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早上六點半, 原本應該是所有住宿生們起床洗漱的時間。平常這個時間段, 走廊里吵吵嚷嚷擠滿了趕著上學的學生，可今天呢，三層女寢的所有人，都堵在洗衣房門口, 里三層外三層, 那架勢就像是參加什麼明星見面會一樣。
站在後排的女生踮起腳尖, 拚命探頭往裡張望，她推著前面同學的肩膀，焦急地問：「出來了嗎？出來了嗎？」
「別擠了！」前面女生的臉上跟她一樣充滿著狂熱, 「還沒有呢！」
「咱們都等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影子啊……」
「誰知道呢？你要是等不及你就去上課，反正我要在這裡一直等『它』出來。」
若是讓不明就裡的外人聽到了, 恐怕以為她們是一群小迷妹，正在等摯愛的愛豆出現，可實際上, 她們等的根本不是什麼「明星」, 而是一隻——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尾巴了！」
小小的尖叫聲從最裡面傳出來，瞬間所有女生都激動起來。
楊心躍眼睛尖，歡呼起來：「是橘色的！」
洗衣房裡, 早就拉起了施工警戒線，橙紅色的錐形立柱隔開了興奮的女孩子們, 而在警戒線的第一排, 楊心躍等人站在宿管身旁, 翹首以盼。
天剛亮就匆匆趕到的下水管道施工隊把整個水泥樓板鑿開，大片大片的混凝土石塊散落的滿地都是。乳白色的粗壯下水管道鑲嵌在水泥正中，施工人員用特殊的工具，一截一截的鋸開下水管，尋找著藏身其中的不速之客。
每鋸開一截管道，惡臭的污水味道就翻湧而出，可女孩子們沒有一個人肯後退，都堅持捂住鼻子，等候在這裡。
終於，當第三截管道被鋸開后，一截毛茸茸又靈活的軟「棍」鑽了出來，沒精打採的搖動著！
那軟「棍」髒兮兮、黑乎乎的，還打著縷兒，僅能看到一點點橘色。
是尾巴，貓的尾巴！
施工人員驚訝道：「居然真的還活著……」
他們在暑假的時候，承接了京英復讀學校洗衣房的下水改造工作。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工程師就接到了校方的電話，說學生們在三樓女寢的洗衣房裡，發現了一隻被困在下水道里的貓！
剛開始，施工人員還以為他們在開玩笑——先不說貓的體型有多大，那可是下水道，一隻貓困在裡面好幾天，還不得淹死啊？
可事情就是這麼巧：這條下水道是新修的，三樓的洗衣房是起始點，沒有其他入水口。冬天本來洗衣服的機會就不多，一周以前，女生宿舍鬧起「女鬼」傳聞，女孩子們膽小，寧可選擇每周把大件臟衣服帶回家去洗，也不肯踏進洗衣房一步。居然陰錯陽差，讓這隻貓生生在下水道里活了一周！
它靠喝下水道里原本積存的髒水過活，居然硬挨下來了！
至於它鑽進下水道的理由嘛……
白芊開動腦筋：「會不會是它想吃老鼠，就鑽進下水道里，結果把自己吃胖了，退不回來了？」
楊心躍：「……這麼一想，這是唯一的可能了。」
從小她們就聽過一個寓言故事，說偷吃燈油、偷吃大米的老鼠，跌進桶里，吃了個肚歪，結果桶變深，老鼠把自己困死在裡面的故事。
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一個「貓」版。
施工人員小心把那段下水道前後切開，在黑暗裡獨自生存了將近一周的貓咪奄奄一息的躺在管道里，若不是尾巴偶爾還動一下，真像是一隻死貓一樣。
楊心躍趕忙把手裡的浴巾扔過去：「大叔大叔！它現在不能見強光，你把它倒出來的時候，拿浴巾裹住它的腦袋！」
淺粉色的浴巾剛用了沒幾天，可是拿出來給貓咪用，她一點都不心疼。
袁筱讚歎：「哇塞，心躍不愧是班長，想事情就是周到。」
楊心躍：「嘿嘿嘿……」
繆斯斯歇睨了一眼，裝作沒看到她手機上鍾可和她的私聊對話框。
救貓工程從六點開始，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已經大亮。
橘貓被裹成了蠶繭，交給了熱心的宿管老師。宿管已經聯繫好了附近那家「認真寵物醫院」的任真院長，一會兒就把橘貓送過去。
「行了，貓的事情有我。」宿管老師說，「任院長醫術很高，我家的幾隻貓都在他們醫院治的，你們就別操心了。還有——你們快去上課，沒聽到第一節課的預備鈴都響了兩遍了嗎？」
「啊！」
「哎呀！」
「糟了！」
小姑娘們登時緊張起來，都怪這隻貓貓魅力太大，不僅讓她們集體翹了早自習，現在第一節課也要遲到了！！天大地大老師最大，大家不敢再耽擱，急匆匆抄起書包，一窩蜂的向著樓下奔去。
有個細眉細眼的仙女跑得太著急了，頭簾上還夾著髮捲，每下一級台階，髮捲就在腦門上磕一下，她也顧不上摘。
熱心的楊心躍趕快提醒她：「同學，你的髮捲……！」
仙女急匆匆扔下一句話：「讓那些男生看去吧。我巴不得他們一直盯著我頭簾看，這樣他們就不會注意到我今天沒化妝了。」
楊心躍：「……？？？」
怎麼辦，她說得好有道理，根本無法反駁。
※
大家緊趕慢趕，可惜仍然沒在第一節課正式開始前衝進教室。
今天註定是要載入學校校志的一天。
兩個班的女生居然集體遲到，在安靜的走廊里上演了驚人一幕：所有住宿部的女生們宛如非洲大草原上遷徙的野生動物，伴隨著咚咚咚咚的腳步聲，急慌慌的衝進了教室里。
沖在第一位的女生自然是運動健將楊心躍了。
文科班的講台上，年邁的語文老師正在寫板書，他側頭看了眼衝進來的女子大軍，嚇得楊心躍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班門口。
