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楊家找上門
胡大夫接過藥方看了一眼,的確隻有半副。而且他看出,這上頭的字跡應該是沈忘心的。
他雖然醫術不如沈忘心,但好歹也是活了好幾十年的人了,一看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種事情就算在榮春堂也不能避免,病人到他們醫堂裏來看病,不想付銀子又想得到藥方,往往趁人不注意,就拿著藥方跑了。
後來,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他們總要先收銀子,才把方子給出來。
楊鐵根和牛愛花那老兩口,定然是瞧見自己砸了沈忘心的醫堂,又不願意賠她的藥材錢,便找個時間偷溜了。
不過……那丫頭好生鬼精。
胡大夫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方子確實沒寫往,可若真吃下去,也不吃出什麽毛病。”
藥童不知道在五味藥齋裏發生的事情,問道:“胡大夫您看是不是給補全了,讓他們交點診金?”
“不必了,你同他們說,讓他們打哪來往哪去,他們楊家的生意,我們榮春堂可不敢做。”胡大夫擺了擺手,直接就走到醫堂的後院裏去。
他從溪頭村回來的時候,征求了沈忘心的意見,問榮春堂能不能用她的灌腸療法。
沈忘心答應了,但表示要象征性地收些診金。胡大夫自然同意,心裏想著竹管確實太過粗硬,若是能做出質地柔軟的軟管,也能給病人減輕一些不適感。
因此,胡大夫一回到縣裏就開始研究,想用其他東西替代竹管。
可他試了許多別的材質的東西,不是漏水就是有其它亂七八糟的問題。為了這件事情,他這些天連接診的次數都少了,每天著急上火,嘴唇上起了一片小泡泡,又痛又癢,十分難受。
不過,好在又過了幾日,他遇見馬大夫。馬大夫正巧也在研究這個,兩人齊心協力,總算有了些眉目。
沈忘心不知道胡大夫身邊發生的事情,她最近忙舒筋活血酒防山寨的事情,忙得飯都顧不上吃。
好不容易打點好一切,把後麵幾批藥酒賣了出去,也算賺了個盆滿缽滿。以往隻有她的名頭在餘慶縣裏有些名氣,可如今她的五味藥齋,以及舒筋活血酒的名號都打了出去,以後再出新的東西,也不愁沒人關注了。
沈忘心帶著先忙完這一陣,便在醫堂裏休息了好幾天。好在這幾天來看病的人不多,她還能喘口氣,想想醫堂未來的規劃,否則她這小身板都要給累散架了。
這天,沈忘心正在前院忙著曬藥材,忽然見到陳先急匆匆地回來,見到她之後便將她扯到一邊,說道:“你還在這裏忙什麽?我已經讓我娘過來幫你曬了,你快同我去村口瞧一瞧!”
沈忘心見他麵色焦急,不由地問道:“村口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先雖然著急,可也得把話說清楚了,好讓沈忘心心裏有個底。因此,他便把村口的情形大致同沈忘心說了。
原來,他剛才不在院子裏,是被張翠花叫走了。
張翠花早上在村裏閑逛,見到上梁村老楊家的那對小夫妻,也就是柱子在縣裏謀生的親生爹媽。兩個人正在他們村口探頭探腦,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她知道老楊家和沈忘心的矛盾,不由地留了個心眼,裝作到處串門聊天的樣子。實際上,卻暗地盯著他們,看他們到底打什麽鬼主意。
那對小夫妻並不認得張翠花,見到附近沒有沈家人,便大大咧咧往村口的樟樹底下一坐,抱著孩子就哭喊起來。說什麽沈忘心醫術不精,謀財害命,要村裏頭的鄉親們替他們討個公道!
“他們竟然還敢來?”沈忘心怔了怔,忽然又想起件事情來。
昨個兒,沈大娘娘家的侄子成親,今天全家人都回了她娘家吃喜酒。也難怪他們敢來,原來是打聽好了沈大娘一家不在!
兩人剛走出院子,就瞧見張翠花急急走了過來,見了兩人立刻加快步子,大聲說道:“心丫頭把院門鎖了,藥材今天咱們先不曬了,有嬸子在看誰還敢欺負你!”
最近她雖然瘦了不少,但體形還是相當有威懾力的。沈忘心看了張翠花一眼,覺得自己和陳先站在她身邊,就像兩根豆芽菜,立刻點了點頭,接受了她的好意。
三人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村口的樟樹底下。
剛到樟樹下方,就見那處裏外圍了好幾圈人,壓根沒人注意到正主已經來了。張翠花好不容易給她擠開一條路,沈忘心走進人群裏,就看見大樟樹底下,坐著一對麵容憔悴的年輕男女。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抹眼淚,懷裏還抱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是上次來沈忘心這裏看病的柱子。
“眾位鄉親,不是我們故意找事情,我們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到這裏來的啊!這沈小大夫把我家裏的米搬空了,不叫我們活。這也算了,她還暗中串通縣裏榮春堂的大夫,讓他們也不給柱子醫病!”
“我們老楊家,這麽多年了,就生了柱子一個娃娃。他就是我們老楊家的命根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一家人怎麽活喲!”
而身邊的所有人,都麵露同情之色,立刻把自己放在了沈忘心的對立麵,全然忘記她也就隻是一個姑娘家。再怎麽厲害,怎麽聯合得了榮春堂的大夫,整治老楊家一家人呢?
陳先一聽他們滿口胡言,頓時氣得不得了,大聲說道:“你們還有膽子來?前頭的事情還沒同你們計較呢!要不是你爹娘作孽,怎麽會被關到衙門裏去?我們又怎麽會把你家的米搬走?”
誰知,話一出口,身邊的村裏人都不讚同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說什麽,但卻讓陳先憋得胸悶。
沈忘心知道,陳先現在是自己醫堂的賬房,他出來說話,自然是沒幾個人信的。於是向陳先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好了,這下他們來了。你們有什麽委屈,現在都給我說出來,一個小丫頭心就能黑成這樣,還有沒有天理了!”這時,兩人身邊圍著的一群女人中,一個五官都極淡極薄的小媳婦站了起來。
她的眼角微微向上挑,側著身子瞪了沈忘心一眼,眼神便顯得極為刻薄。
沈忘心認得這人,有的時候她夜裏也會跟著沈大娘出來聊天,名字叫作李秋妹。這個將將二十的年輕女子的嗓音很高,說起話來很急,在黑漆漆的夜裏極有辨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