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陳到拒劉
交州,朱崖灣。
當陳到乘坐著一艘百丈長的五層樓船抵達岸邊,合浦郡丞魏騰早已是帶著一群官吏在岸邊等候多時。
「吾等恭迎巡海將軍。」
陳到穿著一身銀甲,面無表情地看著身前的眾人,「諸位免禮。」
「陳將軍舟車勞頓,吾已在官驛備下薄酒,還請將軍賞臉。」
「魏郡丞,薛太守押送糧草北上,如今郡內政務都交由汝一人之手,今歲這合浦港口和南海諸國商貿往來如何?」一同策馬行走在大街之上,陳到回眸問道。
「回稟將軍,本月中旬,前後有二十五艘商船回港卸貨,此外,出港商船足有七十三艘,收繳商稅三百餘萬錢。」
「進出皆有關稅,近一百艘船便可收三百餘萬錢,這還是吳王下令減免過一次船稅,可來回靠岸卸貨都得上交船稅,這些商隊可曾叫苦?」
魏騰苦笑一聲,「將軍有所不知,這一船貨少則幾千斤,多則一二十萬斤,一船貨運至海外,可利千萬錢,回程之前於海外夷國購得珍奇玩物裝船回返,亦可獲得數百萬錢之利爾。」
「未曾想,這海上絲綢之路亦可獲如此重稅,只是讓商賈足經天下,是否會引誘那些平民百姓棄農從商?」
「將軍無須擔憂,這海上貿運卻不比其他,若是長江大河之上,小船即可,可這大海之中,波濤洶湧,即便是吾水師戰船,亦有覆沒風險,尋常百姓也不敢貿然出船行商,何況不少平民百姓出身的販夫亦購不到商引。」
談笑間,陳到已經走進了宅院里,數十名官吏圍坐在院子里,而陳到所坐的圓桌,都是四百石左右的文武官吏。
酒足飯飽,一名跟著陳到走進了宅院,他揮手間遣退左右侍者。
「可是魏郡丞還有要事交代?」陳到凝眉看向他。
「陳到將軍不識吾,不知可否識得此物?」來人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門,轉過身來之際,已經從袖子里取出一面鐵牌。
陳到凝神看著這鐵牌上的「白毦」二字,瞳孔微微收縮,「汝乃何人?」
「卑下廖元儉將軍麾下軍侯黃進,此來是奉聖上之命,前來請將軍相助。」
「子龍將軍於河東一戰,曾義釋劉封,此情已替吾陳叔至報了,汝今日偷渡來此,也算是不遠千山萬水而至,汝此刻便出門北上,吾且當做未曾見過汝。」陳到安然坐在凳子上,一手放下手中拎起的茶壺。
「那是趙子龍歸還昔日公孫瓚麾下之舊誼,與汝陳叔至何干?汝追隨陛下多年,乃是陛下親衛白毦精兵統帥,陳將軍莫非當真如此忘恩負義乎?」
陳到冷冷地瞪著他,「吾陳到入昔日豫王麾下,乃是看重他之仁德,可他如今又做了何事,假借天子皇叔名義招攬納良,擴招兵馬,如今卻篡位稱帝。與那河北曹操有何兩樣?爾等往日里總是鄙夷江東吳王,可如今天下三分,唯有吳王拒天子詔令,不肯自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吾聽聞中原之戰,汝豫軍召集兵馬十餘萬,可偌大中原之地,當真能養十餘萬兵卒乎?此乃窮兵黷武爾。」
「汝且瞧瞧,東吳又是如何?吳王以蠻夷精壯充作奴役,以漢將御蠻夷之兵,這東吳將兵四五十萬之眾,卻有一半都是得自天南地北,各部蠻夷之兵。如今江東之下,各州郡百姓衣食不缺,年底家中還有餘糧,試問天下之人,當從他豫王劉備,還是該從他吳王劉奇?」
黃進瞪目結舌,「陳叔至,汝就是這般絕情絕義乎?」
陳到慘然一笑,「若是爾等在吾被俘一二載內到來,勸說吾起兵反叛東吳,或許本將軍還會毫不猶豫追隨豫王,殊死一搏。」
「可如今,吾在朱崖郡屯田三四載,教化夷民數千,早已放下此前過往。吾且勸汝一句,汝若是此刻歸去,或可保得身家性命,否則,便唯有死路一條爾。」
「昔日毛孝先歸降東吳之際,夜入長沙勸張羨之際亦是如此,汝陳叔至亦是如此,吾倒想知曉,汝陳叔至為何要降他劉奇?汝可並非是惜命之人。」
「且讓某來告訴爾罷。」話音剛落,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卻是一臉怒氣沖沖的魏騰帶著一群衙役一擁而入,一瞬便將堂內的黃進給圍在了中間。
「未曾想,吾努力掩藏行蹤,還是被汝江東吳衛給察覺了。」黃進苦笑一聲,也不去看桌上的陳到。
「魏郡丞,素來聽聞汝為人剛正不阿,今日之事,全賴某一人之過,還請郡丞莫要因此牽連陳到將軍。」
「方才汝二人對話魏某皆聽在耳中,魏某自然不會因此牽連陳到將軍。再者,陳到將軍乃是吳王加封的巡海將軍,可節制吾沿海諸郡諸島,非吾可加罪責難爾。」
陳到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黃進,「汝既是白毦兵舊部,如今受誰轄制?」
「自是陛下爾。」說著,黃進朝著陳到微微頷首,「叔至將軍,某去也。」
言罷,他雙手朝下,一把短刃從袖子里滑落到他的手掌中,他短刃一揮,便直接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陛下,臣無力勸說陳叔至,今日唯有以死謝罪爾。」他長嘯一聲,身子無力地朝著地面栽倒,鮮血從他身下淌出,流了一地。
「魏郡丞。」
「陳將軍可有何事吩咐?」
「今日之事某自會上書向吳王坦言告知,還請魏郡丞莫要為陳到隱瞞。」
「魏某為人,素來剛正不阿,自然不會多添一詞,亦不會少言半句。」
「那便好。」陳到微微頷首,伸手一指地上的屍體,「不知陳某可否將此人厚葬。」
「當然。」
次月,劉奇於潁川大營接到吳衛密報和陳到親筆書信后,坦然笑道:「劉備此刻方才想到他陳叔至,卻是為時已晚,他妄自稱帝,已背棄劉氏宗族,天下人對其離心離德,如今並非人心所向爾。」
五月初,長社陷落。
三日後,河內陷落,江東二十餘萬大軍重重圍困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