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黑暗裡，蔣璃琉璃般的眸子閃著光，恍惚中似乎沒有平時那麼清冷了。
聽完盛南橘的話，他微頓半晌，喉結滾動，短促但清晰的「嗯」了聲。
盛南橘沒料到他會這麼輕易的答應，愣怔一瞬，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已經衝出去的那對兒情侶發現他們還沒出來，又拐了回來。女孩子的聲音滿含欣喜，脆生生的喊盛南橘他們：「你們倆沒事吧？快走啊，一起去領徽章呀！」
「哎，好。這就來。」
僵局被打破，盛南橘鬆了口氣，匆匆應了聲，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面。
領完徽章之後，密室的工作人員拿出拍立得，要給他們拍照留念。
蔣璃雖然皺著眉不怎麼情願的樣子，但也並沒出聲拒絕。
照片總共拍了三張，店裡留了一張，貼在了通關英雄榜上。
剩下的兩張，他們兩對兒「情侶」各一張。
蔣璃一臉沒興趣的模樣，盛南橘咂咂嘴，覺得連問他的必要都沒有，自己默默把照片收進了錢包里。
他們終於從密室逃脫的大樓里出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果不其然，在這裡耗掉了一整天。
盛南橘打量著街邊的店鋪，對蔣璃說：「就近找家店吃點東西吧？」
「你不減肥？」
蔣璃手插在兜里，沒什麼表情，生硬的回話。
盛南橘嘖一聲，暗自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剛剛竟然會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已經有所緩和了……
她熟練的深呼吸，緩和了一下情緒，扯出一個禮貌的假笑：「我是不吃的，但是您難道不餓？」
蔣璃冷硬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紋，微微有些尷尬的轉開目光。
「我自己吃，你先回基地吧。」他淡淡的說。
盛南橘不置可否，她對看蔣璃吃飯這件事本身也沒什麼興趣。
反正現在任務也完成了，向嘉也沒說他倆必須得一起歸隊。
倆人連再見都沒說，原地解散，一人一個方向，各自走開。
盛陽雖然對盛南橘十分寵溺，但是對她的家教卻並不曾鬆懈。
這麼沒禮貌的事兒，盛南橘還是很少乾的。
但是蔣璃走的一點預兆都沒有，她總不好對著一個兩步就隔了幾米遠的背影大喊再見。
盛南橘一邊朝地鐵站走，一邊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習慣就好了吧，畢竟跟蔣璃這種脾氣古怪的人相處，還是越少交流越好，省了那些不必要的客套還能少受點兒氣。
回到基地已經挺晚了，盛南橘找到向嘉，跟她彙報下午的任務完成情況。
向嘉對於蔣璃沒有跟盛南橘一起歸隊這件事並沒有詢問，好像一早就料到了似的。
看到盛南橘拿出的那張拍立得，一向嚴肅的向嘉忽的笑了，手指點了點照片上板著臉擰著眉一臉不耐煩的蔣璃，她笑著說：「這臭小子。」
雖是嘲笑蔣璃照相時的臭臉，但語氣間的親昵呼之欲出。
盛南橘抿抿唇，忽然就很想念吳一彤。
以前在女單隊，她作為吳一彤的得意門生，也曾跟吳一彤如此親昵。
向嘉將照片遞還給盛南橘，看著少女低垂的眼睫，眯了眯眼睛。
「南橘，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得到什麼，就要自己去努力爭取。你是一名運動員，你應該更明白這一點。」
向嘉是個標準的女中音，又不怎麼愛笑，大部分時間，她的聲音聽起來都十分嚴肅。
盛南橘下意識的就挺直了脊背，抬起頭，認真的回答：「是，教練。」
向嘉眼神閃了閃，沒再說什麼，拍拍盛南橘的肩：「回去休息吧。」
自從來了雙人隊，每次見向嘉，她都是來去匆匆疾言厲色的。頭一回收穫她的和顏悅色，盛南橘甚至有些惶恐。
惶恐中，還莫名有點兒雀躍。
這點兒雀躍加上肚子餓的痛苦，讓盛南橘人生頭一回體驗了失眠的感覺。
她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烙了幾十遍餅，最終還是無語的掏出了手機。
這種時候盛南橘就十分慶幸自己來雙人隊比較晚了，因為這讓她意外的獲得了單人間待遇。
不用顧慮舍友，失眠也失的挺自在。
微博微信刷了一遍，百無聊賴的盛南橘一時興起，在百度上搜了一下「AXE DARK TEMPTATION」。
這沐浴露似乎還挺火，她划著網頁，看到各種誇張的評論和描述，最終，視線停在那一行廣告詞上。
The Cleaner You Are, The Dirtier You Get。
「噗——」
深夜裡，盛南橘把臉捂在枕頭裡笑的床都在顫。
蔣璃這人，還挺逗。
悶騷的逗。
而此刻，悶騷且逗的蔣璃正晃晃悠悠的往宿舍走，走到門口，不意外的看見了向嘉的身影。
他嘆了口氣，手從褲袋裡拿了出來，挺了挺背，似乎想站直，又有些艱難的樣子。
夜裡的走廊很昏暗，借著窗外的路燈，向嘉看見蔣璃眉心擰著，臉色有些蒼白。