可是她停了，身後跟著她跑的女生沒有停。
先是白芊撞了上來，然後是繆斯斯、仙女一號、仙女二號、仙女三號……一直到仙女七號，最後是氣喘吁吁跟在最後壓陣的袁筱。
一個接一個的女生「duang」「duang」「duang」撞上來，楊心躍差點被壓在人山下面。
她訕笑著，眼睛瞅著語文老師，順著牆邊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其他人也跟在她身後，她走一步，她們就跟著走一步，臉上笑容又真摯又討好。
「站住。」可惜語文老師年紀雖大，但沒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這麼一大坨人的地步，「你們為什麼集體遲到？」
這個問題不僅他想知道，全體男生以及走讀生，都特別想知道！
要說一個宿舍遲到，可能是沒聽見鬧鈴……總不可能所有女生的鬧鈴都壞了吧？
女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她們的理由聽起來不那麼荒誕。
語文老師乾脆點了一個人：「那個頭簾很奇怪的……對，就是說你，別左右看，你頭上那是什麼東西，怎麼粘了個衛生紙卷？」
戴著髮捲的仙女：「……」
語文老師：「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們今天集體遲到？」
髮捲仙女：「……QAQ那、那個……」
關鍵時刻，楊心躍的英雄主義苗頭又一次衝上了腦門，她越眾而出，把那位小仙女隱隱護在身後，挺起胸膛，迎接起老師的炮火。
「我來解釋吧老師。」她面色誠懇，眼神堅定，看上去一點都不心虛，「是這樣的，今天凌晨，我們住宿部的所有女生，見證了一場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的激烈碰撞！」
所有女生：「……」
楊心躍的嘴皮子從來沒這麼利落過，她侃侃而談，把一場「玩物喪志」的圍觀，演變成了一場社會實踐。「哲學里有講過，都說實踐出真知，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是行動。上周，我聽聞女生宿舍的洗衣房裡……」
她舌燦蓮花，一場解釋說下來，不僅把班裡男生哄得一愣一愣的，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特別有道理。
「哦……原來是這樣。」語文老師摸摸鬍子，「這麼看來，你們之所以集體遲到，是因為做了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情？」
楊心躍興奮地點點頭：「那當然！」
袁筱和白芊在她身後一唱一和：「對的，要不是班長，我們都不能參與到這麼有意義的行動中來！」
就連高冷的繆斯斯都輕輕頷首，聲援起這位室友來。
語文老師慈祥一笑：「既然這麼有意義，那我看，你們不如把這件有意義的事情寫成作文，怎麼樣？」
楊心躍：「……」
「八百字以上，記敘文，要言之有物，不準互相抄襲借鑒。就算是同一件事，從不同人嘴裡敘述出來都是不一樣的。」
所有人：「……」
「今天晚自習之前就要交上來，認真寫，拿出高考作文的標準去要求自己。」
「可是……」
「不要想隨便寫幾筆糊弄我，低分作文我會交給你們班主任看的。」
嚶。
※
經過認真寵物醫院的任院長、何醫生的細心調養，打了兩天點滴、餵了幾包妙鮮包，那隻貓咪很快脫離了危險期，重新活蹦亂跳起來。
它天不怕地不怕的，成天在醫院裡飛檐走壁，據說還自己撬開貓籠，妄圖偷襲任院長豢養的兩隻魔王松鼠——估計是把它們當成了老鼠的親戚，被大松鼠的尾巴一通狠抽。
醫院裡實在容不下它，宿管老師匆匆把它接回了學校。
本來想直接放生它，結果這傢伙嘗到了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的甜頭，居然賴在女生宿舍不肯走了！
它通人性的不得了，她像是知道楊心躍是救了它的人，總是跑到它宿舍門口撒嬌，若是不開門，它就是一直撓門、配上喵喵喵喵的叫聲。
只要楊心躍一心軟，把門打開，它就跐溜一下竄進她懷裡，根本不肯挪窩。
大家都取笑她被賴上了，養了一隻「貓中之狗」。
後來女生宿舍的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一同認養這隻貓，給它一個家。
既然要養了，那就必須給它取個名字。
於是各種奇葩名字都出現了。
這個說，叫「橘堅強」，因為它一隻貓在下水道困了一周，居然活下來了，太堅強了！
那個說，叫「橘臭臭」，因為它從下水道被救出來的時候渾身髒兮兮的，特別臭。
還有說叫「胖子」、叫「大胃王」、叫「蠢蛋蛋」……
貓咪在女生宿舍養了一周，商量來商量去都沒商量出正式名字，就在楊心躍破罐子破摔，打算給這隻粘人貓取名叫「咪咪」的時候，鍾可提出了建議。
——「我看，不如叫『班長』吧。」鍾可眉眼彎彎。
楊心躍：「……？？？」
男孩聲音郎朗，卻掩不住其中的笑意：「你看，它又能吃，又愛玩，又淘氣；即能飛天遁地，還能賣乖裝萌，而且和班裡所有人的關係都這麼好——你不覺得這個人設很熟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