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鳥兒飛出籠子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曉,在她心裏,牧家利益與名聲高於一牽
她將名聲看得太重,做不到灑脫,也做不到任『性』,然,這一回她卻是任『性』了。
馬車在夕陽的餘暉下漸行漸遠,楊晴立於閣樓上眺望,隱約覺得自己瞧見馬車駛出了城門,就好像一隻鳥兒飛出了籠子。
她雙手按在欄杆上,身子微微前傾,心中有幾分不舍,更多的是由衷的祝願。
她希望,這一次任『性』能給牧鈴君帶來真正的解脫,讓她瀟灑地做自己。
“笑什麽笑這麽開心?”一隻手從背後按住楊晴的腦袋,瞬間將人壓矮幾分。
楊晴身子一矮,那手隨之矮下,將她按蹲在地上。
“牧錦風!”
“叫夫君!”牧錦風糾正女子的用詞,左右環顧一圈,疑『惑』道:“白芍你和姐姐都在閣樓上,怎就見你一人。”
“鈴君姐姐出城去了。”楊晴沒有隱瞞,轉而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上:“這是鈴君姐姐留給你的信。”
牧錦風接過攤開,信中內容極簡——看到你子成家,抱得美人歸,姐姐心中無比豔羨,我想,我也應當去尋找自己的快活,至於善後一事,就交給你了。
交給他了?牧錦風挑挑眉,轉身之際袖口兀地一緊。
“你去做什麽?”楊晴拽著男子衣袖,神情有些緊張。
“當然是去給她善後。”牧錦風晃了晃手中信件,麵上是難掩的笑容。
還別,堂姐送他的新婚賀禮還挺別致的,別人都是送奇珍異寶,她倒好,至少送了他二十個板子。
“鈴君姐姐了,懷王明日一早會來接她。”楊晴出聲提醒道。
聞言,牧錦風眼皮狠狠跳了下,火急火燎行下閣樓。
現在已是傍晚時分,距離明日懷王來接人隻剩下六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堂姐當真是把他當親弟弟看待。
懷王府內,邱秉文坐於書房中,一手支著腦袋打盹。
不知何時,他陷入一團『迷』霧中,待撥開,就見自己回到曾經未做完的夢裏。
禦花園內的白梅開得極豔,有幾片白瓣為鮮血染成紅『色』,梅林深處,有一女子倒在血泊,腹部微微隆起。
他下意識抬腳,發現自己能走動,連忙衝上前去。
不待靠近,有人先他一步打橫將人抱起:“禦醫,禦醫,你們這群廢物,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傳禦醫!”
邱秉文愣愣地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那張臉上的清冷威嚴盡數剝落,隻餘無限恐慌。
兀地,心口一痛,眼前一花,梅林消失,人已置身寢宮之鄭
床榻之上,牧鈴君神『色』安詳,仿佛陷入沉睡。
半丈開外,他瞧見那個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的男子與宗凡相對而立,曾經的恐慌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與霸道:“朕讓你救她,你聽見沒有,若是鈴君活不過來,朕砍了你的腦袋。”
“陛下要砍就砍吧,砍了臣的腦袋,再砍了錦風的腦袋,這不正是陛下所想嗎?”宗凡神『色』不複往昔溫和儒雅,眸中是藏不住的哀傷:“現在,陛下終於不用再擔心牧家牽製陛下了,皇後自盡,正是陛下懲處牧家的大好時機。”
“放肆!”龍袍加身的男子重重拂袖,厲聲道:“來人,將這庸醫拖下去杖責三十大板!”
邱秉文感覺到一陣憤怒與無力,他看著另一個他將桌上茶杯盡數掃落在地,『露』出生平最慌『亂』的模樣:“再召禦醫,皇後若是死了,你們都得陪葬!”
茶杯摔落在邱秉文腳上,透過他的腳麵。
茶水暈染開來,化作一本本散落的奏折。
這一次,他來到禦書房鄭
那坐於高位上的帝王神『色』頹然而滄桑,案幾上是淩『亂』的奏折,顯然方動過一場肝火。
“陛下,威王與牧世子遞上辭官的奏折時已經在收拾包袱準備離京,陛下若是不準,臣立即命人攔下。”柳太傅立於下方,麵上是難掩的緊張,眸底則是按捺的狂喜。
高位上的帝王將手中奏折往地上一甩,冷聲道:“你去告訴牧錦風,隻要皇帝姓邱,景國就還是景國,至於有沒有姓牧的臣子並不重要,牧家並非不可取代,他莫要以為能以此威脅朕!”
曾經的想法被另一個自己提及,邱秉文不自覺地擰起眉頭。
牧鈴君走了,牧錦風與威王齊齊辭官,再沒有人能夠左右皇權。
他看著坐在高位上,坐於權勢巔峰的另一個自己,隻覺有些晃神。
那是他曾經所向往的,隻是如今旁觀,竟是覺得有些淒涼。
時間還在往前走,牧家辭官後,緊接著宗家歸隱,因為早有準備,景國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曾如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所言,牧家並非不可替代。
隻是有些感情,終歸不可取代。
牧家是景國的定海神針,牧家自行辭官,並未激起海平麵的浪花,但大海深處,早已是暗流湧動。
知曉事件真相的,總是會感到寒心,譬如邱秉文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翊王邱思睿。
兄弟間的感情漸漸疏遠,再沒有往日的親密無間,取而代之的是生疏與恭敬。
曾經的“二哥”變成“陛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終是覺出了幾分悵然。
他努力地去修補兄弟間的關係,最後卻是徒勞。
至於後宮,換了皇後,曾經的平和再也無法看到。
一個個如鈴君那般傾慕他的女子進入深宮,又一個個變了模樣。
爭寵,爭權,相互陷害,胎兒死了一個又一個,後宮的鬥爭,比之朝堂權謀不遑多讓,攪得人不得安生。
睡在他身側的女子心思各異,再沒有一個能做到不懼他,再沒有一個能做到全心全意待他,為他排憂解難。
懷帝三十四年,時年六十一歲的帝王倒在病榻上。
邱秉文望著老去的自己,心裏是不出的滋味。
哪怕病懨懨地耷拉著眉眼,依舊無法掩蓋他眉梢眼角的銳利,那是上位多年的不容侵犯的威儀。
帝王躺在床榻上,望著帳幔,靜靜地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慢慢地,慢慢地,他合上了雙眼。