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李冰的聲音
進入皇城的李冰一改往昔不搭理人的樣子，而是跟路過的各品級官員微笑打著招呼。
看的六部官員都是一臉茫然，雖然沒有人不認識這個解了長安之圍的侯爺，但這位侯爺不是向來神秘，從不參加勳貴的宴會麽，怎麽今日如此熱情？
不理會不二一臉的黑線，李冰晃晃悠悠的從長樂門進了太極宮，幾乎在大門關閉的瞬間，就從微笑的臉換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手裏還舉著一個牛皮箱子，這功夫不二才想起來這個箱子，之前一直在李冰親衛的背上。
李冰的形象在不二的心裏再次發生了改變，一瞬間說變臉就變臉的能力，可不是一夕可成的，想不到這位侯爺還有這樣的本事！
“宣，涇陽侯李冰覲見！”內侍尖銳的聲音李冰聽了這麽多次，依然是聽不習慣。
李冰依舊是雙手舉著牛皮箱子，不卑不亢的跟在內侍的身後，進了尚書房。
隔著箱子李冰打眼一瞅，一側是正在安慰房陵公主的長孫皇後，另一邊則是一臉陰晴不定的李二。
李二的手裏還摸拭著一副字，遠遠的李冰看到了《將近酒》三個字，想必那就是自己抄來的大作了。
“哼哼哼……好一個涇陽侯啊，武藝無雙不說，還有如此的文采，倒也不算辱沒了你李家詩書傳家的門風！”李二的話裏充滿了嘲諷，李二絕對稱得上是閱人無數，他怎麽看都看不出李冰是能做出這樣詩詞的人物。
做出這詩的反倒有可能是楊子安才是！畢竟筆風老辣，慢慢的鬱鬱不得誌的意味，豈是一個十七八就獲得傳國侯爵位的少年能寫出來的？
“陛下謬讚了，不過是微臣酒後偶得，稱不上文采二字！”一提起這詩李冰就是一陣的尷尬，自己怎麽就在酒後把這詩念出來了，就李冰看的那點書，在大唐連國子監都考不進去，哪裏稱得上是文采！
李二將手裏的宣紙重重拍在桌子上：“不愧是為傳國侯啊，竟然把威風都使到公主頭上了，真當朕不敢罰你麽？還有，這詩到底是誰做的？”
“回稟陛下，並非是微臣有對房陵公主不敬的意思，而是房陵公主府中侍者所做之事實在是罄竹難書，微臣隻是給公主殿下提個醒罷了！”隨後李冰將手裏的牛皮箱子遞給一旁的內侍，示意內侍將箱子遞給李二。
李二還未接過箱子，房陵公主的臉色就變了，她如何能不知道自己派人做過什麽，如果李冰真的有證據的話，自己今日怕是要被重罰！
房陵公主的樣子自然瞞不過長孫皇後這樣的人精，看到房陵公主的樣子，長孫皇後就知道了房陵公主絕對是做了很多惡事。
但如今李二正在氣頭上，隻怕是李冰和房陵公主多半是各大五十大板也就算了。
太上皇李淵還活著呢，這個時候太過煎迫太上皇的女兒，實在是說不過去！
長孫皇後也替李冰暗暗歎息，說到底還是年輕，選錯了對手啊！
李二打開箱子，先是隨意的看了一眼，隨後慢慢認真了起來，之後更是一張接著一張的認真翻閱了起來。
李二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期間沒有說一句話，但從李二握著宣紙的手上因為太過用力而蹦出的青筋，李冰猜到李二現在一定恨不得殺了房陵公主。
李冰在看到房陵公主做過的惡事之後，就產生了想要率親衛衝進公主府殺了房陵公主的想法！
李二放下手裏的紙，收斂了一下自己激蕩的情緒之後，憤怒的看著李冰說道：“李冰，你知不知道誣告一位皇族的結局是什麽？”
房陵公主聽到李二的話，港灣拍手叫好，就聽李冰說道：“微臣知道，但為了大唐百姓，微臣願意承擔結果！”
“好一個為了大唐百姓！好一個涇陽侯！嗬嗬……”
李二氣的發出了笑聲，然後猛的將麵前放滿一張張宣紙的牛皮箱子掃落在地上！
李二顫抖手指著在長孫皇後身後瑟瑟發抖的房陵公主大聲吼道：“房陵你告訴朕，就憑這些罪名，你該不該死！”
一聲死字之後，李二癱軟在龍椅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房陵連忙跪在地上，聲音顫抖的哭喊：“皇兄，皇兄！這都是李冰這小子的誣告啊！皇妹我是無辜的啊！”
長孫皇後這時也扶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生產的肚子，替李二平順著氣息，而後說道：“陛下，無論如何，房陵總罪不至死吧！”
“嗬嗬……罪不至死？強行逼迫莊戶賣兒賣女繳納賦稅，強搶民女，隨意殺戮莊戶，隨意搶奪富戶家產，三年……僅僅三年！通化縣從一萬三千戶，銳減至不到一萬戶！那三千戶人呢！”李二將手邊的筆洗狠狠地扔向房陵公主，卻被一旁房陵公主的貼身奴仆用身體擋到了一邊。
“房陵，你告訴朕，那三千戶人呢！怎麽就沒了？啊？你告訴朕！”
房陵聽到李二的話頓時癱軟在地上，嘴上連聲說道：“皇兄饒命，皇兄饒命啊！”
李冰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裏卻依然不解恨，那三千戶百姓，有幾百戶被公主府屬臣逼迫的家破人亡，還有大部分都成了公主府的家奴。
房陵公主早就成了通化縣最大的地主，三年前僅有不到兩千畝封地的房陵公主在短短三年時間就收刮了通化近七成的土地化為了一家所有！
剩下的人除了看著剩下的三成苟延慘喘之外，就都成了公主府的佃戶，不但要繳納巨額的租子之外，還要任由公主府屬官管事欺壓！
民不聊生已經不足以形容通化百姓的生活了，已經足可稱之為人間煉獄了！
百姓想要的很簡單，除了安全之外就隻有吃飽穿暖這一點點的期盼，但在通化縣這些都成了幻滅的泡影！
“擬旨……房陵公主貶為庶人，罰入感業寺誦經三年贖罪，公主府所有土地盡數歸還百姓，該賠償的賠償，公主府屬官管事全部押入大理寺查辦，有罪之人重罰！無罪之人……送隴右充軍三年！”
李二癱軟在龍椅上，似乎聽不到房陵公主震天的哭喊聲，眼神呆滯的看著尚書房頂棚，心中滿是挫敗。
一項追求以民為本追求仁政的李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親妹妹，在短短三年時間內竟然就成了大唐的大蛀蟲。
將一個好好的通化，就這麽變成了一個人間煉獄！
看著被內侍拖出去房陵公主，李冰深知李二的處罰不夠重不足以償還通化百姓受過的苦，但這個時候能這樣懲罰房陵公主，已經是李二能做出最重的處罰了。
因為，李淵還在！
“李冰，你滿意了？”李二的聲音少有的無力。
李冰連忙說：“微臣不敢！”
李二歪著頭看著李冰問到：“李冰，你說百姓最想要什麽？”
“吃得飽，穿的暖！”李冰回答的很簡單，因為這就是千百年以來所有農戶的願望！
“吃得飽，穿的暖……”李二念叨了好多遍這六個字，然後輕輕的說了一句：“聽說你文采斐然，就送寡人一首詩吧！”
李冰細細的想了一刻鍾才緩慢的說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李二嘲諷的說了句：“詩是好詩，至於你小子，不配！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