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王癩子
但結香和江羨離開之後,他並沒有極時跟上,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遊廊通向後院的方向。如果自己沒看錯,江羨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而沈忘心整個下午沒出過後院,她和江羨是不是……
陳先覺得自己不敢再往下想,緊緊攥著拳頭,坐在遊廊邊上,直到沈忘心從後院裏出來,他臉上神色驟然沉了下去。
看來,他自己猜得不錯。
隻是為什麽,偏偏是江羨呢?
陳先腦海裏忽然浮起,那天他鼓起勇氣,想同沈忘心告白的情形。
夕陽西下,陽光雖然燦爛,卻隻留一片靜謐。
若不是江羨出現……
若不是他出現……
陳先覺得自己不敢再往下想下去,那樣的話,他會嫉妒得發狂。
最近,整個溪頭村的人都知道,沈富貴家的大丫頭沈月英,不知為什麽自己一個人跑了。這個消息起先沈富貴還想盡力捂著,再偷偷地把沈月英找回來。這樣的話,村裏就沒人會知道,自己家裏曾經出過這麽丟臉的事情了。
可沈富貴找遍了各個沈月英可能去的地方,比如說筆架山上,還有武步溪上遊的那片林子。甚至縣城裏的張家,他都厚著臉皮求沈秀才去找了,但哪裏都沒找到沈月英的蹤跡。
吳金花生了兩個女兒,隻這一個親生女兒在身別,又是從小疼到大的。雖然後頭做了不自愛的事情,但她的心情終歸是軟的,不像沈富貴那樣狠得下心來,在家裏哭得昏天黑地。
不久前,有人說在山上瞧見老虎的腳印,她就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沈月英和他們賭氣逃到山上,結果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沈月英失蹤了這麽久,事情最終紙包不住火,在村子裏徹底傳開。直到現在,吳金花才從別人嘴裏得知,沈月英並沒有死,好幾天前有人在縣城看到沈月英坐上了一輛馬上。
至於沈月英哪裏來的銀子?
沈富貴急急挖開牆角下埋的一個壇子,發現裏頭用紅布包的那包銀子都沒了。那是沈月英到張府當陪讀之後掙的銀子,本來交給吳金花,讓她幫自己收著,如今銀子不翼而飛,他們家又隻剩下幾個銅板了!
“媽了個巴子!”沈富貴氣得七竅生煙,暴躁地在原地走來走近,口中嚷嚷道,“死丫頭,吃裏扒外的東西!讓我遇著她,看我不抽了她和筋,扒了她的皮!”
吳金花見他這模樣,心都涼了一半。當初沈富貴也是這麽對沈忘心的,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吳金花也就懶得管了,可沈月英不同啊,那是她懷胎十月,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是沈富貴的骨肉,他的心腸怎麽能這麽硬!
她待要說話,就見外頭一個戴著帽子的男子闖了進來,一見沈富貴就嚷嚷道:“沈富貴,你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現在我們下梁村全村的人,都笑話我把未來媳婦嚇跑了!今天你必須得給我個說法,要不然我絕不善罷甘休!”
這人悍得要命,雖然長相平常,可雙眼卻透著一股凶光,發起脾氣來像真要殺人一般。
吳金花嚇得躲在沈富貴身後,扶著他的胳膊,心頭“砰砰”直跳,連說話都在打顫:“富貴,這誰啊?我們家的事關他什麽事?怎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
那人聽了猛地轉向吳金花,一把扯下自己的帽子,指著自己滿頭的黃癩子,怒道:“我是誰?這下知道我是誰了吧?你個老娘們沒見過我就算了,你男人沈富貴是見過我的!我和你們說,今天要不給我個說法,我還就賴在你們這裏不走了!”
王癩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著他手上的帽子扇風。他天沒亮就從下梁村趕路過來,翻了好幾座山,身上出了滿身的汗。他那滿頭肉紅色的癩子上,也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看得吳金花幾乎作嘔,卻又不敢在王癩子麵前表現出來,硬生生給憋住了。
“富貴,這、這可怎麽辦啊!”吳金花硬生生把沈富貴拖進房間裏,拴上房門急得咬牙跺腳。
她以為王癩子不過是因為頭上有瘡,才娶不到媳婦罷了。可現在一看,不但長得有問題,就連人品也有問題。要是沈月英真嫁過去,那豈不是隻有每日受罪的份!
沈富貴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起沈月英就恨得牙癢癢:“這個不孝女!”
吳金花見他反怪在沈月英身上,隻恨自己沒能力,咬牙切齒地掄著拳頭,“咚咚”地砸在沈富貴背上:“我要早知道,會讓你把月丫頭嫁給這種人?我不管,你快去縣裏把二叔叫過來!”
沈富貴一聽自己不但要在村裏丟人,吳金花居然還要讓他丟人丟到自己弟弟那邊去,立刻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不成!月丫頭自己幹的那些蠢事,早累得我弟在張家沒了臉麵。你居然還叫我去找他,讓我拿什麽臉見他!”
“你不去叫是吧?”
“不去!”
吳金花收回拳頭,頭上的發髻被沈富貴抓她的手時不小心扯開了,現在滿臉淚痕,披頭散發的,像個瘋婆子似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沈富貴眼裏,倒有了幾分威懾力。
沈富貴猶豫地看了眼外頭的王癩子,咬了咬牙道:“好,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他回答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也到了傍晚才把沈秀才從縣裏請回來。
沈秀才不愧是沈富貴的兄弟,聽到他兄長又幹了蠢事,雖然頭疼不已,很想丟下他不管。可想起父母臨終前的囑托,以及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到底還是跟著回了溪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