向嘉板著的臉微微鬆動，緊繃的下頜線隨著一聲嘆息變的柔和了許多。
「吃了再睡。」
她伸出手，遞了一個還溫熱的肉夾饃給蔣璃。
蔣璃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從向嘉手中接過那個肉夾饃，拿在手裡，半晌，才低聲說：「謝謝教練。」
向嘉又一次嘆息，抬手拍了拍蔣璃的胳膊肘，低聲說：「趕緊吃完睡吧，明天還要訓練。」
準備好的訓斥，終於還是沒能出口。
蔣璃沉默著點點頭，拿著肉夾饃回了宿舍。
向嘉看著蔣璃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門口，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簡訊提示音。深夜靜謐的宿舍走廊里，這一聲格外突兀。
向嘉眉心蹙起，神情有些不悅。掏出手機，點開簡訊，她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教練，聽說您給蔣璃找到了新搭檔？他，還好嗎？】
發件人：喬珊。
向嘉鼻子里哼出一聲，鎖屏收起手機。走了幾步，又把手機重新拿了出來。
【退役了就過好自己的新生活。】
向嘉回復完這條簡訊，刪除了聯繫人。
與此同時，黑黢黢的宿舍衛生間里，蔣璃摸黑幾口啃完了一個肉夾饃。
吃的太快，有點噎到，他伸了伸脖子，抬手蹭了蹭眼角噎出來的生理淚。
好容易咽完嘴裡的肉夾饃，蔣璃隨便的洗了把臉，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人在特別累的時候，睡眠就像一種逃避。他幾乎是頭剛挨到枕頭，就已經陷入了沉睡。
於是第二天在冰場，向嘉看見蔣璃神采奕奕精神飽滿，盛南橘卻掛著兩個披了肩的黑眼圈。
她挑了挑眉，眼神幾分錯愕。
盛南橘也很絕望。
昨晚她嘲笑完蔣璃更清醒了，一直到凌晨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的睡了會兒。
今天依舊是力量訓練，一上午蔣璃和盛南橘都是分開訓練。
到了中午，減肥中的盛南橘連食堂都沒去，自己打了一份蔬菜沙拉，在宿舍一臉痛苦的塞了一肚子涼冰冰沒滋沒味兒的草。
下午的訓練項目也跟昨天一樣清奇，向嘉安排蔣璃和盛南橘一起打掃冰場。
當然，倒霉的盛南橘不會知道，這個所謂的「訓練項目」其實是蔣璃昨天晚歸的懲罰。
而本著他們是一個團隊的原則，盛南橘只是被「連坐」了而已。
好在精力充沛的蔣璃干起活來並不偷懶，盛南橘雖然沒什麼精神，也還算任勞任怨勤勤懇懇。
兩個人「默契」的沉默著，一下午一句話沒說就打掃完了整個冰場。
接下來的一周，日子過得按部就班。
盛南橘每天上午獨自完成力量訓練，下午向嘉會安排一些奇奇怪怪的「培養默契訓練」給她和蔣璃。
比如讓他們一起去遊樂園給小朋友表演滑稽冰雪秀，比如讓他們倆一起玩兒什麼真人CS，甚至還有一天弄了一副益智拼圖來讓他倆一起拼。
對於這些獵奇的「訓練項目」，蔣璃一天比一天配合，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適應了他的這種沉默之後，盛南橘反而漸漸覺得這樣的相處模式好像也還不錯。
既然溝通起來有困難，那就乾脆不溝通，也挺好。
於是一周的「默契訓練」之後，他們倆說的話加起來甚至不超過五十句。
成功培養了「你不理我我死也不會理你」「能用眼神溝通就不要張嘴」的君子死也不動嘴默契。
而對於盛南橘來說，這一周的時間，她適應的不僅僅是跟蔣璃的沉默相處模式，還有挨餓。
她一周成功減重6斤，並且在辛苦的訓練中克服了晚上餓肚子會失眠的困擾。累極了也就顧不上餓了。
周日一早，看著稱上的數字，盛南橘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想著將來如果有機會寫什麼求職簡歷，一定要在優點這一欄寫上「適應能力超強」這一項。
用手機拍下電子秤上的數字，盛南橘戳開蔣璃的微信頭像，跟他說了倆人加微信之後的第一句話。
不對，這並不算一句話。
她只是發了一張照片給他。
因為不是賽季，隊里的訓練沒有那麼嚴，周末可以休息一天。
以往盛南橘一回家盛陽就恨不得做一桌滿漢全席給她，老父親牌愛心豪華晚餐，實在是減肥路上的一大障礙。
為了避免前功盡棄，這周盛南橘乾脆就沒回家。
但蔣璃周六下午「拼圖訓練」結束之後就離開了訓練基地。
收到微信的時候，蔣璃正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發獃。
手機提示音響起，他醒了神兒，眉心習慣性的蹙起，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滑動，點開微信，看到一個陌生的頭像。
一隻黃澄澄的橘子。
不用看名字，他也知道是誰。
但瞄了一眼那個紅1，蔣璃卻並沒點開對話框，退出微信，他乾脆的鎖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