,這便是寄人籬下的滋味罷。
他想起了那日相見的劉玄德,不過是在城牆上遠遠站著觀望了一眼,為何,劉玄德便能夠在各路諸侯帳下,混得如魚得水呢?
他此去,必定沒有一隅之地,南陽張綉,能讓曹操折戟沉沙,灰頭土臉,豈是善於之輩,其佔據一郡之地,兵精糧足,亦有善謀之士,曹操命其率軍前往,此乃驅狼吞虎之計矣。
「為之奈何。」孫權放下帘子,九江戰起前,他還尚在塾中,如今,卻不得不為日後孫氏生計牽挂奔波,吳中孫氏,當真是多災多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